第一部分《信息时代》

第十五章 逆风老师曹虎

也许是学校的问题，也许是学生的问题，在大学四年的学习中，陈锋只对三个老师有一定的好印象，一个是教高等数学的高老师，一个是教力学的曹虎老师，一个是教工程管理的赵若风老师。对他们有好印象，与其所授课程毫无关系，因为在大学四年里，院内没有一门课会让陈锋觉得有意思，不知道是知识本身枯燥还是陈锋自己有问题，按说人都是功利主义的，每一门课既然存在就说明有用，既然有用便会让学生有兴趣，然而令陈锋失望的是“他的绝大多数课程都是睡过去的”。

其实刚入大学时还有高中余热的陈锋，也是那个喜欢占座坐在前面的人之一，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也许与眼睛内双不知道啥情况变成了外双压迫眼球导致疲惫有一定的关系，从大一下学期开始只要陈锋认真听课5分钟马上就会犯困，简直是21世纪又一世界未解之谜，后来为了遏制这种不尊重老师的行为，被迫采取了另一种不尊重老师的行为——看电子小说，至少有一点好处是不在课堂上睡觉了。要说大学奇观有哪些，上课睡觉必须算上一个，无论是985高校还是高职高专，几乎每一堂课上都有人在那里趴着睡觉，其中不少是因为前一天晚上和队友开黑玩游戏超过了凌晨一点，任课老师也拿他们没办法，毕竟很多老师自己的实力还不足以让他们说的话在学生的耳朵里停留超过一分钟。但是陈锋不在此列，从小到大几乎从来就没有玩过这些网络游戏，只是在初中去网吧玩过不超过3次的单机游戏，且时间并不长，陈锋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从小到大基本上与大多数人在很多事情上的选择都不一样，做出这样的选择是陈锋自然做出的，基本没有什么外界干预，但是结果确实如此，不玩网络游戏只是其中之一。虽然有不顾及自己睡眠的室友偶尔晚上开黑影响睡觉的因素存在，但是大多数时候陈锋都是在晚上23:30到凌晨00:30睡觉的，从睡眠时间上来看这不足以使其在课堂上犯困，而且这种犯困不分早上和下午，通过各种综合分析并结合排除法，陈锋认为主要原因是授课老师并没有提供让他感兴趣的、觉得受益的课程，次要原因是自己缺少在表象之下寻找本质价值的能力，所以结果是双输——老师没有讲好课，学生没有学会知识，这种现象在学校里面普遍存在，这也让四大名嘴显得更加优秀。陈锋多希望能够看到一个学习的榜样，引领着自己前进，本质上他是一个积极向学、上下求索的优秀学生，但是当他环顾一圈没有一个学习榜样的时候，做出的选择并不是成为那个找不到的榜样，而是得过且过随风飘扬，毕竟从小到大无论自己成绩有多好，他都不是那个有较强胜负欲的人，说实话，陈锋并不知道读大学为了什么，既然如此，索性放任自流；当然，这种放任并不是无所事事、意志消沉，而是随遇而安地努力着，去分散地尝试任何自己想要尝试的事情，并配套适可而止的坚持，这种程度的坚持不会以优秀兑现，而只能是自得其乐的安逸。尽管对大学老师们的表现不太满意，但是陈锋依然给与了曹虎老师等价的尊重，这种尊重甚至战胜了“听课五分钟必犯困”的魔咒，曹虎老师认真地讲课也让陈锋做到了认真地听课。

对于有的人来讲会觉得力学课枯燥乏味，但是对于高中数学物理本身很好的人来讲，力学课自有其趣味性，而且他们对于力学这类课程能够快速把握核心知识点，并串联起相关案例，很快就能掌握，因为这里有强关联的逻辑性，所以能快速形成整体记忆。陈锋能够认真对待这门课，并不是因为有多么地喜欢力学，仅仅是因为老师在认真地对待这门课，用最尊重学生的方式来进行授课。不像很多其他老师授课一直固守在讲台上，其中一部分还是把去年的PPT直接拿出来从头到尾翻一遍自顾自地讲完，就像是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一样，再配以一些人际交往中的礼仪，对于他们来讲就算是圆满地完成了任务，这种不尊重学生的行为也换来了等价地对待——翘课、睡觉、玩手机，这种奇怪的默契并不仅限于一门课一位老师。反观曹虎老师，一半的时间在讲台上谈笑风生，一半的时间在走廊来回穿梭，用他那金属教鞭敲醒刚进入梦乡的人，用他那稳健的脚步声提醒后排的学生提前收起手机，如此这般，课堂氛围展现出一幅严谨治学的景象。但是，这样的教学作风并没有换来同学们的理解与认可，在对教师评价的调研中曹虎老师排名靠后，原因正在于考试。

大学里面的考试也是多种多样的，有的是开卷考试，三五个学生坐一排分工明确后共享答案，虽说上课没听讲拿不到高分，及格是没有问题的；有的是闭卷考试划重点，大学里面有一个非常有特色的现象就是“考前划重点”，授课能力一般且不愿意出现教学事故的老师正好借助这个机会和学生们达成一种默契——懂重点保及格，走的是相安无事路线，授课能力较强且有一定坚守的老师会告诉学生“讲义内容基本是重点”；有的是闭卷没重点，有人来问那就是“整本书都是重点，我讲的课都是重点，而且我出题不会出讲过的原题，只有你真的理解了知识点才能够做出高分”，曹虎老师就是此类。

当曹虎刚读完研究生成为大学讲师时，他通过一切努力想成为一个对学生负责人的老师，认认真真备课、认认真真讲课、认认真真准备考试，这种认真坚持了一段时候后他问别的老师是怎么做的，才知道大部分都在做差不多先生——“认真准备讲课课件，认真讲课，不管那些上课睡觉的学生，考试出题简单，让师生都相安无事”，当曹虎提问“这样岂不是导致很多学生将会越来越不看重专业知识的学习”，但是得到的回复却是“既然步入了大学，那么学生更为重要的是自主学习的能力，不再是像高中一样填鸭式的学习，学生也要开始学会为自己的选择负责；至于考试不严，因为大学更为主要目的是要培养综合素质，这在某种意义上就放宽了他们专业素质的要求，本科教育的绝大多数是为了就业做准备，比起专业素质来讲，综合素质更为重要”。面对这样的解释，曹虎也曾经一直非常认可，但是突然有一天想起了三字经里的“教不严师之惰”，才恍然大悟。他们说的自有一定的道理，那如果那些引导他们综合素质的老师也和大家想的一样最后不就是“啥都一般般，啥都不太行”么，从此以后曹虎老师便成了教师队伍中的异类。他重新回归到了刚执教鞭时候的自己所立之信念，做一个从严治学的人。其中最出名的事情，恐怕当属期末考试试卷事件了。在说这件事之前，先讲一下故事背景。

一般考试都是2名监考老师，必然会出现一定的监考盲点，这也是机智的考生们翻看小抄的良机，一旦一个人翻到，他们便有各种方法可以传到周边四五个人都能知道，他们的统一口径大概是“第5题选什么”，而一般老师可能会出AB卷，正可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考生们也一般会快速判断出有无AB卷，然后对症下药按照老套路执行后续程序，这样的模式对于学渣、学疏、学弱团体们非常熟悉且非常开心，感觉老师们的套路太老套了，一边鄙视着老师的弱智一边开心地抄袭着其他同学的答案，殊不知这是老师们刻意为之。循规蹈矩的学生们拥有更多的学习方法，在考前做好考前准备；投机取巧的学生们拥有更多的作弊方法，在考前做好考前准备。一般情况下，这两个团体会有一定程度上的互相鄙视，“学习团”指责对方投机取巧，“作弊团”指责对方死读书，但是神奇的是事情是极少时候会发生“学习团”举报“作弊团”作弊的事情，其中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作弊团”会在恰当的课程向“学习团”输出作弊技能，使得对考试没有足够信心的“学习团”们心理防线被攻破，所以走捷径的学生越来越多，当然也有一部分在公共课作弊一次后重返“学习团”，但是这缓冲地带使得双方形成稳定的局面，直到曹虎老师登场。为了应对“作弊团”优秀的作案能力，曹虎老师从各个方面均做出回应，最终结果是：本课是学院挂科率最高的一门课，达到了55%左右，这便意味着有一多半的人失去了保研资格。具体响应措施如下：1）本次考试总共5套试卷；2）试卷前3道选择题各试卷都一样；3）各试卷在对应编号的题目出题思路一样，只是提供的已知条件的数据做出了微调；4）考试题目难度适中，正常作答会在考前15分钟完成，对于不熟悉知识的学生来讲很难在考试时间内做完全部题目；5）本次考试是安排在大教室进行，安排了3名监考老师。

成绩出来后，学生们哀鸿遍野，痛斥曹虎老师不厚道。有几位阴沟翻船的“优秀大学生范本”试图通过人情攻势请曹老师高抬贵手，送点礼后请他把成绩调整到60分或者61分，最终都是铩羽而归，这对于他们来说是一次重大的打击，直接打乱了整个大学的整体规划，深信“中国是人情社会”的他们第一次感受到了坚守与规矩。通过本次考试，曹虎老师成功教育了想要走捷径的学生，试图凭借一己之力让这些学生回归正道，可是结果却偏离了自己的预期。

考试结束后，学生们对于曹虎老师一片骂声，那些“学习团”凭借实力考过的略有窃喜之外很少站出来给曹虎老师说话，因为他们不太喜欢和“作弊团”力争什么，那样不利于同学感情；辅导员们也吃惊于这样的考试结果，职业操守使得他们面上必须尊重事实，但是内心里又担心起了保研率这个考核指标。而因为挂科率达到了55%，曹虎老师被学院领导叫过去谈话，学院虽然最终认可了曹虎老师整个过程没有问题，但是却疏远了他。听说，过了三五年后，曹虎老师被评上了优秀讲师，一个人的坚守终于换来了新的春天。但是，这样的曹虎老师却一直只是讲师岗位，连副教授都没有评上。

这里需要单独讲一下大学里面的职称评审，撇开其他各种因素，可以浓缩为：强调的是“教研能力”而非“教学能力”。二者一字之差却成了很多老师的拦路虎，“研”强调的是科研能力，在职称评审时就是需要有科研成果，主要是在各大期刊上发表论文。对于那些能力较强，又有科研项目的人老师来讲自然难度没有那么大；但是对于像曹虎老师这样，所教课程与科研关联度不大的老师来讲，这东西太难搞了。为啥会出现“博士毕业难”或者“教授侵占学生科研成果”的现象，正是基于职称评审的“唯论文论”，使得内心选择名利而非道义的老师成为了那个不让手下研究生顺利毕业的人，这样的连锁反应在中国层出不穷，这也反映出了中国整体科研水平与欧美有较大差距还很难赶上的原因所在。所以，在读研大学生群体里面除了一些哀鸿遍野的悲伤故事外，也应运而生一种态度“最好选择那些已经功成名就的老师作为自己的研究生导师”，除了因为这样的老师有真本事之外，更为重要的是可以避免出现因导师主观原因导致“毕业难”的局面出现。但是，这样的导师每个学校每个学院都没几个，结果就是这些导师像黄金一样遭到疯抢。试想，如果对老师的考核可以像企业一样分为两条线，一是研究路线一是教学路线，走研究路线的老师凭借科研成果逐级评职称，走教学路线的老师可以采用学生与学院领导双评估的方式改善本科教育整体水平，通过这样的良性竞争使得每一位老师均有奋斗的目标，在学院领导的岗位上需要平衡教学能力和科研能力的权重，再执行“窃取学生科研成果一票否决”的职称评审制度，配套“对有重要科研成就的学生在学历提升在可以开辟绿色通道，其导师可以获得一份荣誉证书和现金奖励”这样的政策，那么我相信届时中国科研环境将会呈现出新的气象。

面对现实，曹虎自己心里虽有一丝不服气，但是在全国高效整体制度的大背景下，这一丝的不服气也逐渐消散，由此也在心中让“认真教学”的坚守生出了快乐的花，这样的坚守成为了一种独特的平凡，有其独特的艺术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