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信息时代》

第十六章 别样教授赵若风

如果说曹虎是中国高等教育制度没有光顾到的人，那么赵若风则正好相反，37岁便评上了教授，这在同龄人中是非常罕见的。

在刚进入21世纪的那几年中国的博士是非常少的，而且选择一口气直接从本科读到博士则更少，赵若风就是其中的少数，他用了十年时间连续完成了学士、硕士、博士学位，毕业之时正赶上武汉大学刚合并武汉水利电力大学、武汉测绘科技大学、湖北医科大学组成新的综合性更强的新武汉大学。一时之间也创造了很多新的机会，赵若风便乘着这股春风成功进入中国著名高校武汉大学出任讲师，后有一个出国交流的机会，征求良师益友建议后，毅然决然选择出国交流。出国交流的时间并不算很长，也不算很短，只有一年。但是当时中国在土木工程领域与欧美科技强国差距是比较大的，毕竟现代建筑工程学科的基础材料混凝土和钢筋最早便是在欧洲被发明出来，自然中国在土木工程领域的科学技术会比欧洲落后几十年，尤其是在相应的科学理论和科研设备同步落后的情况下。对于聪明的赵若风来讲，出国交流的这一年对他而言有三个最大的好处：一是趁此机会游逛了欧洲，让自己有足够的时间来感受文艺复兴、第二次工业革命和航海殖民时代为欧洲复兴带来的改变；二是在这里可以更好地更全面地了解当下土木工程领域最前沿的科学研究和计算软件；三是顺带学习了英语口语。当然，要从外国人手中学到他们的核心技术自然没有那么容易。

要想从他们那里学到知识，首先便要打入他们内部成为其中的一份子，最简单高效的办法便是从提供帮助开始，这会让他们很快地认为你是他们的人，这样慢慢渗透既可以学习英语也可以学习结构工程相关知识，让很多留学人的苦恼很快便转换成了快乐。当然，21世纪初期的欧洲人对东亚人有根深蒂固的优越感，这是从前两次工业革命以及两次世界大战中带来的，尤其是英国在丘吉尔的领导下成为二战取胜的关键因素，其文化、科技、经济、政治、军事等全方面都有足够的理由让他们产生优越感，这并不能靠个人的努力就能快速改变，要认识到这一点，赵若风也是受了一些苦。好在科技领域，实力往往会成为最好的开路车，随着蹩脚的英语口语慢慢改善，赵若风也能够在更多的场合合适地展现自己的聪明才智。随着他们接受了赵若风，他也快速成长成了优秀的综合性人才，这样的人才在当时的中国是极其缺乏的。并不喜欢英国文化对中国人的态度，充分权衡利弊并征求良师益友们的建议后，赵若风选择重回武汉大学。

虽然身处国外，但是一直有在做当时武汉市建设科技攻关项目，带着光环回国的赵若风急需用一个实际的项目来证明自己的价值，直至2011年底才证明自己，也趁此东风在次年获评为教授，一时风光无两。和许多春风得意的人类似，优秀的赵若风很难在周围的同事中找到自己认可的人，但是这也并不妨碍自己和同事们相处融洽，甚至为了压住风头必要时还需要主动选择自谦。恐怕令其他同事们想不到的是“他对于这些名誉并没有太多的追求，当然有升职机会自然不会主动拒绝”，归根结底他是一个潇洒自如的人，而这种特质也被他带到了课堂。

优秀的老师从来不会关心学生是否迟到，或是上课是否睡觉，因为他的才华就是最好的闹钟，显然赵若风老师在此列中。《土木工程施工》的教材近500页，这是一本融合了建筑施工全过程施工技术和工程管理的课本，要在有限的课时内讲好对于一般的老师而言是很有难度的，向来不走寻常路的赵若风同志自然有应对之法。先讲目录，知悉本书所讲的主要内容，通过结合建筑施工概论予以论述；再讲其中的主要知识点进行强化记忆，对于本科生阶段很难弄懂的知识点也大都一带而过；接着便是结合国内外部分案例生动地讲解相关知识难点，也通过施工技术的应用让学生能够意识到所学学科的作用和价值；中间再穿插一些个人的经历和感受。整个上课过程绘声绘色。就连五分钟必困的陈锋同学也突然就不犯困了，在上赵若风老师的课之前，陈锋一直把犯困的主要原因归结于“眼睛内双变成外双，导致眼球受到压迫犯困”，在经历了赵若风老师的课程之后方才发觉此前判断有误，主要原因还是大学老师普遍授课能力有限，至少不能吸引到他，这样也激发出了陈锋对其更大的尊重，感觉有点沉冤昭雪的味道。

也正是基于赵若风老师对于本课程有着统筹性的把控，以及对重要知识点的识别，也让这门看起来就很难的课程的考试变得没那么困难，好像就没有听说有人在这门课上挂科，当然每一个人都相信如果老师真地想要挂几个人那还是很简单的，但是赵若风便是此前所提及的一类老师：对于他们而言，教书的第一要务是育人，其次是授技，所以在课程讲解中也强调我们未来所从事的职业和生命安全息息相关；同时通过自身的例子告诉我们要学会务实，他以“某隧道项目经理希望出20万让他出一个隧道口的围护方案，但是他自己的定价是100万，谈不成干脆不干”亲身经历告诉我们要懂得自己的价值。其实很多专业课安排在大三大四，对于学院而言其实也是让学校的研究生导师们能够提前接触到未来可能会成为自己手下的研究生们，授课对这些导师而言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在为自己物色弟子，通过大三大四的专业课教育对研究生的课程而言也是一种过渡。其实赵若风老师的身上所传递出的是一种非常正面的价值观：做事认真负责，善于识别并捕捉机会，识大体懂大德，善于与人沟通，活得洒脱，也基本上实现了财务自由，名权利也有一定的积累让自己在一定的层次上。但是这种状态对于陈锋而言没有那么大的吸引力，他能够识别这是一种很好的生活状态，但是并没有认为这就是自己应该为之努力奋斗的方向。说到底，还是因为他始终没有找到一个自己可以追随的方向，就算优秀如赵若风老师也不是。

当然赵若风也不是那种好为人师的类别，虽然会讲一些自己的真实经历与同学们分享，希望同学们可以通过自身经历助力对现实社会的认知，这是提高授课趣味性的一种教学方法，一旦下课了基本上联系不到赵若风老师。当然，这并不是老师的问题，而是当下大学教育中普遍存在的现状：学生们并不好学，不钻研学习，有些老师时刻期待着有学生来向他们提问，但是往往期待了一个寂寞。一般来讲，一个学院里面的教授并不多，大多数会选择在个人主要研究方向开设一门专业基础课；有的学院还会喜欢让各方向的教授一起组团讲一门概论课，这门课程就是让学生们了解本专业最前沿的技术发展和技术应用情况，希望以此吸引本专业学生的兴趣，这门课也许对于大多数学生而言是最有兴趣参加的一门。虽然这是一门课，也只有简单的接触，但是赵若风的存在却深深地留在了陈锋的记忆中，他会成为陈锋后面的人生道路的一把尺子，如同其他优秀的人一样。

根据陈锋对于本院的几位教授接触来看，整体上素质和能力确实远强于讲师和副教授们，明显的感觉到他们是见过大世面的，这对于整个人的语言气质和气场有明显改观，据说这些人会时不时参加国际性的学术讨论会，与世界上本行大牛同场交流。一般作为教授来讲，获得荣誉和科研成果是使得他们成为教授的前提条件，但是一旦他们成功地成为教授后，就意味着金钱会随着名誉尾随而至。成为教授后，可以申请到更高金额的科研经费；可以承接政府或者企业的重大工程解决重大工程难题，这背后就意味着一般的家庭整年的收入；他们有的还会受邀参与一些讲座，这是名利双收的事情，一般的教授乐于实践；在带研究生时，教育学生的同时也获得了高级知识分子低酬打工的机会，也会占用一部分的剩余价值，当然从时间价值上来讲他们投入的精力远高于研究生们为其创造的剩余价值，但是很多研究生却往往以这一点来痛斥他们的导师或是自嘲免费打工仔，当然也不排除部分导师确实过于剥削且不助力学生。当一个人上了层次后，一般人所追求的东西顺其自然就会拥有，所以这一方面给他们带来了足够的气度，另一方面当他们向更高的高峰发起冲锋的时候会被旁观者更加地敬仰。但是，这样的成就背后，并不等同于这些教授们就是一名合格的老师，他们中不少人会沉迷在这种被名利包围的舒适圈，自认为教导学生这件事不需要花费太多的精力，只需要整体把控、关键提点、提供一点资源帮助一下即可，简称“放养式地培养研究生”，这也反过来成为那些选择名气大的导师的学生们必须接受的连锁效应。

其实，人都是俗人，在这物欲横流的世界狂奔的过程中，只有在他的起点和邻近终点的时候才会更加客观地审视自己的身份。起点处，就像曹虎老师一样，当他成为一名讲师的第一天开始，他是那个特别想要做好一名老师的新老师；终点处，当一名院士攻克完难关并取得辉煌成就后才会把“认真带好每一个研究生”作为自己工作的重心，也就是重新回归到教师这个职业。在起点和终点之间的绝大多数人，都是在欲望的洪流里随波逐流，极少数能够成为优秀的舵手：在该加速的时候加速，在该减速的时候减速，在该靠岸修整的时候修整，在每一段河流使用合适的技术，客观识别自己在每一段河流应该通过努力可以得到的东西并珍惜之，将每一段的流程视为等价。其中的绝大多数人任由欲望的水流带着他沿着任意的方向前往到任意的地方，至于在何处触边或是触底或是翻船，一方面取决于运气，另一方面取决于他什么时候顿悟并获得了舵手的能力，每个人顿悟的时间点都不相同，所以才有了佛家所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而对于陈锋而言，他所想要找寻的正是这种在起点处就具备在欲望洪流全周期驾驭的能力并且具备一定的放纵许可，如果这时候有一本书或者一个梦，甚至是一个恍惚告诉陈锋：不要试图在大学里找到这样的人，不要把找到这样的人作为自己是否努力奋斗的前提条件，也许你要做的是成为这样的人。那么，陈锋一定不会是以混混沌沌的状态离开这所学校，当然他不会做所谓的“优秀大学生范本”，但是他会借力，通过过渡到“优秀大学生范本”去找寻驾驭欲望洪流的道术，至少于他而言，这段大学时光会有更多的浪花。

但是，这是一个没有如果的世界，也是一个不需要如果的世界，所有的如果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对于心有罪恶的人唯一的价值就是让他们为自己的错误找到一个台阶下，以使得他们仍然坚信自己应该是那个成功者，严格来讲是下一个成功者。我们总是期待着遇到人生的贵人来指引前进的方向，殊不知所谓的贵人不过是看到发光的你而已，自己不在夜空中闪耀，却指责人们没有看到你这颗星球，是不是有些荒谬呢？其实贵人，不过是那些过一段时间的努力后，你能够和他平等对话的人而已，只是因为出生时间的排序不同，导致他先达到了你在他同样年龄能够达到的位置，仅此而已。对贵人的感激是人性道德上的需求，本质则是人性欲望上的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