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信息时代》

第十七章 风云学子阿依慕

中国的高等院校承接着一部分民族融合的职能，一般中国的名校会为少数民族准备一批特招名额，这些学生主要来自新疆、西藏、内蒙、宁夏和广西五个自治区，在陈锋所在的班级便有来自新疆的维吾尔族、西藏的藏族、广西的壮族，他们的存在也使得从小到大一直在汉族群体中生活的陈锋接触到了新的民族文化，才知道了信奉伊斯兰教的民族不能吃猪肉，这个小小的知识点便打开了陈锋试图认识了解宗教的大门；才知道新疆人的全名翻译成汉语一般都有十几个字，但是陈锋也一直没记住到底姓在前面还是在后面，新疆人为了更好地和汉族人民友好沟通被迫为自己找到一个汉语名字的简称，并接受别人用此简称为自己新的名字。

中国高校对待少数民族的方法，更清晰地反映了这个社会资源分配的基本逻辑：第一，能够来到985高校就读的少数民族只有录取分数线降低这一个利好政策，但是却有更多的挑战，一般他们需要在读高中时就上一个汉语和少数民族双语的学校，因为中国目前没有一所著名高校在建立一个全少数民族语言教学的班级，这样的投入产出比是不符合经济学基本特征的，所以要想获得更优质的教学资源只能由少数民族从改变自己开始，从而反面证实了“少数”二字，政府为了促进民族融合才开设了一些双语教学的高中作为配套措施；第二，这样的双语学校，从陈锋自身的接触来看，大多数都是开在汉族区，也就是意味着这些少数民族学生至少需要在高中时就要跨省读书，从少数民族聚居区来到汉族生活区生活，出走家乡时的他们只有16岁左右，这相较于陈锋在16岁从一个村走向了村所属的县级市而言，他们承受住了更大的挑战；第三，能够来到武汉大学的少数民族同学一般家庭条件都比较好，甚至可以说比班级里的大多数同学都要好，所以要想获得更优质的资源除了父母要有一定的远见格局外，还需要有足够的经济实力，但是一般这两者是相互关联同时存在的；第四，对于很多少数民族来讲，因为他们的英语教育不如汉族那样从初中甚至小学就开始，有的人是从高中才开始学习英语，所以英语四级成了他们顺利毕业的一个非常大的挑战，经济条件更好的家庭所培养出来的少数民族学生一般学习英语的时间也会更早一些。

其实，将少数民族学生的特征反观到我们自身来看，我们似乎可以看到这个阶级基本固化的时代要想巩固或者突破阶级壁垒必须具备这样的素质：首先是父母端，要有一定的格局和远见知道自己的孩子在未来优秀人才的竞争中需要什么素质，要有一定的经济实力以购买较其他同学更多的教育资源，要有足够的魄力和勇气在更早的时候就让自己护卫下的羊羔走出去自主自立；然后是子女端，要有足够的聪明智慧比其他同学学习更多的知识，要有足够的勇气和毅力比其他同学吃更多的苦，要有更加博大的胸怀在与汉族同学相处的过程中保持足够的友好；最后，便是父母和子女要建立良性的关系，在子女遇到困境时、奔溃痛哭时、自暴自弃时互相打气互助，在良性的、健康的、可持续的学习方法下茁壮成长，切忌急于求成。

少数民族在汉族学生圈子里，你会发现他们总是显得非常的和善，其实这只是一种自然生成的自保机制。首先，在汉语区内他们注定是少数人，这便足以让他们明白“在这里如果出了事，获得更多支持和帮助的那一方一定不是他们，仅靠官方的政策支持只能缓解但是绝对不能抹平这种自然天成的差距”。然后，对于他们来讲汉语并非自己母语，但是是其他汉族同学的母语，汉族略懂少数民族语言成了特长，而少数民族不懂汉语则成了缺陷，可这分明是天生使然，这样的“缺陷”使得他们懂得需要更加的小心谨慎，因为语言所承载的文化太多稍不留神他们就会犯错；更别说，有些老师说话还带着一点方言，这样他们上课学习时还需要旁边的汉族同学帮忙翻译。接着，在结交朋友这方面，“少数民族”四字所带来的差异，不要说给他们带来的是光环，连基本的平等地位也很难换取，因为朋友相交的基本原则是互利共生，生活习惯不一样则很难在一个圈子里长期保持良好的关系；最后，在他们走进大学校园之前所做出的所有努力，会让其时常回忆起为了今天所付出的努力，以及遭受的种种困难，如果失败了机会成本太大了。基于以上四点，导致了少数民族同学们的和善，这完全不意味着当他们回到少数民族聚居区依然如此，很有可能他们会是那个趾高气扬、挥斥方遒的人，如此方才对得起吃过的那么多苦，遭受的那么多难。也同样是因为以上四点，绝大多数的少数民族学生在读完大学后选择了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就业，因为这里确实不够友好，新闻里越是在宣传民族融合，往往便意味着他们很难在实际生活中真正地融合进来，22岁是他们愿意吃苦的重要分水岭，当然总有少数人仍然在勇敢而艰难地继续向前，但是绝大多数人则返回了故乡，十年的奋斗路点到为止，这也恰好与政府所宣传的“政策向少数民族倾斜，用更优质的资源培养少数民族，学成之后返回少数民族聚居区造福当地人民”相契合，不知道这是民族政策的目的使然，还是现实提供的打折版本。优秀的阿依慕，则是以上元素的践行者，更是开拓者。

陈锋与阿依慕能够认识也是源自于校园社团，陈锋请教阿依慕：“她的名字是什么意思，一般维吾尔族女孩取名字有什么讲究，我们汉族会把一些勇敢、正义的词语、动物、植物或者意象作为取名字的方向。”阿依慕：“在维吾尔族语言中‘阿依慕’表示‘月亮的女儿’的意思，在维吾尔族为女孩取名字也和你们汉族差不多，都会用一些美好的事物作为名字。像我们那边女孩常用的名字，‘拜丝麦’意思是微笑，‘哈丝娜’意思是美丽，‘狄丽达尔’意思是意中人、心上人，‘迪丽热巴’意思是美丽，‘古丽’意思是花，估计各个民族都是大同小异，总是喜欢用美好的祝福送给子女，希望他们能够比自己更幸福；一般前面的几个字是名字，后面的几个字是姓，姓可能是父亲的名字也可能是家族姓，也是彰显着家族的传承，这与汉族有异同之处，类似的是传男不传女且强调传承，不同的是汉族的姓是一直传，而我们维族的姓是滚雪球式的。”相较于上面所提到的少数民族同学面临的困境而言，阿依慕通过自己的努力和拼搏基本全部破除了。她是那个社团达人，各级社团均有参加并通过合理取舍做到了校级社团负责人；她是那个能量达人，总是充满激情和热血投入到各种工作中；她是那个运动达人，奋力拼搏获得校运会女子400m冠军；她是那个PPT达人，熟稔各种PPT技巧常常在选修课上带着电脑飞快地敲击键盘；她是那个民族团结的先行者，一直在为少数民族融合奔走；她是那个艺术达人，能歌善舞且具备主场意识……她用自己的努力活成了“优秀大学生范本”，不过因为时间有限和个人取舍，没有挂科但是与奖学金还是差点意思，好在她并不在意这些。在这美丽的光环之下，有她经常忙着各种事物吃饭却草草应对，有她有时高强度忙完后随便找个地方就躺下熟睡了，有她甚至上着课突然就因为低血糖晕倒在课堂上，有她在高标准严要求的背景下对自己更狠，有她无论面对怎样的困局依然笑靥如花，站在她的身边，你会感觉到这是一个永远有着温暖的微笑、拼搏努力激情的美好的女生。当然，这样洒脱的女子自然也会有忧伤困苦的时候，眼泪就会时不时地从眼眶中窜出来，陈锋偶尔也充当过那个温暖言语几句的听客，时间静静流淌着，情绪也静静流淌着，道理与争论是那么的不合时宜，当委屈的情绪随着眼泪自然流出，她便又是那个阳光、善良、热烈、激情的女子，在接下来的一个又一个的场合展现着自己优秀的综合素质，成为并不多的风云学子之一。

无论你在大学里属于哪一类，也许你是那个不屑于班级成绩最好的同学的人，也许你正好是那个班级成绩最好的人，亦或是其他人，你都会为风云学子们点赞，发自内心地赞美，因为他们做到了大多数学生想做但是未做到的事情。每一位风云学子获奖的原因不尽相同，有的是因为学习成绩好绩点几乎满分并多次获得国家奖学金、甲等奖学金等，有的是因为深耕科研在重量级杂志发表科研论文多篇，有的是从事社会活动在支教中造福一方，有的是参与省级竞赛斩获头名，有的是延续武大辩论队的辉煌战绩在全国辩论赛上再创佳绩……每年都是不一样的10个人，但是他们故事大多类似，取其一项或者多项。阿依慕则和他们略有不同，除了在各项工作中皆有所作为外，她更是有其他人不具备的特点——民族融合先锋，这一项也许对于其他同学来讲并没有太多的加分，但是对于活动主办方来讲却可以大做文章，因为在中国所有的活动必须兼顾两者——民意和政意。成为风云学子，延续她一直以来的优秀，并通过自己的努力打破了此前对少数民族的壁垒，在汉族居多的群体里面成为了最闪亮的星之一，她的努力也让其他的少数民族们的眼睛更亮了一些，似乎站在台上发表获奖感言的人是他自己。

优秀的阿依慕既是大学里的少数，也是少数民族里面的少数，因为她有着良好的家庭教育，有着担任处级干部公务员的父母，有着拥有良好经济基础的家庭。但是，前面所有的原因都不能直接造就优秀的阿依慕，更多的因素还是阿依慕自己，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处理好手上良好的资源，有些人过于膨胀还有可能遭受生命中的致命一击，而阿依慕几乎从未向周围的同学们讲过自己的家庭，也几乎未向同学们过分炫耀自己曾经的战绩，更多的是通过自己的努力，整合周围的资源用于打造自己的综合素质，这样当她远在父母无法庇佑的武汉奋斗时，依然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整合周围的资源为自己所用，并时刻对于那些帮助过她的人报以感谢，优秀的人选择了谦卑，便是这个世界的一大和解。阿依慕所学专业是行政管理，按照自己对未来的规划，参加了公务员考试，只是在国考中以一分之差被拒之门外，这样的打击对于骄傲的阿依慕是难以承受的，痛苦、悲伤、悲愤的泪水再一次流出，但是优秀的人总是会得到机会的垂青，学校领导希望她能留在学校开展学生工作，可是阿依慕选择了家乡公务员的岗位，回到了那个离爸妈更近的地方。

一所大学，学生五万余人，获得多姿多彩的人只是其中的极少数，舞台只有那么多，优秀的人也只有那么多，更多的人则是像陈锋一样按照自己的方式度过着人生中最美的一段时光。很多人并不太理解“综合性大学”的意思，并非仅仅是指专业涉及文法理工农医，而是学校的各项基础设施、活动承办、学科交流、综合素质培养等各方面的综合，这样的地方，让那些想要尝试多种可能的学生们有了足够的空间。而武汉大学作为中国著名的综合性大学之一，也成为了陈锋进行多样化尝试的试验田，其中的一块常耕地便是图书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