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旷谷之幽兰——读杨绛《洗澡》有感

（图为笔者藏书）

《洗澡》以解放初期对知识分子的第一次思想改造运动为背景，后称“三反”、“脱裤子，割尾巴”。知识分子耳朵娇嫩，听不得这种说法，称其为“洗澡”。

书的开始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感觉很平实，但是通过幽默的笔触，生动地刻画出了一个有着葛朗台式的吝啬鬼——余楠。一开始还以为这个就会是本书的男主人公，可是，看下去就会知道，这只是一个可怜可悲而又可恨的反面人物。在他走投无路之际，一封来自新社会的邀请信救了他的命，拉着他及全家投入了神圣的建设新社会文化事业的伟大道路。而在这道路的尽头，却是一张无形的网。

全书展示了众多旧中国知识分子。这之中，有旧朝的老夫子，有来自苏联的权威，有从法国回来的海归。他们在新社会文化事业建设中，开始了不同寻常的文化人生。

小说穿插了两条线，一条线一个是时代大背景下知识分子面对社会更替的思想改造，即在新社会进行的意识形态的“洗澡”。另一条线则是情感线，描写了众知识分子在文学研究社的人际冲突，就如同现实世界的缩影。不同角色所表现出来的阿谀奉承、争风吃醋等众生相，充满了知识分子阶层特有的尔虞我诈、贪名图利、投机取巧。这群人道德都需要在心灵中洗涤净化，即在个人道德世界中自我“洗澡”。

小说描写知识分子思想意识形态的“洗澡”，是一个特定历史时代的特殊现象。这么多有学问、有思想、有个性的知识分子，在新社会的阳光沐浴下反省个人三观和人生经历。一个个大文人们暴露在群众的目光中，以近似于裸体的方式剖析自己的灵魂，新旧思想的冲突颇让人寻味。三年的“洗澡”，终于将各路“神仙”们的思想改造成一种另外的且共同的思想。这批昔日里衣食无忧的旧知识分子，无法再保持一个正直知识分子健全的独立人格，他们被迫为“五斗米”折腰。不管他们内心如何挣扎，可是谁也不能改变这种无奈而残酷的现实。

“三反”之于中国旧知识分子，犹如经过汪洋大海式巨浪冲刷般“洗澡”，最终全部磨平了棱角，成为或即将成为合乎标准的新社会御用文人，说一样的腔调，写一样的文章。而且，这“洗澡”还在一轮一轮地持续下去，直至反右，直至文革，这些人的命运再起狂澜。

作为夫妇，杨绛先生作品难免会被读者拿来与钱老的比较。与《围城》相比，一个是革命前，一个是革命后；一个耐读，一个耐回味。《洗澡》很象是《围城》的姐妹篇，甚至连语言风格都有几分似曾相识的感觉，含蓄而平实，从中却透出些许的悲意，引人深思。杨绛先生文笔丝毫不逊钱老先生，或许架构上少了份大气，但独有小家闺秀般的细腻，特别是人物心理及细节的刻画，有过之而无不及。总之，大家之作，如旷谷幽兰，值得品味。

                                                （2013.8.11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