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修是北宋风云人物,因为他曾领导过北宋诗文的革新运动,一时间扭转了西昆派的浮艳之风,将清新隽永的韵味注入诗文中,使得诗歌与散文皆翻出新的格调。
其散文说理通达,抒情委婉,他的诗赋清新、畅达,有散文风格,有“以文为诗”之称。并与韩愈、柳宗元、苏轼被后人合称“千古文章四大家”。
《戏答元珍》
宋·欧阳修
残雪压枝犹有橘,冻雷惊笋欲抽芽。
夜闻啼雁生乡思,病入新年感物华。
曾是洛阳花下客,野芳虽晚不须嗟。
此诗乃是欧阳修被贬峡州时,收到朋友丁元珍的赠诗《花时久雨》以作酬答。
这首诗也是欧阳修的代表作之一,全篇句句皆是妙笔,因为能够恰到好处地体现中国古典诗歌“含蓄蕴藉”的魅力,曾让欧阳修引以为傲。
诗中描写了山城的荒僻冷落以及残雪孕育着的点点生机,抒发了诗人虽寂寞凄凉,但善处逆境,超凡脱俗的气魄。全诗一波三折,诗意含蓄,值得仔细品味。
赏析:
景祐三年五月,范仲淹为改革弊政向宋仁宗上《百官图》等四论,讥切时弊,指责宰相吕夷简,因而触怒朝廷被贬饶州,群臣纷纷设法施救,但朝廷规定非谏官不得越职言事。
当时身为谏官的高若纳非但不救,反而落井下石。欧阳修义愤填膺,连夜写《与高司谏书》,义正词严地谴责高“不复知人间有羞耻事”。高恼羞成怒,持书上告,欧阳修被贬为夷陵令。
夷陵即今湖北宜昌,当时还是穷乡僻壤,城无墙垣,道不容车马通行,市无百货陈列,百姓住的茅草竹屋,十分荒僻。这首诗为作者被贬后次年所作。
诗的大意是:
真怀疑春风吹不到这荒寒之地,已经是早春二月了,夷陵山城还不见花开的踪迹。
残留的白雪还压在树枝上,枝上还挂着去年的橘子;寒冷的天气,春雷震动,似乎在催促着竹笋赶快抽芽。
夜间难以入睡,阵阵北归的雁事惹起我无穷的乡思;病久了又逢新春,眼前所有景色,都触动我思绪如麻。
我们都曾是洛阳牡丹花下的常客,荒野山城的花儿开得虽晚,又有什么可以感伤,用不着遗憾感叹吧。
这首七律,诗人借朋友丁宝臣作答,以自问自答的形式将咏物、写景、抒情融为一体,情感跌宕起伏,委婉含蓄。
首句“春风疑不到天涯”,起句突兀,先写“疑”,突出峡州的遥远与偏僻。
如果先写山城二月了也不见开花、再写我怀疑春风是吹不到这个地方了,虽然意思没变,但诗意就平淡了许多。
而一个“疑”字起头,不仅一下子将山城的寒冷流向笔端,也把心情的寂寞、忧郁含蓄在其中。
首联表面上抒发的是一种因为见不到春光而郁郁寡欢的心情;实则他表达的是因为自己被降职、得不到朝廷赏识的沉郁之情。
颔联“残雪压枝犹有橘,冻雷惊笋欲抽芽”仍为写景,情感却为之一转: 虽然春天迟迟未来,残雪之下还挂着橘子,但冻雷声中发芽的竹笋,却已显出了勃勃生机。
用竹和笋不惧霜雪压枝,不怕惊雷轰鸣的倔强精神,象征了诗人在逆境中坚强不屈的操守与气节。
颈联“夜闻啼雁生乡思,病入新年感物华”又跌一笔,写因雁归而生乡思,未免有些悲凉; 但又一转折,虽然带病进入新的一年,因有感于自然风物的变化,又给自己平添了生活的力量和勇气。
这里“物华”是对自然景物的美称,由于受到自然风物的启示,即颔联所咏橘与笋的生机,物犹如此,能在如此苦寒之地顽强地生存,何况人呢!
尾联又说:“曾是洛阳花下客,野芳虽晚不须嗟。”自己曾是洛阳富贵牡丹的花下之客(什么样的好花没有见过?),山城的野花没法与牡丹相比,早开迟开,也没有多大的意义,又何必为它迟迟不开而慨叹呢?这里是安慰友人,也是自我安慰。
然而,说是不可嗟,其实是颇可嗟! 所嗟叹的正是对社会政治黑暗,佞臣当道,使自己遭受贬谪的愤懑及对朝廷的失望与不安。
这首诗把诗人的一身正气,疾恶如仇的政治操守,表现得含蓄有致: 写了自己谪居山乡的寂寞,也写了不甘寂寞的奋起; 写了乡思之愁,又写了自我宽解。
欧阳修的这首诗,自然又含蓄,精妙且生动,堪称不可多得的上乘之作。
全诗曲折反复地把迁客与节候之感、思乡之情,贬谪的寂寞与身处逆境又积极向上的情绪糅合在一起,读来让人百感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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