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精通音律,能自度曲,创造了“六丑”等新词牌。作品多写闺情、羁旅,也有咏物、咏节令之作。既是婉约派的集大成者,也是格律派奠基人,被誉为“词冠之家的美称。”
近代词评家王国维称其为“词中老杜”,是公认的一代词宗,对宋代词坛影响深远。
《浣溪沙》
翠葆参差竹径成,新荷跳雨泪珠倾。
曲阑斜转小池亭。
风约帘衣归燕急,水摇扇影戏鱼惊。
柳梢残日弄微晴。
这首《浣溪沙》是描写初夏乍雨还晴的景色,短短六句四十二字,却几乎每一联都是一幅精美的风景画。
春季尚且冒尖的嫩笋,入夏后长势越发参差,虽是错落,但竹径却已初成。沿小径信步走去,一池荷塘便映入眼帘。
细雨跌落在新绿的嫩荷之上,一部分竟被高高弹起,一部分又随着荷叶的摇曳倾入池中。依池所建的阑干,回环曲折,直通小池上的一座凉亭。
夏风徐徐,撩起衣衫一角,牵动亭内帘幔。不经意间,恰有双燕乘了风势,低低掠过,柔软的燕尾在水面惊起一圈圈涟漪。
水波轻漾,清润的荷叶便似游人手中拂动的折扇,身颤影摇,惊得水底游鱼四散逃窜。
夏雨虽时时而至,却不会下个不停。且一会儿,便见夕阳斜挂柳梢头,洒下金色余晖,透出些许晴意和暖意,夕阳映照下,夏日显得宁静而美好。
这首小词展现了一幅清新宁静的夏日图景。人、景浑然一体,意趣横生,委婉多姿。
周邦彦向来以长词慢调见长, 《清真集》中的二百余首词作里慢词也委实占了很大的比率。
然而,他的令词同样展现出了独特的个人魅力。风格上精炼婉约且清新秀丽,内容上包罗万象,无事不现,无情不抒。
陈廷焯在《白雨斋词话》卷一中评价道:“美成小令,以警动胜。视飞卿色泽较淡,意态却浓。温韦之外,别有独至处。”可见周邦彦在令词创作上的卓越成就和独特风格。
他的写景令词,大多清疏明快,纯粹地描绘自然景致,彰显出他对自然细致入微的观察力和下笔有神的天赋。
这首《浣溪沙》,就是以比较纯净的审美眼光来写景,并没有融入太多凄风苦雨、僝僭烦闷的感情在里面,如此见山是山、见水是水的视角,形成的文字自有一番清雅情趣。
词中每一联都是精美的风景画,让人仿佛步入园林之内,眼前白墙黑瓦的建筑依山势起伏,和谐融入自然环境。循着小径通幽闻流水,岩上飞楼倚锦嶂,树杪间石磴穿云,桃杏遮天,柳荫浮水,一山一石一花一木,皆似无心天成,又恰是用心偶得。
置身其中,方知东方园林的奥妙所在,这里没有精心打造的观赏中心,于是游人竟可在每一扇窗柩,每一个转角之间,可以自由漫步,随心所欲探寻属于自己的美景和心境。
上片“翠葆参差竹径成,新荷跳雨泪珠倾。曲阑斜转小池亭”,其中雨打荷叶句最为人称道,一“新”一“跳”,别出心裁且栩栩如生。
“新”字重在突出荷叶之嫩,乃是初长成,虽无颜色描写,却因其嫩而仿佛见到了其青翠欲滴。
另一方面因荷叶新生,正是生机勃勃之际,雨珠落下当然便能微微弹动。
“跳”字使用拟人的手法,将雨滴写得活灵活现,与画面中朝气蓬勃的夏景,相映成趣。
下片“风约帘衣归燕急,水摇扇影戏鱼惊。柳梢残日弄微晴。”
游人轻摇团扇,倒映水中的扇影,惹得嬉戏的鱼儿惊慌失措。雨过天晴,柳树的末梢处,夕阳正戏弄着淡淡的晴天晚景。
上片中丝毫不见的人影、在下片中若隐若现,一曰“帘衣”,一曰“扇影”。侧面写出这清新宁静的夏景中,仍有游人三两,但却并不以之为主,更像是作为景致的一部分,方好突出词入的一种闲适心情。
清爽夏雨中,新竹成荫、雨打嫩荷、曲阑通幽、风牵衣帘、双燕急归、扇影惊鱼、斜日偏西……种种景象,已无需直言内心的舒畅,若非融情于景,如何能有如此情趣满溢的夏景流于笔下?
薛砺若在《宋词通论》中评价道:“美成(即周邦彦)的小词独树一帜,其意境与风格迥异于其他词人。尽管同样展现清丽婉柔的特质,但他的作品中却融入了一种极为细腻且敏锐的感觉,以静默自然的姿态娓娓道来。”
周邦彦的《浣溪沙》不仅彰显了他卓越的艺术造诣,更体现了他对自然之美的深刻感悟和敏锐捕捉。阅读此词,我们仿佛能穿越时空,与他一同沉浸于那个夏季雨后的清凉与舒适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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