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猪崽
杨波
“哼、哼、哼……”猪崽欢快的叫声打破了夏日的宁静,猪圈旁的槐树摇曳着墨绿的叶子在猪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父亲今年依旧教小学毕业班,在他心目中学生比农活和猪崽重要得多。早饭未过,邻里们就来到我家帮忙抓猪崽装车。猪崽头一次经历这样的“优待”,尖叫声飘到了田野上。玄武离村子有15里,是远近闻名的大集市,玄武猪市更是养猪庄稼人必来的大市场。
我当时十六岁,恰好放假在家,拉起架子车把车绳斜跨在右肩上,几乎小跑。母亲反复嘱咐我路远慢点拉车,可是她还是很用力推车,她想让儿子省些力气。大黄狗趴在树荫下吐着舌头,蟋蟀躲藏在土块下歌唱,绿油油的玉米地一望无际,田间土路若隐若现。
架子车来到赵庄村东的桥头,这座桥年久失修破烂不堪。我放慢脚步抓紧车把,左边车轮还是不听使唤地卡在缝隙里,猪崽被架子车的突然停下吓得集体猛叫。母亲不慌不忙地走到车轮边,弯下腰仔细观察桥面缝隙,双手抓紧车轱辘,巧妙地用力推动车轮,车轮轻快地跳出桥缝转动起来。
太阳炙烤着大地,玉米苗的叶子都卷成了筒,河面上冒着丝丝缕缕的水蒸气,弯弯曲曲的车辙延伸到了田野的尽头。
涡河大坝极高极长犹如巨龙横亘大河和田野之上,到坝顶有条近40米的陡坡。我们稍作停留攒足劲,我拼命拉母亲拼命推,向坝顶冲刺!30米、20米、还剩15米左右就到大坝上了,母亲身子压得很低,双唇紧绷地推着车斗。猪崽都挤到车子的后面,压在一起,歇斯底里地嘶叫。
我的脸憋得火辣辣的,腿像灌了铅块似的挪不了半步。
五六个男人、妇女不知何时站在了架子车两边,他们双手抓着车子,喊着“一、二,一、二”,架子车飞快地来到了坝顶的土路上。
“谢谢恁,谢谢恁,要不是恁们,俺咋都上不来!”母亲脸上挂满了感激。
走大坝,上大桥,下长坡,终于来到了猪市场,树荫下已经有几家卖猪崽的农户。母亲面带微笑,用期待的眼神扫描着来往的人。上个会猪崽每斤是3.5--3.7元,估计今天每斤至少也能卖3.5元。
母亲是村里最勤劳的人,她干农活操持家务从不言累,每天家人吃饭时,母亲都在喂猪。小猪崽在母亲的精心照料下长得飞快,皮嫩红、毛发亮、个个肥壮。
大草帽提着一头小肥猪的后腿,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小猪蹬着后腿来回晃动,仰着脖子发出尖叫。
“俺家的猪崽吃得欢,长得快,恁看,这个猪崽浑身发亮……”
“这猪崽确实很好,会上猪崽便宜了,三块三!”
“娘喂猪很辛苦,我家猪崽又好,三块三不卖。”我迫不及待接上话。
“那就等着卖好价钱吧!”大草帽又瞅了瞅小猪崽,露出不屑的目光。
“等把猪崽卖了再买。”
“这猪苗不赖!”一双黝黑而粗壮的大手抓起一只猪崽端详着。
“三块二卖不卖?”
母亲说:“俺家的猪崽确实好,是品种猪,最少也得三块五一斤。”
“恁看看,今天猪苗到处都是,不卖会后悔的。”大伯举目四望,声如洪钟。
猪市挤满了卖猪崽的架子车,卖猪崽的人比买猪崽的人还多,随后又有几个人来看我家的猪崽,但是价钱越压越低。
“娘,天快黑了,咱回去吧。”母亲欲言又止。
回家的路上,我拉娘推,路很长,车很重,夜色中只听到车轮碾过土路的声音。
“哼、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