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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子全文



荀子全文

简介

今传《荀子》一书,凡20卷,32篇,此前已载“劝学、修身、不苟、荣辱、非相、非十二子、仲尼”,此期载“儒效、王制、富国”,其它后续,不进入子菜单。

儒效

原文

大儒之效:武王崩,成王幼,周公屏成王而及武王,以属天下,恶天下之倍周也。履天子之籍,听天下之断,偃然如固有之,而天下不称贪焉。杀管叔,虚殷国,而天下不称戾焉。兼制天下,立七十一国,姬姓独居五十三人,而天下不称偏焉。教诲开导成王,使谕于道,而能揜迹于文武。周公归周,反籍于成王,而天下不辍事周;然而周公北面而朝之。天子也者,不可以少当也,不可以假摄为也;能则天下归之,不能天下去之,是以周公屏成王而及武王,以属天下,恶天下之离周也。成王冠,成人,周公归周,反籍焉,明不灭主之义也。周公无天下矣;乡有天下,今无天下,非擅也;成王乡无天下,今有天下,非夺也;变埶次序节然也。故以枝代主而非越也;以弟诛兄而非暴也;君臣易位而非不顺也。因天下之和,遂文武之业,明主枝之义,抑亦变化矣,天下厌然犹一也。非圣人莫之能为。夫是之谓大儒之效。

秦昭王问孙卿子曰:“儒无益于人之国。”

孙卿子曰:“儒者法先王,隆礼义,谨乎臣子而致贵其上者也。人主用之,则埶在本朝而宜;不用,则退编百姓而悫;必为顺下矣。虽穷困冻餧,必不以邪道为贪。无置锥之地,而明于持社稷大义。嘄呼而莫之能应,然而通乎财万物,养百姓之经纪。埶在人上,则王公之材也;在人下,则社稷之臣,国君之宝也;虽隐于穷阎漏屋,人莫不贵之,道诚存也。

“仲尼将为司寇,沈犹氏不敢朝饮其羊,公慎氏出其妻,慎溃氏踰境而徙,鲁之粥牛马者不豫贾,修正以待之也。居于阙党,阙党之子弟罔不分,有亲者取多,孝弟以化之也。儒者在本朝则美政,在下位则美俗。儒之为人下如是矣。”

王曰:“然则其为人何如?”

孙卿曰:“其为人上也,广大矣!志意定乎内,礼节修乎朝,法则度量正乎官,忠信爱利形乎下。行一不义,杀一无罪,而得天下,不为也。此若义信乎人矣,通于四海,则天下应之如讙。是何也?则贵名白而天下治也。故近者歌讴而乐之,远者竭蹶而趋之,四海之内若一家,通达之属莫不从服。夫是之谓人师。诗曰:‘自西自东,自南自北,无思不服。’此之谓也。夫其为人下也如彼,其为人上也如此,何谓无益于人之国也!”

昭王曰:“善!”

先王之道,人之隆也,比中而行之.曷谓中?曰:礼义是也.道者,非天之道,非地之道,人之所以道也,君子之所道也.君子所谓贤者,非能遍能人之所能之谓也;君子所谓知者,非能遍知人之所知之谓也;君子所谓辩者,非能遍辩人之所辩之谓也;君子所谓察者,非能遍察人之所察之谓也;有所止矣。相高下,视硗肥,序五种,君子不如农人;通货财,相美恶,辩贵贱,君子不如贾人;设规矩,陈绳墨,便备用,君子不如工人;不恤是非然不然之情,以相荐樽,以相耻怍,君子不若惠施、邓析。若夫谲德而定次,量能而授官,使贤不肖皆得其位,能不能皆得其官,万物得其宜,事变得其应,慎墨不得进其谈,惠施、邓析不敢窜其察,言必当理,事必当务,是然后君子之所长也。

凡事行,有益于理者,立之;无益于理者,废之。夫是之谓中事。凡知说,有益于理者,为之;无益于理者,舍之。夫是之谓中说。事行失中,谓之奸事;知说失中,谓之奸道。奸事、奸道,治世之所弃,而乱世之所从服也。若夫充虚之相施易也,“坚白”“同异”之分隔也,是聪耳之所不能听也,明目之所不能见也,辩士之所不能言也,虽有圣人之知,未能偻指也。不知无害为君子,知之无损为小人工匠不知,无害为巧;君子不知,无害为治。王公好之则乱法,百姓好之则乱事。而狂惑戆陋之人,乃始率其群徒,辩其谈说,明其辟称,老身长子不知恶也。夫是之谓上愚,曾不如相鸡狗之可以为名也。诗曰:“为鬼为蜮,则不可得,有腼面目,视人罔极。作此好歌,以极反侧。”此之谓也。

我欲贱而贵,愚而智,贫而富,可乎?

曰:其唯学乎。彼学者,行之,曰士也;敦慕焉,君子也;知之,圣人也。上为圣人,下为士、君子,孰禁我哉!乡也混然涂之人也,俄而并乎尧禹,岂不贱而贵矣哉!乡也效门室之辨,混然曾不能决也,俄而原仁义,分是非,圆回天下于掌上,而辩黑白,岂不愚而知矣哉!乡也胥靡之人,俄而治天下之大器举在此,岂不贫而富矣哉!今有人于此,屑然藏千溢之宝,虽行貣而食,人谓之富矣。彼宝也者,衣之不可衣也,食之不可食也,卖之不可偻售也,然而人谓之富,何也?岂不大富之器诚在此也?是杅杅亦富人已,岂不贫而富矣哉!故君子无爵而贵,无禄而富,不言而信,不怒而威,穷处而荣,独居而乐!岂不至尊、至富、至重、至严之情举积此哉!

故曰:贵名不可以比周争也,不可以夸诞有也,不可以埶重胁也,必将诚此然后就也。争之则失,让之则至;遵道则积,夸诞则虚。故君子务修其内,而让之于外;务积德于身,而处之以遵道。如是,则贵名起如日月天下应之如雷霆。故曰:君子隐而显,微而明,辞让而胜。诗曰:“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此之谓也。鄙夫反是:比周而誉俞少,鄙争而名俞辱,烦劳以求安利,其身俞危。诗曰:“民之无良,相怨一方,受爵不让,至于己斯亡。”此之谓也。

故能小而事大,辟之是犹力之少而任重也,舍粹折无适也。身不肖而诬贤,是犹伛伸而好升高也,指其顶者愈众。故明主谲德而序位,所以为不乱也;忠臣诚能然后敢受职,所以为不穷也。分不乱于上,能不穷于下,治辩之极也。诗曰:“平平左右,亦是率从。”是言上下之交不相乱也。

以从俗为善,以货财为宝,以养生为己至道,是民德也。行法至坚,不以私欲乱所闻:如是,则可谓劲士矣。行法至坚,好修正其所闻,以桥饰其情性;其言多当矣,而未谕也;其行多当矣,而未安也;其知虑多当矣,而未周密也;上则能大其所隆,下则能开道不己若者:如是,则可谓笃厚君子矣。修百王之法,若辨白黑;应当时之变,若数一二;行礼要节而安之,若生四枝;要时立功之巧,若诏四时;平正和民之善,亿万之众而搏若一人:如是,则可谓圣人矣。

井井兮其有理也,严严兮其能敬己也,分分兮其有终始也,猒猒兮其能长久也,乐乐兮其执道不殆也,照照兮其用知之明也,修修兮其用统类之行也,绥绥兮其有文章也,熙熙兮其乐人之臧也,隐隐兮其恐人之不当也:如是,则可谓圣人矣。此其道出乎一。曷谓一?曰:执神而固。曷谓神?曰:尽善挟治之谓神,万物莫足以倾之之谓固。神固之谓圣人

圣人也者,道之管也:天下之道管是矣,百王之道一是矣。故诗书礼乐之道归是矣。诗言是其志也,书言是其事也,礼言是其行也,乐言是其和也,春秋言是其微也,故风之所以为不逐者,取是以节之也,小雅之所以为小雅者,取是而文之也,大雅之所以为大雅者,取是而光之也,颂之所以为至者,取是而通之也。天下之道毕是矣。乡是者臧,倍是者亡;乡是如不臧,倍是如不亡者,自古及今,未尝有也。

有道曰:孔子曰:“周公其盛乎!身贵而愈恭,家富而愈俭,胜敌而愈戒。”

应之曰:是殆非周公之行,非孔子之言也。武王崩,成王幼,周公屏成王而及武王,履天子之籍,负扆而立,诸侯趋走堂下。当是时也,夫又谁为恭矣哉!兼制天下立七十一国,姬姓独居五十三人焉;周之子孙,苟不狂惑者,莫不为天下之显诸侯。孰谓周公俭哉!武王之诛纣也,行之日以兵忌,东面而迎太岁,至泛而泛,至怀而坏,至共头而山隧。霍叔惧曰:“出三日而五灾至,无乃不可乎?”周公曰:“刳比干而囚箕子,飞廉、恶来知政,夫又恶有不可焉!”遂选马而进,朝食于戚,暮宿于百泉,旦厌于牧之野。鼓之而纣卒易乡,遂乘殷人而诛纣。盖杀者非周人,因殷人也。故无首虏之获,无蹈难之赏。反而定三革,偃五兵,合天下,立声乐,于是武象起而韶护废矣。四海之内,莫不变心易虑以化顺之。故外阖不闭,跨天下而无蕲。当是时也,夫又谁为戒矣哉!

造父者,天下之善御者也,无舆马则无所见其能。羿者,天下之善射者也,无弓矢则无所见其巧。大儒者,善调一天下者也,无百里之地,则无所见其功。舆固马选矣,而不能以至远,一日而千里,则非造父也。弓调矢直矣,而不能射远中微,则非羿也。用百里之地,而不能以调一天下,制强暴,则非大儒也。

彼大儒者,虽隐于穷阎漏屋,无置锥之地,而王公不能与之争名;在一大夫之位,则一君不能独畜,一国不能独容,成名况乎诸侯,莫不愿得以为臣。用百里之地,而千里之国莫能与之争胜;笞棰暴国,齐一天下,而莫能倾也。是大儒之征也。其言有类,其行有礼,其举事无悔,其持险应变曲当。与时迁徙,与世偃仰,千举万变,其道一也。是大儒之稽也。其穷也俗儒笑之;其通也英杰化之,嵬琐逃之,邪说畏之,众人媿之。通则一天下,穷则独立贵名,天不能死,地不能埋,桀跖之世不能污,非大儒莫之能立,仲尼、子弓是也。

故有俗人者,有俗儒者,有雅儒者,有大儒者。不学问,无正义,以富利为隆,是俗人者也。逢衣浅带,解果其冠,略法先王而足乱世术,缪学杂举,不知法后王而一制度,不知隆礼义而杀诗书;其衣冠行伪已同于世俗矣,然而不知恶;其言议谈说已无异于墨子矣,然而明不能别;呼先王以欺愚者而求衣食焉;得委积足以揜其口,则扬扬如也;随其长子,事其便辟,举其上客,亿然若终身之虏而不敢有他志:是俗儒者也。法后王,一制度,隆礼义而杀诗书;其言行已有大法矣,然而明不能齐法教之所不及,闻见之所未至,则知不能类也;知之曰知之,不知不知,内不自以诬,外不自以欺,以是尊贤畏法而不敢怠傲:是雅儒者也。法先王,统礼义,一制度;以浅持博,以古持今,以一持万;苟仁义之类也,虽在鸟兽之中,若别白黑;倚物怪变,所未尝闻也,所未尝见也,卒然起一方,则举统类而应之,无所儗作;张法而度之,则晻然若合符节:是大儒者也。

故人主用俗人,则万乘之国亡;用俗儒,则万乘之国存;用雅儒,则千乘之国安;用大儒,则百里之地,久而后三年,天下为一,诸侯为臣;用万乘之国,则举错而定,一朝而伯。

不闻不若闻之,闻之不若见之,见之不若知之,知之不若行之。学至于行之而止矣。行之,明也;明之为圣人圣人也者,本仁义,当是非,齐言行,不失豪厘,无他道焉,已乎行之矣。故闻之而不见,虽博必谬;见之而不知,虽识必妄;知之而不行,虽敦必困。不闻不见,则虽当,非仁也。其道百举而百陷也。

故人无师无法而知,则必为盗,勇则必为贼,云能则必为乱,察则必为怪,辩则必为诞;人有师有法,而知则速通,勇则速畏,云能则速成,察则速尽,辩则速论。故有师法者,人之大宝也;无师法者,人之大殃也。人无师法,则隆性矣;有师法,则隆积矣。而师法者,所得乎积,非所受乎性。性不足以独立而治。性也者,吾所不能为也,然而可化也。积也者,非吾所有也,然而可为也。注错习俗,所以化性也;并一而不二,所以成积也。习俗移志,安久移质。并一而不二,则通于神明,参于天地矣。

故积土而为山,积水而为海,旦暮积谓之岁,至高谓之天,至下谓之地,宇中六指谓之极,涂之人--百姓,积善而全尽,谓之圣人。彼求之而后得,为之而后成,积之而后高,尽之而后圣,故圣人也者,人之所积也。人积耨耕而为农夫,积斲削而为工匠,积反货而为商贾,积礼义而为君子工匠之子,莫不继事,而都国之民安习其服,居楚而楚,居越而越,居夏而夏,是非天性也,积靡使然也。故人知谨注错,慎习俗,大积靡,则为君子矣。纵情性而不足问学,则为小人矣;为君子则常安荣矣,为小人则常危辱矣。凡人莫不欲安荣而恶危辱,故唯君子为能得其所好,小人则日徼其所恶。诗曰:“维此良人,弗求弗迪;唯彼忍心,是顾是复。民之贪乱,宁为荼毒。”此之谓也。

人论:志不免于曲私,而冀人之以己为公也;行不免于污漫,而冀人之以己为修也;甚愚陋沟瞀,而冀人之以己为知也:是众人也。志忍私,然后能公;行忍情性,然后能修;知而好问,然后能才;公修而才,可谓小儒矣。志安公,行安修,知通统类:如是则可谓大儒矣。大儒者,天子三公也;小儒者,诸侯大夫、士也;众人者,工农商贾也。礼者、人主之所以为群臣寸尺寻丈检式也。人伦尽矣。

君子言有坛宇,行有防表,道有一隆。言政治之求,不下于安存;言志意之求,不下于士;言道德之求,不二后王。道过三代谓之荡,法二后王谓之不雅。高之下之,小之巨之,不外是矣。是君子之所以骋志意于坛宇宫廷也。故诸侯问政,不及安存,则不告也。匹夫问学,不及为士,则不教也。百家之说,不及后王,则不听也。夫是之谓君子言有坛宇,行有防表也。

译文

大儒的作用是:武王死后,由于成王年纪尚小,周公担心天下有人会背叛周朝,就撇开成王,继承武王事业统治天。周公登王位,处理天下大事,心安理得,好像这他本来就应该拥有这些权力一样,但是天下的人并不认为周公贪图王位。周公杀了管叔,把殷国都城变成废墟,可是天下的人并不认为他残暴。周公控制天下,分封七十一个诸侯国,其中姬姓的占了五十三个,但天下的人并不认为他偏私。周公教导成王,使他明白礼仪之道,使他能继承先辈的事业。周公把王位归还给成王,可是天下诸侯继续臣服于周,周公也回到臣位,朝拜成王。天子这个职位,不能由年幼的人来承担,也不能由他人代理去做。能胜任这一职位的人,天下就会归顺他,反之,天下就会背离他。所以,周公撇开成王,继承武王事业统治天下,这是深恐天下的人会背离周朝。成王到二十岁了,已经长大成年了,周公就把王位归还给成王,以表明他不灭掉长子的礼义法度。于是,周公就没有统治天下权力了,过去拥有天下,现在没有了,这不是禅让;成王以前不能掌握天下,现在可以了,这不是篡夺;这是由于地位次序的变化的缘故啊。所以,周公以“枝子”的身份代替长子的王位这不算超越礼规,弟弟诛杀兄长也不算残暴,周公与成王调换了地位,并不算不顺。依靠天下的安定,完成文王武王的功业,彰明了旁支和君权的大义,虽然有了这样的变化,可是天下仍安然如一。如果不是圣人,是不可能做到的,这就是大儒的作用

秦昭王问孙卿子道:“儒者对治理国家没有什么好处吧?”孙卿子答道:“儒者效法先王,尊崇礼义,谨慎地做臣子,并使他们的君主尊贵。如果君主任用他,他们在朝廷内会做一个称职的臣子;如果不任用他们,他们就会退居民间,在编入的户籍册中,做一个诚实、顺服的老百姓。即使处境艰难,受冻挨饿,也不会用歪门邪道满足自己的欲望;即使贫穷得没有安身之处,也能深明维护国家大义。虽然他的呼声没有谁响应,但是他通晓管理万物、养育百姓的纲纪。如果地位在人之上,他们可以成为天子诸侯地位在人之下,他们也是国家的栋梁。即使隐居在穷巷陋屋,也没有人会不尊重他,因为他们确实身怀道术啊。

孔子就要担任鲁国司寇了,奸商沈氏知道了,卖羊时,他就不敢在早晨把羊喂饱饮足以欺骗买主,公慎氏也休掉了婬乱的妻子,平时奢侈浪费、胡作非为的慎溃氏也离开鲁国,甚至在鲁国出售牛马的商人,也不敢再漫天要价了,这是因为孔子正道对待他们的缘故。孔子住在阙党的时候,阙党子弟将捕获的鱼兽进行分配,其中有父母的人就分得多一些。这是因为孔子用孝悌教化了他们。儒者在朝廷担任官职,就能美化朝政,作为百姓就能使风俗优良。儒者位居人下时就是这样啊。

秦昭王问:“那么,儒者地位在人之上的时候,又怎样呢?”孙卿答道:“儒者在人之上,他们的作用就更大了!他们内心意志坚定,用礼义制度修治朝廷,用各种规章制度整顿官府,百姓之中,忠诚、信实、仁爱、利他的美德蔚然成风。为了获得天下而做不合礼义的事情,错杀无罪的人,这样的事情,他们是一件也不会做的。这种做君主道义人民接受,传遍四海,那么天下的人就会声响应他。这是什么原因呢?就因为他尊贵的名声显赫,天下的人都很仰慕。所以,君主周围的人就会歌颂他、欢迎他;而远方的人,也会不辞辛劳去投奔他。这样,四海之内,如同一家一样,交通方便的地方没有不服从的,这就是为人楷模。《诗经》说:“从西到东,从南到北,没有不归服的。”说的就是这种情况。他们处在人之下是那个样子处在人之上是这个样子,怎么能说他们对于治理国家没有好处呢!”昭王说:“讲的好!”

古代圣王之道,是“仁”的最高体现,是按照最适中的标准去实行的。什么叫做适中呢?答道:就是礼义。这个“道”,不是天之道,也不是地之道,而是人们应该遵循的法则君子应遵循的法则

君子所说贤能,并不是说能全面做到所有人所能做到的所有事情君子所说的明智,并不是完全能知道别人所知道的一切;君子所说的分辨,并不是能够完全分辨别所能分辨的事物君子所说的详察,并不是完全能够详察别人所详察的意思君子才能知识是有限度的。察看田地地势的高低识别土质的贫瘠肥沃,安排五谷种植的顺序,君子不如农民;流通钱财货物、鉴定货物的优劣,争讨价格的高低君子不如商人;设置圆规曲尺,陈设墨线,熟练运用工具君子不如工人;不顾是非,对与不对的实际情况,互相贬抑、相互讥羞,君子不如惠施、邓析。至于比较德行确定他的等级次序,衡量人的才能而授予官职,使贤者与不贤的各安其位,有才能的和没有才能的人都能得到相应的官职,万物都能得到恰当的利用,各种突发变化得到相应的处理,慎到和墨翟也不能发表他们的议论,惠施、邓析不能渗透他们的诡辩,说话一定要合符理性做事要有缓有急,这些就是君子所见长的。

不管作什么事情,对于原则好处,就做;反之,就不做,这就叫正确处理事情知识学说,对于原则好处的,就实行;反之,就舍弃,这就叫正确对待学说。事情行为不得当,就使奸邪的事;知识学说不得当,就是奸邪的学说。奸邪的事与奸邪的学说,在安定的社会人们抛弃的,但在混乱的社会却会有人遵从。至于虚实的相互转化,“离坚白”“合同异”的分析,即使是耳聪的人也听不明白,眼明的人也看不清楚,善辩的人也不能清楚,即使有了圣人智慧,也不能轻易说得清。不懂得这些,并不妨碍他成为一个君子懂得这些,也不能说他就不是一个小人。就如工匠,他不懂得这些,并不妨碍他成为能工巧匠;君子不懂得这些,也不妨碍治理国家大事天子诸侯喜好奸事、奸道,就会搞乱法度;老百姓喜好奸事、奸道,就会搞乱事情。狂妄糊涂呆笨愚蠢的人,就开始带领他们的徒众,申辩他们的奇谈怪论,并用譬喻和引证来阐明,即使到了人老子大之时也不知厌恶。这就叫做最愚蠢的人,还不如鉴别鸡狗优劣的人可以因此获得名声。《诗经》上说:“你这样鬼头鬼脑?无影无形看不清!你的面目这样丑陋,给人看也看不透。我作这支歌,就是要揭穿你的反复无常。”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我想由卑贱变得高贵,由愚昧变得智慧,由贫困变得富有可以吗?回答道:那只有通过学习吧!那些学习的人,能遵行学到东西,就可叫做士人;能勤奋努力的,就可叫做君子;能精通学到东西就是圣人。既然最高可以成为圣人,次等的可成为士人君子,那么谁能阻止上进呢?以前,还只是一个浑浑顿顿的普通人,突然间便可跟尧、禹齐名,这难道不是由卑贱变成高贵吗!以前,竟不能区分户内与户外礼节的区别,突然就能追溯仁义根源,分辨是非处理天下大事就像分辨手掌黑白颜色那么简单,这难道不是由愚昧变成明智吗?过去无所有,顷刻间治理天下的大权全部到了他手中,这难道不是由贫穷变得富有了吗?如果有一个人,他贮藏了无数的金银财宝,即使靠行乞过活,人们也会说他富有。他的那种财宝,既不能够穿;也不能够吃;即使卖它也不能很快出售。但是人们却说富有,为什么呢?这难道不是因为他这里确实有巨大的财富吗?这样看来,学识渊博也就成为富人了,这难道不是由贫困变得富有了吗?

所以,虽然君子没有官位也高贵,没有俸禄也富有不用说话也能取信于人,不用发怒也有威严,处境穷困依然荣耀,处境孤独仍然快乐,君子那些最高贵、最富有、最庄重、最严肃的实质都集中在这种学习之中了吗?所以说,尊贵的名声不能用拉帮结派的方式争夺不能靠自我吹嘘去占有,也不能靠权势地位的威胁去获得,必定要靠真正刻苦学习,然后才能得到。如果一心一意去争夺,名声反而会失掉;如果谦让,反而会得到。遵循正确的原则行事就能保持尊贵的名声,虚夸欺诈就会不到高贵的名声。所以,君子致力于自己内在的思想修养,在行为上要谦让,应当致力于自身美德的积聚,遵循正确的原则处理事物。这样,那么高贵的名声就会日月那样显明,天下的人就会像雷霆那样轰轰烈烈的响应他。所以说,即使君子隐居了,但名声仍然显著,地位虽然卑微,却荣耀显赫,即使谦让仍能胜过他人。《诗经》上说:“仙鹤沼泽里鸣叫,声音直冲云霄。”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粗鲁的人就与此相反,他们拉帮结伙,但党羽越来越少,用不正当的手段争夺名誉反而得到更为羞耻的名声,厌烦劳苦,希求安逸,而他自身更加危险。《诗经》上说:“有些人不善良,总是怨恨别人,他只知道争取官位,而不懂得谦让,终于自取灭亡。”说的就是这种人。

能力不大却要干大事,这就如同气力很小而偏要去挑重担一样,除了断骨折腰,再没有别的下场了。自己本身不贤却吹嘘自己为贤人,这就如同一个身躯佝偻的人总想爬高一样,这样,指着他的头嘲笑他的人就更多了。所以,英明的君主根据人的德行安排官位,就是为了防止混乱;忠实的臣子确实有才能,然后才敢于接受职位,就是为了不使自己陷于困窘。君主安排官职不混乱,臣子能力任职不会陷入窘境,这就是治国的最高境界了。《诗经》中说:“君主左右的人都很能干,而且都很听从君上的命令。”这就是说,上下的关系不会互相错乱了。

以依从习俗为妥善,以货物钱财珍宝,以保养身体延续生命为自己的最高准则,这是普通老百姓德行行为合乎法度,意志坚定,不因为个人欲望扰乱所学到东西,如果这样,就可以称为正直的人了。行为合乎法度,意志坚定喜欢改正自己所学到东西用来矫正自己原有的性情;他的言论多半是恰当的,但不完全晓谕明白;他的行为多半是恰当的,但还不完全妥当;所考虑的事多半是正确的,但还不周密;对上能够发扬自己所推祟道义,对下开导不如自己的人;这样,就可以叫做忠厚的君子了。修习历代帝王的法度,就如同分辨黑白一般,适应当时的变化,如同数一、二这样简单的数字那样轻松;遵行礼节,处之泰然,如同运动身体四肢一样行动自如;抓住时机建立功勋技巧,就如同通晓四季的变更一般;治理政事,安定百姓,把亿万人团结得像一个人,这样就可以称为圣人了。

整整齐齐啊,凡事都那样有条有理。威风凛凛啊,他是那样受尊敬坚定不移啊,他是那样始终如一,明明白白。安安稳稳啊,凡事都能长久保持。痛痛快快啊,他是那样地执行原则毫不怠慢。昭昭耀耀啊,他是那样的清楚运用智慧。勤勤恳恳啊,他的行为多么合符礼义法度。安安泰泰啊,他是多么的文采洋溢。和和蔼蔼啊,他是那么的喜爱别人的善美。兢兢业业啊,他是那样地担心别人做错事。这样,就可以叫做圣人了,这是因为他的道产生于专一。

什么叫做专一?答:保持神明与稳固。什么神明与稳固?答:以完备周全的方法治理国家就叫神明。任何事物不能颠覆它就叫做稳固。既神明,又牢固就可以叫做圣人所谓圣人就是道的总和。天下的道都集中在它这里了,历代帝王的道也都集中在这里。所以《诗经》、《尚书》、《礼经》、《乐经》的道也都归属在这里了。《诗经》中说的是圣人意志;《书经》说的是圣人的政事;《礼经》说的是圣人行为;《乐经》说的是圣人的协调;《春秋》说的是圣人的微言大义。所以,《国风》之所以不是放荡的作品是因为以此节制它的缘故;《小雅》之所以为小雅,是因为用它来美化的缘故;《大雅》之所以为大雅,是因为它来光大的缘故;《颂》之所以达到了诗的最高峰是因为精神来贯穿的缘故。天下之道全都集中在这里,顺着它去做,就会得到昌盛,违背它去做,就会遭到灭亡,顺着它去做而得不到好昌盛,违背它去做而行不被灭亡,从古到今,还没有过这样的事情

有个客人说:“孔子说:‘周公多么伟大啊,他地位高贵却更加谦恭有礼,他家庭富有却节俭有加,战胜了敌人却更加戒备。”答道:“这恐怕不是周公的行为,也不是孔子观点。”武王死后,成王年纪尚小,周公撇开成王,继承武王事业,他登上天子之位,背靠屏风而立,诸侯小心谨慎的急走到殿堂之下朝拜。这个时候,他又对谁谦恭有礼呢!确立了对天下的全面统治,分封了七十一个诸侯国,姬姓就有五十多个,周王室的子孙只要不是愚蠢之极的,没有成为显贵的诸侯的。谁又能说周公节俭呢?武王出兵讨伐纣王,出兵那天恰逢兵忌之日,向东进兵,冲犯了太岁,兵到汜水又遇江水泛滥,到了怀城又遇城墙倒塌,到了共头山,又遇到山崩。武王弟弟霍叔害怕,说:“出兵三天就遇到了五次灾难,恐怕讨伐的时机不成熟吧?”周公却说:“纣王把王叔比干剖腹挖心,又囚禁王叔箕子,朝中由奸臣飞廉、恶来执政,这又有什么不可以呢!”于是他挑选精兵继续前进,早晨在戚地吃饭,晚上在百泉宿营,第二天黎明时就逼近牧野。刚一开战,纣王的兵卒就倒戈相向,于是,周军借用商人力量诛杀了纣王。所以,杀纣王的不是周军,而是商人。所以,周军将士没有斩获头颅和俘虏敌人,因此,也没有冲锋陷阵的赏赐,军队回国后,就把盔甲和兵器收藏起来,统—了天下,设置了音乐,于是就用周乐《武》、《象》代替了原来的《韶》《护》之乐。整个天下没有不改思想,而归顺周朝的。因此,家家不必关闭大门,走遍天下没有界限了。这时,还要戒备谁呢?

造父,是天下擅长驾驶车马的人,但如果没有车马,就不能表现他的才能;后弈,是天下擅长射箭的人,但如果没有弓箭,也就无法显示他高超的技艺;大儒这样的人,善于使天下百姓协调一致,但如果没有百里的国土就不能显示他的功用。如果车子坚固,又有良马,可是凭靠这些却不能达到远处,日行千里,那么他就不是造父了;弓调好了,箭也很直,可是他却不能射中远处很小的目标,那他就不是后弈;治理百里之地,如果不能使百姓协调,统一天下不能制服强暴的国家,这就不是大儒。

那些大儒,即使隐居在偏僻的街巷、简陋不堪的房屋中,虽然自己贫穷的无立锥之地,可是王公大人不能同他争夺名望;虽然他所管辖的仅百里见方的小国,但是拥有千里大国的人不能同他相匹敌;打击暴虐的国家统一天下没有什么能够动摇他,这就是大儒具备的特征。他的言行合乎礼义,做事果断,处理危机,应付突发事件能够恰到好处;他能随着时代变化变化,不管外界怎样变化,他的道术是始终如一的,这就是大儒的典范。他穷困失意时,庸俗的儒生都耻笑他;当他显达时候英雄豪杰都被他感化,不正派的人都会逃离他,坚持邪说的人都惧怕他;众人也都愧对他。在他显达时,就官运享通,就能统一天下,在他处于困境时,就能独树高声。上天不能使他死亡大地不能将他埋葬,即使夏桀、盗跖的时代不能玷污他,如果不是大儒,就不能这样立身处世,而孔子、子弓就是这样的人。

所以,有庸俗的人,有庸俗的儒士,有高雅的儒士,有大儒。不学习,不讲求正义,把追求财富目标,这是是庸俗的人。穿着宽大的衣服并束着宽大的腰带,戴着中间高两旁低的帽子,粗略地效法古代圣王,这足以扰乱天下;杂举荒谬的学说,不知道把实践礼仪放在首要地位,把记诵《诗经》《尚书》放在次要地位;他们的衣冠、行为已经和世俗相同了,然而不知道厌恶自己;但还不知道厌弃它们;他们的言论,已经和墨子没有什么不同了,然而并不能明显的区分;他们靠吹捧先王欺骗愚蠢的人,从而获得衣食得到一点积蓄足以糊口就得意洋洋;顺从显贵的人,侍奉他们的亲信小人吹捧显贵者的座上客,心安理得的作他们的奴仆,而不敢有其他任何志向,这种人就是庸俗的儒士。效法后代帝王统一制度,推崇礼仪而把《诗经》《尚书》降到次要位置,他的言行已经基本符合基本的法规的要求了,然而他的智慧不能解决法度和教育没有涉及到的问题,以及见闻所没有达到事物,即使有智慧不能触类旁通;知道就说知道不知道就说不知道,对内不欺骗自己,对外不欺骗别人,根据这种观念尊重贤人,敬畏法度,不敢怠慢,这种人即为高雅的儒士。效法古代的圣王,总括礼义,统一制度,根据不多的见闻把握很多的知识,根据古代的事情把握现代事情,根据单一之事推知世间万事万物,如果是合乎仁义事物,即使在鸟兽之中,也能如同辨别黑白那样把它辨认出来;奇特的事情,古怪的变化,从没有听过,也不曾见过,突然发生了,也能拿礼义来应对,而没有什么疑惑与惭愧,张扬法度来衡量它,就像符节一样完全相合,这就是大儒。所以,君主用庸俗的人执政,那么万乘之国也将被灭亡;任用庸俗的儒士执政,万乘大国也仅能保存;用高雅的儒士执政,千乘之国家就能平安;任用大儒来执政,即使是百里之地的小国,就可以保持长久,三年之后就可以统一天下各国诸侯都来称臣;如果任用大儒治理万乘大国就会政令布施国家安定,很快就可以名扬天下

不听不如听到,听到不如亲眼看到看到不如知道知道不如亲自实践。做到知行合一达到极致了。通过实践,就能明白事理明白事理就能成为圣人圣人,把仁义作为根本,恰当的判断是非曲直言行一致,丝毫不差,这没有其他的窍门,就在于学到知识实地付诸实践。所以听到而没有亲眼看到,即使听到的很多,也必定会出现错误看见了却不知道,虽然记住了,也必有错误知道了却不付诸实践,即使知识很多,也将会陷入困境没有听见,也没有看见,即使做对了,也不是仁,把偶然当作根本方法做事这样做一百次就会失败一百次。

所以,人如果没有老师的教导,不懂得法度,如果具有智慧就会做出盗窃的事情;如果有勇气,就会抢劫;如果有才能,就必定会作乱;能够明察,就会发表奇谈怪论;如果善于辩驳,就一定会虚妄诡辩。但有了老师的教导,如果懂得法度,具有智慧就能很快显达;如果有勇气,就能很快变得威武;如果有才能就能很快取得成功;如果能明察,就能很快通晓事理;如果善辩,就能很快判断是非。所以,有老师的教导和有法度,就是人们最大的的财富;反之,没有老师的教导和没有法度,就会成为人们灾祸

没有老师的教导,不懂得法度,人就会任性而为;如果有老师教导,懂得法度,就会重视学习的积累;而老师的法度本身也是通过学习的积累得来的,不是先天具有的,它不能独立地治理自己。本性不是我们后天所能造成的,但是本性可以加以改变;积累,不是我们先天所有的,却可以造就风俗习惯可以改变人的思想,长久地受风俗习惯影响就会改变人的本性只要专心致志,不三心二意,就能通于神明,与天地相参同了。

所以,泥土堆积起来成为高山,细流汇积起来形成大海,一天一天的积累就叫做年,最高的地方是天,最低的地方是地,宇宙中上、下、东、西、南、北六个方向称为极,普通百姓积累善行,达到美的程度可以成为圣人。那些必须努力才能有所收获不断实践才会成功不断的积累才能提高最终达到完美就能成为圣人。所以,圣人就是普通人的善行日积月累的结果啊。人们积累锄草耕田的经验就成为农夫,积累起砍削的经验就成为木匠,积累贩卖货物的经验就成为商人,积累礼义的经验就成为君子工匠的儿继承父业,城里的人安于他们的职业。楚国楚国风俗习惯,越国有越国的风俗习惯中原地带有中原地带的风俗习惯。这些都不是先天本性而是后天积累、磨练的结果啊。

所以,如果人们行为谨慎,认真地对待风俗习惯,坚强德行修养和磨练,就能成为君子了;如果放纵性情,不努力学习就会成为小人成为君子就能经常安泰、荣耀成为小人,就经常遇到危困、耻辱没有人不希望安泰和荣耀和厌恶危困和耻辱的,但是,只有君子才能得到自己所喜好的,小人只能每天招致他所厌恶的。《诗经》上说:“对于这么多贤良的人,并不招致他,任用他;对那些狠毒的人,你却照顾他、看重他。人民想要反抗,难道甘愿受残害。”说的就是这个。

人的类别是:思想上总是偏私,却总希望别人认为他大公无私;行动肮脏卑鄙,却希望别人认为他有修养;自己浅陋又无知,却希望别人认为聪明,这是一般人的想法思想上摒弃私心然后才能公正;行动战胜情欲,然后才能品德高尚;有智慧而又虚心好学,然后才能有才智,做到这些,可称为小儒了。思想安于公正,行动安于善良,拥有智慧,又能通晓各类事务的法则,这样就可以称为大儒了。大儒,可以担任天子身边的三公;小儒,可以担任诸侯大夫;一般民众,就只能工匠农民商人了。礼制,是君主衡量群臣等级优劣的标准,这样就把人的等类全包括在内了。

君子的言论有界限,行为标准言行有所专重。谈到政治要求,要以国家安定和存在标准谈到志向的要求,要以做士为准则谈到道德要求就要不能背离当代帝王准则。夏、商、周三代以前的道,太过遥远,就是放荡荒诞的了;法度背离了当代的帝王就是不正确的了。自己的主张或高,或低,或大,或小,都不超出这些方面君子发挥自己的思想就是以此为界限。所以,诸侯询问政治问题,不涉及国家的安危存亡,就不告诉他;一般人来询问学习问题,如不涉及如何做士,就不教导他;诸子百家的学说,如不涉及当代帝王如何治理国家,就不去听信他。这就是君子说话有界限,行动标准

王制

原文

请问为政?曰:贤能不待次而举,罢不能不待须而废,元恶不待教而诛,中庸不待政而化。分未定也,则有昭缪。虽王公大夫子孙也,不能属于礼义,则归之庶人。虽庶人之子孙也,积文学,正身行,能属于礼义,则归之卿相大夫。故奸言,奸说,奸事,奸能,遁逃反侧之民,职而教之,须而待之,勉之以庆赏,惩之以刑罚。安职则畜,不安职则弃。五疾,上收而养之,材而事之,官施而衣食之,兼覆无遗。才行反时者死无赦。夫是之谓天德,是王者之政也。

听政之大分:以善至者待之以礼,以不善至者待之以刑。两者分别,则贤不肖不杂,是非不乱。贤不肖不杂,则英杰至,是非不乱,则国家治。若是,名声日闻,天下愿,令行禁止王者之事毕矣。

凡听:威严猛厉,而不好假道人,则下畏恐而不亲,周闭而不竭。若是,则大事殆乎弛,小事殆乎遂。和解调通,好假道人,而无所凝止之,则奸言并至,尝试之说锋起。若是,则听大事烦,是又伤之也。故法而不议,则法之所不至者必废。职而不通,则职之所不及者必队。故法而议,职而通,无隐谋,无遗善,而百事无过,非君子莫能。故公平者,听之衡也;中和者,听之绳也。其有法者以法行,无法者以类举,听之尽也。偏党而不经,听之辟也。故有良法而乱者,有之矣,有君子而乱者,自古及今,未尝闻也。传曰:“治生乎君子,乱生乎小人。”此之谓也。

分均则不偏,埶齐则不壹,众齐则不使。有天有地,而上下有差;明王始立,而处国有制。夫两贵之不能相事,两贱之不能相使,是天数也。埶位齐,而欲恶同,物不能澹则必争;争则必乱,乱则穷矣。先王恶其乱也,故制礼义以分之,使有贫富贵贱之等,足以相兼临者,是养天下之本也。书曰:“维齐非齐。”此之谓也。

马骇舆,则君子不安舆;庶人骇政,则君子不安位。马骇舆,则莫若静之;庶人骇政,则莫若惠之。选贤良,举笃敬,兴孝弟,收孤寡,补贫穷。如是,则庶人安政矣。庶人安政,然后君子安位。传曰:“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此之谓也。故君人者,欲安、则莫若平政爱民矣;欲荣、则莫若隆礼敬士矣;欲立功名、则莫若尚贤使能矣。-是人君之大节也。三节者当,则其余莫不当矣。三节者不当,则其余虽曲当,犹将无益也。孔子曰:“大节是也,小节是也,上君也;大节是也,小节一出焉,一入焉,中君也;大节非也,小节虽是也,吾无观其余矣。”

成侯、嗣公聚敛计数之君也,未及取民也。子产取民者也,未及为政也。管仲为政者也,未及修礼也。故修礼者王,为政者强,取民者安,聚敛者亡。故王者富民,霸者富士,仅存之国富大夫亡国富筐箧,实府库。筐箧已富,府库已实,而百姓贫:夫是之谓上溢而下漏。入不可以守,出不可以战,则倾覆灭亡可立而待也。故我聚之以亡,敌得之以强。聚敛者,召寇、肥敌、亡国、危身之道也,故明君不蹈也。

王夺之人,霸夺之与,强夺之地。夺之人者诸侯,夺之与者友诸侯,夺之地者敌诸侯。臣诸侯者王,友诸侯者霸,敌诸侯者危。

强者:人之城守,人之出战,而我以力胜之也,则伤人之民必甚矣;伤人之民甚,则人之民必恶我甚矣;人之民恶我甚,则日欲与我斗。人之城守,人之出战,而我以力胜之,则伤吾民必甚矣;伤吾民甚,则吾民之恶我必甚矣;吾民之恶我甚,则日不欲为我斗。人之民日欲与我斗,吾民日不欲为我斗,是强者之所以反弱也。地来而民去,累多而功少,虽守者益,所以守者损,是以大者之所以反削也。诸侯莫不怀交接怨,而不忘其敌,伺强大之间,承强大之敝,此强大之殆时也。

知强大者不务强也,虑以王命,全其力,凝其德。力全则诸侯不能弱也,德凝则诸侯不能削也,天下无王霸主,则常胜矣:是知强道者也。

彼霸者则不然:辟田野,实仓廪,便备用,案谨募选阅材伎之士,然后渐庆赏以先之,严刑罚以纠之。存亡继绝,卫弱禁暴,而无兼幷之心,则诸侯亲之矣。修友敌之道,以敬接诸侯,则诸侯说之矣。所以亲之者,以不幷也;幷之见,则诸侯疏矣。所以说之者,以友敌也;臣之见,则诸侯离矣。故明其不幷之行,信其友敌之道,天下无王霸主,则常胜矣。是知霸道者也。

闵王毁于五国,桓公劫于鲁庄,无它故焉,非其道而虑之以王也。

王者不然:仁眇天下,义眇天下,威眇天下。仁眇天下,故天下莫不亲也;义眇天下,故天下莫不贵也;威眇天下,故天下莫敢敌也。以不敌之威,辅服人之道,故不战而胜,不攻而得,甲兵不劳而天下服,是知王道者也。知此三具者,欲王而王,欲霸而霸,欲强而强矣。

王者之人:饰动以礼义,听断以类,明振毫末,举措应变而不穷,夫是之谓有原。是王者之人也。

王者之制:道不过三代,法不二后王;道过三代谓之荡,法二后王谓之不雅。衣服有制,宫室有度,人徒有数,丧祭械用皆有等宜。声、则非雅声者举废,色、则凡非旧文者举息,械用,则凡非旧器者举毁,夫是之谓复古,是王者之制也。

王者之论:无德不贵,无能不官,无功不赏,无罪不罚。朝无幸位,民无幸生。尚贤使能,而等位不遗;析愿禁悍,而刑罚不过百姓晓然皆知夫为善于家,而取赏于朝也;为不善于幽,而蒙刑于显也。夫是之谓定论。是王者之论也。

王者之法:等赋、政事、财万物,所以养万民也。田野什一,关市几而不征,山林泽梁,以时禁发而不税。相地而衰政。理道之远近而致贡。通流财物粟米,无有滞留,使相归移也,四海之内若一家。故近者不隐其能,远者不疾其劳,无幽闲隐僻之国,莫不趋使而安乐之。夫是之为人师。是王者之法也。

北海则有走马吠犬焉,然而中国得而畜使之。南海则有羽翮、齿革、曾青、丹干焉,然而中国得而财之。东海则有紫紶、鱼盐焉,然而中国得而衣食之。西海则有皮革、文旄焉,然而中国得而用之。故泽人足乎木,山人足乎鱼,农夫不斲削、不陶冶而足械用,工贾不耕田而足菽粟。故虎豹为猛矣,然君子剥而用之。故天之所覆,地之所载,莫不尽其美,致其用,上以饰贤良,下以养百姓而安乐之。夫是之谓大神。诗曰:“天作高山大王荒之;彼作矣,文王康之。”此之谓也。

以类行杂,以一行万。始则终,终则始,若环之无端也,舍是而天下以衰矣。天地者,生之始也;礼义者,治之始也;君子者,礼义之始也;为之,贯之,积重之,致好之者,君子之始也。故天地君子君子天地君子者,天地之参也,万物之摠也,民之父母也。无君子,则天地不理,礼义无统,上无君师,下无父子,夫是之谓至乱。君臣父子兄弟、夫妇,始则终,终则始,与天地同理,与万世同久,夫是之谓大本。故丧祭、朝聘、师旅一也;贵贱、杀生、与夺一也;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兄兄、弟弟一也;农农、士士、工工、商商一也。

水火有气而无生,草木有生而无知,禽兽有知而无义,人有气、有生、有知,亦且有义,故最为天下贵也。力不若牛,走不若马,而牛马为用,何也?曰:人能群,彼不能群也。人何以能群?曰:分。分何以能行?曰:义。故义以分则和,和则一,一则多力,多力则强,强则胜物;故宫室可得而居也。故序四时,裁万物,兼利天下,无它故焉,得之分义也。

人生不能无群,群而无分则争,争则乱,乱则离,离则弱,弱则不能胜物;故宫不可得而居也,不可少顷舍礼义之谓也。能以事亲谓之孝,能以事兄谓之弟,能以事上谓之顺,能以使下谓之君。

君者,善群也。群道当,则万物皆得其宜,六畜皆得其长,群生皆得其命。故养长时,则六畜育;杀生时,则草木殖;政令时,则百姓一,贤良服。

圣王之制也:草木荣华滋硕之时,则斧斤不入山林,不夭其生,不绝其长也。鼋鼍鱼鳖鳅鳣孕别之时,罔罟毒药不入泽,不夭其生,不绝其长也。春耕、夏耘、秋收、冬藏,四者不失时,故五谷不绝,而百姓有余食也。污池渊沼川泽,谨其时禁,故鱼鳖优多,而百姓有余用也。斩伐养长不失其时,故山林不童,而百姓有余材也。

圣王之用也:上察于天,下错于地,塞备天地之间,加施万物之上,微而明,短而长,狭而广,神明博大以至约。故曰:一与一是为人者,谓之圣人

序官:宰爵知宾客、祭祀、响食牺牲之牢数。司徒知百宗、城郭、立器之数。司马知师旅、甲兵、乘白之数。修宪命,审诗商,禁婬声,以时顺修,使夷俗邪音不敢乱雅,大师之事也。修堤梁,通沟浍,行水潦,安水臧,以时决塞,岁虽凶败水旱,使民有所耘艾,司空之事也。相高下,视肥硗,序五种,省农功,谨蓄藏,以时顺修,使农夫朴力而寡能,治田之事也。修火宪,养山林薮泽草木、鱼鳖、百索,以时禁发,使国家足用,而财物不屈,虞师之事也。顺州里,定廛宅,养六畜,闲树艺,劝教化,趋孝弟,以时顺修,使百姓顺命,安乐处乡,乡师之事也。论百工,审时事,辨功苦,尚完利,便备用,使雕琢文采不敢专造于家,工师之事也。相陰陽,占祲兆,钻龟陈卦,主攘择五卜,知其吉凶妖祥,伛巫跛击之事也。修采清,易道路,谨盗贼,平室律,以时顺修,使宾旅安而货财通,治市之事也。抃急禁悍,防婬除邪,戮之以五刑,使暴悍以变,奸邪不作,司寇之事也。本政教,正法则,兼听而时稽之,度其功劳,论其庆赏,以时慎修,使百吏免尽,而众庶不偷,冢宰之事也。论礼乐,正身行,广教化,美风俗,兼覆而调一之,辟公之事也。全道德,致隆高,綦文理,一天下,振毫末,使天下莫不顺比从服,天王之事也。故政事乱,则冢宰之罪也;国家失俗,则辟公之过也;天下不一,诸侯俗反,则天王非其人也。

具具而王,具具而霸,具具而存,具具而亡。用万乘之国者,威强之所以立也,名声之所以美也,敌人之所以屈也,国之所以安危臧否也,制与在此,亡乎人。王、霸、安存、危殆、灭亡,制与在我,亡乎人。夫威强未足以殆邻敌也,名声未足以县天下也,则是国未能独立也,岂渠得免夫累乎?天下胁于暴国,而党为吾所不欲于是者,日与桀同事同行,无害为尧。是非功名之所就也,非存亡安危之所堕也。功名之所就,存亡安危之所堕,必将于愉殷赤心之所。诚以其国为王者之所亦王,以其国为危殆灭亡之所亦危殆灭亡。殷之日,案以中立,无有所偏,而为纵横之事,偃然案兵无动,以观夫暴国之相卒也。案平政教,审节奏,砥砺百姓,为是之日,而兵剸天下劲矣。案然修仁义,伉隆高,正法则,选贤良,养百姓,为是之日,而名声剸天下之美矣。权者重之,兵者劲之,名声者美之。夫尧舜者一天下也,不能加毫末于是矣。

权谋倾覆之人退,则贤良知圣之士案自进矣。刑政平,百姓和,国俗节,则兵劲城固,敌国案自诎矣。务本事,积财物,而勿忘栖迟薛越也,是使群臣百姓皆以制度行,则财物积,国家案自富矣。三者体此而天下服,暴国之君案自不能用其兵矣。何则?彼无与至也。彼其所与至者,必其民也。其民之亲我,欢若父母,好我芳如芝兰,反顾其上则若灼黥,若仇雠;彼人之情性也虽桀跖,岂有肯为其所恶,贼其所好者哉!彼以夺矣。故古之人,有以一国取天下者,非往行之也,修政其所,天下莫不愿,如是而可以诛暴禁悍矣。故周公南征而北国怨,曰:“何独不来也!”东征而西国怨,曰:“何独后我也!”孰能有与是斗者与?安以其国为是者王。殷之日,安以静兵息民,慈爱百姓,辟田野,实仓廪,便备用,安谨募选阅材伎之士,然后渐赏庆以先之,严刑罚以防之,择士之知事者,使相率贯也,是以厌然畜积修饰,而物用之足也。兵革器械者,彼将日日暴露毁折之中原;我将修饰之,拊循之,掩盖之于府库。货财粟米者,彼将日日栖迟薛越之中野,我今将畜积幷聚之于仓廪。材伎股肱健勇爪牙之士,彼将日日挫顿竭之于仇敌,我今将来致之,幷阅之,砥砺之于朝廷。如是,则彼日积敝,我日积完;彼日积贫,我日积富;彼日积劳,我日积佚。君臣上下之间者,彼将厉厉焉日日相离疾也,我将顿顿焉日日相亲爱也,以是待其敝。安以其国为是者霸。立身则从佣俗,事行则遵佣故,进退贵贱则举佣士,之所以接下之人百姓者则庸宽惠,如是者则安存。立身则轻楛,事行则蠲疑,进退贵贱则举佞侻,之所以接下之人百姓者则好取侵夺,如是者危殆。立身则憍暴,事行则倾覆,进退贵贱则举幽险诈故,之所以接下之人百姓者,则好用其死力矣,而慢其功劳,好用其籍敛矣,而忘其本务,如是者灭亡。--此五等者,不可不善择也,王、霸、安存、危殆、灭亡之具也。善择者制人,不善择者人制之。善择之者王,不善择之者亡。夫王者之与亡者,制人之与人制之也,是其为相县也亦远矣。

译文

请问怎样从事政治回答说:对于有德才的人,不依级别次序而破格提拔;对于无德无能的人,不等片刻而立即罢免;对于元凶首恶,不需教育而马上杀掉;对于普通民众,不靠行政手段进行教育感化。在名分还没有确定时候,就应该像宗庙有昭穆的分别一样来排列臣民等级次序。即使是帝王公大夫子孙,如果不能顺从礼义,就把他们归入平民。即使是平民子孙,如果积累了古代文献经典方面知识,端正了身心行为,能顺从礼义,就把他们归入卿相大夫。对于那些散布邪恶的言论、鼓吹邪恶的学说、干邪恶的事情、有邪恶的才能逃亡流窜、不守本分的人,就安排强制性的工作教育他们,静待他们转变;用奖赏激励他们、用刑罚去惩处他们;安心工作的就留用,不安心工作的就流放出去。对患有五种残疾的人,君主收留并养活他们,根据才能使用他们,根据职事安排供给他们吃穿,全部加以照顾而不遗漏。对那些用才能行为反对现行制度的人,坚决处死,决不赦免。这叫做天一般的德行,是成就王业的圣王采取政治措施

朝廷上听取意见处理政事的要领:对那些带着好的建议而来的人,就用礼节对待他;对那些怀着恶意而来的人,就用刑罚对待他。这两种情况区别开来,那末有德才的人和没有德才的人就不会混杂在一起是非也就不会混淆不清。有德才的人和没有德才的人不混杂,那末英雄豪杰就会到来;是非不混淆,那么国家就能得到治理。像这样,名声就会一天天传扬出去天下的人就会仰慕向往就能做到有令必行、有禁必止,这样,圣王事业也就完成了。

大凡在朝廷上听取意见处理政事的时候,如果威武严肃凶猛刚烈而不喜欢宽容地顺从别人,那末臣下就会害怕恐惧而不亲近,就会隐瞒真情而不把心里话全部出来;像这样,那末大事恐怕会废弛,小事恐怕会落空。如果一味随和,喜欢宽容地顺从别人而漫无限度,那末奸诈邪恶的言论就会纷至沓来,试探性的谈说就会蜂拥而起;像这样,那末听到的事情就会面广量大而政事也就繁多琐碎了,这就又对处理政事有害了。

制定法律而不再依靠臣下讨论研究,那末法律没有涉及到的事情就一定会被废弃不管。规定了各级官吏的职权范围而不彼此沟通,那未职权范围涉及不到地方必然会落空。所以制定法律而又依靠臣下的讨论研究规定了各级官吏的职权范围而又彼此沟通,那就不会隐藏的图谋,不会有没发现的善行,而各种工作也就不会失误了,不是君子不能做到这样的。公正,是处理政事的准则;宽严适中,是处理政事的准绳。那些有法律依据的就按照法律来办理,没有法律条文可遵循的就按照类推的办法来办理,这是处理政事的彻底措施。偏袒而没有常规,是处理政事的歪道。所以,有了良好的法制产生动乱是有过这种情况的;有了德才兼备的君子国家动乱的,从古到今,还不曾听说过。古书上说:“国家的安定产生于君子国家的动乱来源于小人。”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啊。

名分职位相等了就谁也不能统率谁,势位权力相等了就谁也不能统一谁,大家平等了就谁也不能役使谁。自从有了天有了地,就有了上和下的差别;英明的帝王登上王位,治理国家就有了一定的等级制度。两个同样高贵的人不能互相侍奉,两个同样卑贱的人不能互相役使,这是合乎自然道理。如果人们的权势地位相等,而爱好与厌恶又相同,那么由于财物不能满足需要,就一定会发生争夺;一发生争夺就一定会混乱,社会混乱就会陷于困境了。古代的圣王痛恨这种混乱,所以制定了礼义来分别他们,使人们有贫穷与富裕、高贵与卑贱的差别,使自己能够凭借这些来全面统治他们,这是统治天下根本原则。《尚书》上说:“要整齐划一,在于不整齐划一。”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马在拉车时受惊了狂奔,那么君子不能稳坐车中;老百姓政治上受惊了乱干,那么君子不能稳坐江山。马在拉车时受惊了,那就没有比使它安静下来更好的了;老百姓政治上受惊了,那就没有比给他们恩惠更好的了。选用有德才的人,提拔忠厚恭谨的人,提倡孝顺父母、敬爱兄长,收养孤儿寡妇,补助贫穷的人,像这样,那么老百姓安于政治了。老百姓安于政洽,然后君子才能安居上位。古书上说:“君主,好比是船;百姓,好比是水。水能载船,水也能翻船。”说的就是这个道理。所以统治人民君主,要想安定,就没有比调正好政策爱护人民更好的了;要想荣耀,就没有比尊崇礼义、敬重文人更好的了;更想建立功业和名望,就没有推崇品德高尚的人、使用才能的人更好的了。这些是当君主的重要关键。这三个关键都做得恰当,那么其余的就没有什么不恰当了。这三个关键做得不恰当,那么其余的即使处处恰当,还是毫无裨益的。孔子说:“大节对,小节也对,这是上等的君主。大节对,小节有些出入,这是中等的君主。大节错了,小节即使对,我也不要再看其余的了。”

卫成侯、卫嗣公,是搜刮民财、精于计算国君,没能达到取得民心境地;子产,是取得民心的人,却没能达到处理好政事的境地管仲,是善于从理政事的人,但没能达到遵循礼义的境地。遵循礼义的能成就王大业,善于处理政事的能强大,取得民心的能安定,搜刮民财的会灭亡称王天下君主使民众富足,称霸诸侯君主使战士富足,勉强能存在国家使大夫富足,亡国君主只是富了自己的箱子、塞满了自己的仓库。自己的箱子已装足了,仓库已塞满了,而老百姓则贫困了,这叫做上面漫出来而下面漏得精光。这样的国家,内不能防守,外不能征战,那么它的垮台灭亡可以立刻等到了。所以我搜刮民财以致灭亡敌人得到这些财物因而富强。搜刮民财,实是招致侵略者、肥了敌人灭亡本国、危害自身的道路,所以贤明的君主不走条路的。

称王天下的和别国争夺民众,要称霸诸侯的和别国争夺同盟国,只图逞强的和别国争夺土地。和别国争夺民众的可以使诸侯成为自己的臣子,和别国争夺同盟国的可以使诸侯成为自己的朋友,和别国争夺土地就会使诸侯成为自己的敌人。使诸侯臣服的能称王天下,同诸侯友好的能称霸诸侯,和诸侯为敌的就危险了。

使用强力来和别国争夺土地君主人家或者据城守卫,人家或者出城迎战,而我用武力去战胜他们,那么伤害别国的民众必然很厉害。伤害别国的民众很厉害,那么别国的民众怨恨我也必然很厉害。别国的民众怨恨我很厉害,那就会天天想和我战斗。人家或者据城守卫,人家或者出城迎战,而我用武力去战胜他们,那么伤害自己的民众必然很厉害。伤害自己的民众很厉害,那么自己的民众怨恨我也必然很厉害。自己的民众怨恨我很厉害,那就天天不想为我战斗。别国的民众天天想和我战斗,我自己的民众天天不想为我战斗,这就是强国反而变弱的原因土地来了而民众离心离德了,忧患很多而功劳很少,虽然守卫的土地增加了,用来守卫土地的民众却减少了,这就是大国反而被割削的原因诸侯无不互相结交、连结那些对强国心怀怨恨的国家而不忘记他们的敌人,他们窥测那强大之国的漏洞,趁着强大之国的衰败来进攻,这就是强大之国的危险时刻了。

懂得强大之道的君主不致力于逞强黩武,而是考虑天子命令来保全自己的实力、积聚自己的德望。实力保全了,那么各国诸侯不能使他衰弱了;德望积聚了,那么各国诸侯不能削弱他了;天下如果没有成就王业、霸业的君主,那么他就能常常取胜了。这是懂得强大之道的君主

那些奉行霸道的君主不是这样。他开垦田野,充实粮仓,改进设备器用,严格谨慎地招募、选择、接纳有才能技艺的士人,然后加重奖赏诱导他们,加重刑罚来督责他们;他使灭亡国家存在下去,使已经断绝了的后代继承关系继续下去,保护弱小的国家禁止残暴的国家,但是没有吞并别国的野心,那么各国诸侯就会亲近他了。他遵行与力量匹敌的国家相友好的原则恭敬地接待各国诸侯,那么各国诸侯喜欢他了。各国诸侯之所以亲近他,是因为他不吞并别国;如果吞并别国的野心暴露出来,那么各国诸侯就会疏远他了。各国诸侯之所以喜欢他,是因为他和力量匹敌的国家相友好;如果要使各国诸侯臣服的意图暴露出来,那么各国诸侯就会背离他了。所以,表明自己不会吞并别国的行为,信守自己和匹敌的国家相友好的原则天下如果没有成就王业的君主,这奉行霸道的君主就能常常取胜了。这是懂得称霸之道的君主

齐闵王被五国联军摧毁,齐桓公被鲁庄公的臣子劫持,这没有其他的缘故,就是因为他们实行的不是王道却想靠它来称王

那些奉行王道的君主不是这样。他的仁爱高于天下各国道义高于天下各国,威势高于天下各国。仁爱高于天下各国,所以天下没有谁不亲近他。道义高于天下各国,所以天下没有谁不尊重他。威势高于天下各国,所以天下没有谁敢与他为敌。拿不可抵挡的威势去辅助使人心悦诚服的仁义之道,所以不战而胜,不攻而得,不费一兵一甲天下就归服了,这是懂得称王之道的君主

得了上述或王、或霸、或强的条件君主想要称王就能称王想要称霸就能称霸想要致强就能致强。

奉行王道而成就王业的君主拥有的辅佐大臣:能用礼义来端正自己的行动,按照法度来处理决断政事,明察得能揭发出毫毛末端般的细微小事,能随各种变化采取相应的措施不会穷于应付。这叫做掌握根本。这就是奉行王道的君主拥有的辅佐大臣

奉行王道的君主所实行的制度:奉行的政治原则不超出夏、商、周三代,实行的法度不背离当代的帝王政治原则古得超过了三代便叫做荒诞,法度背离了当代的帝王便叫做不正。不同等级的人衣服各有规格,住房各有标准,随从人员各有一定的数目,丧葬祭祀用的器具各有相称的规定音乐,凡是不合乎正声雅乐的全部废除色彩,凡是不合乎原色文彩的全部禁止;器具,凡是不同于原来器具的全部毁掉。这叫做复古。这就是奉行王道的君主所实行的制度。

奉行王道的君主臣民的审察处理没有德行的不让他显贵,没有才能的不让他当官没有功劳的不给奖赏没有罪过的不加处罚。朝廷没有无德无功而侥幸获得官位的,百姓没有游手好闲而侥幸获得生存的。崇尚贤德,任用才能,授予的等级地位各与德才相当而没有疏失;制裁狡诈,禁止凶暴,施加的刑罚各与罪行相当而不过分。老百姓都明明白白地知道:即使在家里行善修德,也能在朝廷取得奖赏;即使在暗地里为非作歹,也会在光天化日之下受到惩处。这叫做确定不变的审处。这就是奉行王道的君主臣民的审察处理

奉行王道的君主的法度:规定好赋税等级,管理好民众事务,管理好万物,这是用来养育亿万民众的。对于农田,按收入的十分之一征税;对于关卡和集市,进行检查而不征税;对于山林湖堤,按时封闭和开放而不收税。考察土地的肥瘠来分别征税,区别道路远近来收取贡品。使财物、粮米流通,没有滞留积压;使各地互通有无来供给对方四海之内就像家人一样。所以近处的人不隐藏自己的才能,远处的人不厌恶奔走的劳苦,即使是幽远偏僻的国家,也无不乐于前来归附百听从役使。这种君主叫做人民的师表。这就是奉行王道的君主所实行的法度。

北海有善于奔走的马和善于吠叫的狗,而中原各国可以得到并畜养役使它们。南海羽毛、象牙、犀牛皮、曾青、殊砂,而中原各国可以得到使用它们。东海有紫色的粗麻布、鱼、盐,而中原各国可以得到并穿着、食用它们。西海有皮革和色彩斑烂的牦牛尾,而中原各国可以得到使用它们。所以湖边打鱼的人会有足够的木材,山上伐木的人会有足够的鲜鱼;农民不砍削、不烧窑冶炼而有足够的器具,工匠商人不种地而有足够的粮食。虎、豹要算是凶猛的了,但是君子能够剥下它们的皮来使用。所以苍天所覆盖的,大地承载的,没有什么东西不充分发挥它们的优点、竭尽它们的效用,上用来装饰贤良的人、下用来养活老百姓百使他们都安乐。这叫做大治。《诗》云:“天生高大的岐山,太王使它大发展;太王已经造此都,文王使它长平安。”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用各类事物法则治理各种纷繁复杂的事物,用统括一切的法则治理万事万物,从始到终,周而复始,就像圆环没有头一样。如果舍弃了这个原则,那么天下就要衰微了。天地,是生命的本源:礼义,是天下大治的本源;君子,是礼义的本源。学习研究礼义,熟悉贯通礼义,积累增多礼义方面知识,极其爱好礼义,这是做君子开始。所以天地生养君子君子治理天地君子,是天地的参赞,万物的总管,人民父母没有君子,那么天地不能治理,礼义就没有头绪,上没有君主、师长的尊严,下没有父子之间的伦理道德,这叫做极其混乱。君臣父子兄弟夫妻之间的伦理关系,从始到终,从终到始,它们与天地有上下之分是同样的道理,与千秋万代同样长久,这叫做最大的根本。所以丧葬祭祀的礼仪、诸侯定期朝见天子的礼仪、军队中的礼仪,其道理是一样的。使人高贵或卑贱、将人处死或赦免、给人奖赏或处罚,其道理是一样的。君主要像个君主臣子要像个臣子父亲要像个父亲儿子要像个儿子兄长要像个兄长弟弟要像个弟弟,其道理是一样的。农民要像个农民读书人要像个读书人、工人要像个工人、商人要像个商人,其道理是一样的。

水、火有气却没有生命草木生命没有知觉,禽兽有知觉却不讲道义;人有气、有生命、有知觉,而且讲究道义,所以人最为天下所贵重。人的力气不如牛,奔跑不如马,但牛、马却被人役使,为什么呢?就是因为:人能结合社会群体,而它们不能结合社会群体。人为什么能结合社会群体?就是因为有等级名分。等级名分为什么能实行?就是因为有道义。所以,根据道义确定了名分,人们就能和睦协调;和睦协调,就能团结一致;团结一致,力量就大;力量大了,就强盛;强盛了,就能战胜外物;所以人才可能房屋安居。所以,人才能依次排列四季,管理好万事万物,使天下得到利益,这没有其他的缘故,而是从名分和道义中得来的。

生活不能没有社会群体,但结合成了社会群体而没有等级名分的限制就会发生争夺,一发生争夺就会产生动乱,一产生动乱就会离心离德,离心离德就会使力量削弱力量弱了就不能胜过外物,所以也就不能房屋安居了——这是说人不能片刻舍弃礼义。

能够按礼义来侍奉父母叫做孝,能够按礼义来侍奉兄长叫做悌,能够按礼义来侍奉君主叫做顺,能够按礼义来役使臣民叫做君。所谓君,就是善于把人组织社会群体的意思组织社会群体的原则恰当,那么万物都能得到应有的合宜安排,六畜都能得到应有的生长,一切生物都能得到应有寿命。所以饲养适时,六畜就生育兴旺;砍伐种植适时,草木就繁殖茂盛;政策法令适时,老百姓就能统一起来,有德才的人就能使用

圣明帝王的制度:草木正在开花长大时候,砍伐的斧头不准进入山林,这是为了使它们的生命夭折,使它们不断生长;鼋、鼍、鱼、鳖、泥鳅、鳝鱼等怀孕产卵时候,鱼网、毒药不准投入湖泽,这是为了使它们的生命夭折,使它们不断生长。春天耕种、夏天锄草、秋天收获、冬天储藏,这四件事都不丧失时机,所以五谷不断地生长而老百姓有多余的粮食;池塘、水潭、河流、湖泊,严格禁止规定时期内捕捞,所以鱼、鳖丰饶繁多而老百姓有多余的资财;树木的砍伐与培育养护不错过季节,所以山林不会光秃秃而老百姓有多余的木材。

圣明帝王作用:上能明察天时的变化,下能安排土地的开发;他的作用充满天地之间,施加到万物之上;隐微而又明显,短暂而又长久,狭窄而又广阔;它圣明博大,却又极其简要。所以说:从礼义到礼义,这样做人的,就叫做圣人

论列官职:宰爵掌管接待宾客和祭祀时供给酒食和祭品的数量。司徒掌管宗族和城郭器械的数量司马掌管军队和铠甲兵器车马士兵的数量。遵循法令,审查诗歌乐章,禁止婬荡的音乐,根据时势去整治,使蛮夷风俗和邪恶的音乐不敢扰乱正声雅乐,这是太师的职事。修理堤坝桥梁疏通沟渠,排除积水,修固水库,根据时势放水堵水;即使是饥荒歉收、涝灾旱灾不断的凶年,也使民众能够继续耕耘有所收获,这是司空的职事。观察地势的高低识别土质的肥沃与贫瘠,合理地安排各种庄稼的种植季节,检查农事,认真储备,根据时势去整治,使农民质朴地尽力耕作而不求兼有其他技能,这是农官的职事。制订禁止焚烧山泽的法令,养护山林、湖泊中的草木、鱼鳖,对于人们的各种求索,根据时节来禁止开放,使国家有足够用的物资而不匮乏,这是虞师的职事。治理乡里,划定各店铺与民居的区域,使百姓饲养六畜,熟习种植,劝导人们接受教育感化,促使人们孝顺父母、敬爱兄长,根据时势去整治,使百姓服从命令,安乐地住在乡里,这是乡师的职事。考查各个工匠的手艺,审察各个时节的生产事宜辨别产品质量好坏提倡产品的坚固好用,使设备用具便于使用,雕刻图案的器具与有彩色花纹的礼服不敢私家制造,这是工师的职事。观察陰陽变化,视云气来预测吉凶,钻灼龟板,排列卦象,掌管驱除不祥、选择吉日以及分析占卜出现的各种兆形,预见那吉凶祸福,这是驼背的巫婆与瘸腿的男巫的职事。整治厕所,平整道路,严防盗贼,公正地审定贸易抵债券,根据时势来整治,使商人旅客安全而货物钱财能流畅,这是管理市镇的官的职事。制裁狡猾奸诈的人,禁止凶狠强暴的人,防止婬乱,铲除邪恶,用五种刑罚来惩治罪犯,使强暴凶悍的人因此而转变,使婬乱邪恶的事不再发生,这是司寇的职事。把政治教化作为治国根本,端正法律准则,多方听取意见并按时对臣民进行考核,衡量他们的功劳,评定对他们的奖赏,根据时势来整治,使各级官吏都尽心竭力而老百姓不敢苟且偷生,这是宰相的职事。讲究礼制音乐,端正立身行事,推广教化,改善风俗,普遍地庇护百姓并使他们协调一致,这是诸侯的职事。成全道德达到崇高的政治境界,使礼仪制度极其完善统一天下,明察得能发现毫毛末端般的细微小事,使天下没有谁不依顺亲近、听从归服,这是天子的职事。所以政事混乱,就是宰相的罪过;国家风俗败坏,就是诸侯的过错;天下统一诸侯造反,那便是因为天子不是理想的人选。

具备了一定的条件就能称王,具备了一定的条件可以称霸,具备了一定的条件就能存在,具备了一定的条件就会灭亡治理拥有万辆兵车的大国君主,他那威武强大的地位之所以能确立,他的名声之所以美好,他的敌人之所以屈服,他的国家之所以又安全又好,决定性的关键都在自己而不在别人。是称王称霸、安全生存还是危险、灭亡决定性的关键都在自己而不在别人。那威武强大的程度还不够使相邻的敌国发生危险,名声还不够挂在天下人的嘴边,那么这国家就还不能独特地耸立于天下,哪里能够免除那忧患呢?天下被强暴的国家所威胁,假如这种情况是我所不想要的,这时被迫而天天与桀那样的暴君一同做事、一同行动,虽然不妨害自己成为尧那样的贤君,但已不是功名得以成就时候了,不是长存久安相随着自己的时候了。功业名望的建立,长治久安的相随而来,必定取决于事业得志国家富强时而自己一颗赤诚之心专注在什么地方。如果一心要把自己的国家变成一个实行王道的地方,也就能称王天下;要把自己的国家搞到危险灭亡境地,也就会危险灭亡

在富强的时候,要采取中立态度不要有所偏袒而去合纵连横事情,要偃旗息鼓地按兵不动,来静观那些残暴的国家相争斗,要搞好政治教化,审察礼节制度,磨炼百姓,当做到了这一点的时候,那么他的军队就是天下最为强劲的了;奉行仁义之道,达到崇高的政治境界,整治法律条令,选拔贤良的人,使百姓养生息,当做到了这一点的时候,那么他的名声就是天下最美好的了。权势,使其举足轻重,军队,使其强劲有力;名声,使其美好无比。就是尧、舜那样统一天下的人,也不能在这三个方面增加丝毫了。

玩弄权术陰谋、专搞倾轧陷害小人被废黜了,那么贤能善良明智圣哲君子自然就会进用了:刑法政令公正不阿,百姓和睦协调,国家风俗节约俭朴,那么兵力就强大、城防就坚固,敌国自然就屈服了;致力于农业生产,积聚财物,而不要胡乱地遗弃糟蹋,使群臣百姓都按照制度来办事,财物就能积累、国家自然就富足了。以上三个方面都能做到,那么天下就会顺从我们,强暴之国的君主也就自然不能对我们用兵了。为什么呢?因为他已经没有人一起来攻打我们了。和他一起来的,一定是他统治下的民众;而他的民众亲近我就像喜欢父母一样,热爱就像酷爱芳香的芝兰一样,而回头看到他们的国君,却像看到了烧烤皮肤、刺脸涂墨一样害怕,像看到仇人一样愤怒;一个人本性即使像夏桀、盗跖那样,也哪肯为他所憎恶的人去残害他所喜爱的人呢?他们已经被我们争取来了。所以古代的人,有凭借一个国家来夺取天下的,他并不是前往别国掠夺他们,而是在自己国家搞好政治结果没有人不仰慕他,像这样就可以铲除强暴制止凶悍了。所以周公向南征伐时北方的国家抱怨,说:“为什么偏偏不来我们这里呢?”向东征伐时西面的国家抱怨,说:“为什么单单把我们丢在后面呢?”谁能有同这种人争斗的呢?把自己的国家搞成这样的君主就能称王天下

在富强的时候采取不动用兵力、使人民休养生息的方针,慈爱百姓,开垦田野,充实粮仓,改进设备器用,严格谨慎地招募、选择、接纳有才能技艺的士人,然后加重奖赏诱导他们,加重刑罚来防范他们,挑选这些士人中明白事理的人率领他们,因此他们就安心地积蓄粮食财物、修理改进兵器用具,因而财物用具也就十分充足了。武器装备之类,他国是一天天把它们丢弃毁坏在原野之中,而我们现在则修理改进它们,爱护保养它们,并把它们收藏在仓库里。财物粮食之类,他国是一天天把它们遗弃散落在田野之中,而我们现在则把它们储藏积累汇合聚集在仓库里。有才能技艺的辅佐大臣、健壮勇敢的武士,他国是一天天让他们在敌人手中受挫折、遭困顿、被消耗,而我们现在则在朝廷上招募他们、容纳他们、锻炼他们。像这样,那么他国一天天愈来愈破败,我们则一天天愈来愈完好;他国一天天愈来愈贫困,我们则一天天愈来愈富裕;他国一天天愈来愈劳苦,我们则一天天愈来愈安逸。君臣、上下之间,他国是恶狠狠地一天天互相疏远憎恨,我们则诚心诚意地一天比一天更加相亲相爱,以此来等待他们的衰败。把自己的国家搞成这样的君主就能称霸诸侯

做人则依从一般的风俗习惯做事则遵循平常的成规旧例,在任用、罢免、提升、贬抑方面提拔普通的人,他用来对待下面的老百姓态度则是用宽容和仁爱,像这样的君主只能安全生存

做人则轻佻恶劣,做事则肆无忌惮,在任用、罢免、提升、贬抑方面提拔巧言令色的人,他用来对待下面的老百姓态度则是热衷于索取侵占掠夺,像这样的君主就危险了。

做人则骄傲暴虐,做事则搞倾轧破坏,在任用、罢免、提升、贬抑方面提拔陰险巧诈的人,他用来对待下面的老百姓态度,则是喜欢利用他们为自己卖命出力而不把他们的功劳放在心上,喜欢利用他们上交税收而不管他们的本业,像这样的君主就会灭亡

以上这五种不同的做法,是不能不好好地加以选择的,它们是称王称霸、安存、危险、灭亡条件。善于选择的,就能制服别人;不善于选择的,别人就要制服他;善于选择的,就能称王天下;不善于选择的,就会灭亡。那称王灭亡、制服别人和被人制服,它们之间相差也太远了。

富国

原文

万物同宇而异体,无宜而有用为人,数也。人伦并处,同求而异道,同欲而异知,生也。皆有可也,知愚同;所可异也,知愚分。埶同而知异,行私而无祸,纵欲而不穷,则民心奋而不可说也。如是,则知者未得治也;知者未得治,则功名未成也;功名未成,则群众未县也;群众未县,则君臣未立也。无君以制臣,无上以制下,天下害生纵欲。欲恶同物,欲多而物寡,寡则必争矣。故百技所成,所以养一人也。而能不能兼技,人不能兼官。离居不相待则穷,群居而无分则争;穷者患也,争者祸也,救患除祸,则莫若明分使群矣。强胁弱也,知惧愚也,民下违上,少陵长,不以德为政:如是,则老弱有失养之忧,而壮者有分争之祸矣。事业所恶也,功利所好也,职业无分:如是,则人有树事之患,而有争功之祸矣。男女之合,夫妇之分,婚姻娉内,送逆无礼:如是,则人有失合之忧,而有争色之祸矣。故知者为之分也。

足国之道:节用裕民,而善臧其余。节用以礼,裕民以政。彼裕民,故多余。裕民则民富,民富则田肥以易,田肥以易则出实百倍。上以法取焉,而下以礼节用之,余若丘山,不时焚烧无所臧之。夫君子奚患乎无余?故知节用裕民,则必有仁圣贤良之名,而且有富厚丘山之积矣。此无他故焉,生于节用裕民也。不知节用裕民则民贫民贫则田瘠以秽,田瘠以秽则出实不半;上虽好取侵夺,犹将寡获也。而或以无礼节用之,则必有贪利纠譑之名,而且有空虚穷乏之实矣。此无他故焉,不知节用裕民也。康诰曰:“弘覆乎天,若德裕乃身。”此之谓也。

礼者,贵贱有等;长幼有差,贫富轻重皆有称者也。故天子袾裷衣冕,诸侯玄裷衣冕,大夫裨冕,士皮弁服。德必称位,位必称禄,禄必称用,由士以上则必以礼乐节之,众庶百姓则必以法数制之。量地而立国,计利而畜民,度人力而授事,使民必胜事,事必出利,利足以生民,皆使衣食百用出入相揜,必时臧余,谓之称数。故自天子通于庶人,事无大小多少,由是推之。故曰:“朝无幸位,民无幸生。”此之谓也。轻田野之赋,平关市之征,省商贾之数,罕兴力役,无夺农时,如是则国富矣。夫是之谓以政裕民。

人之生不能无群,群而无分则争,争则乱,乱则穷矣。故无分者,人之大害也;有分者,天下之本利也;而人君者,所以管分之枢要也。故美之者,是美天下之本也;安之者,是安天下之本也;贵之者,是贵天下之本也。古者先王分割而等异之也,故使或美,或恶,或厚,或薄,或佚或乐,或劬或劳,非特以为婬泰夸丽之声,将以明仁之文,通仁之顺也。故为之雕琢、刻镂、黼黻文章,使足以辨贵贱而已,不求其观;为之钟鼓、管磬、琴瑟、竽笙,使足以辨吉凶、合欢、定和而已,不求其余;为之宫室、台榭,使足以避燥湿、养德、辨轻重而已,不求其外。诗曰:“雕琢其章,金玉其相,亹亹我王,纲纪四方。”此之谓也。

若夫重色而衣之,重味而食之,重财物而制之,合天下而君之,非特以为婬泰也,固以为天下,治万变,材万物,养万民,兼制天下者,为莫若仁人之善也夫。故其知虑足以治之,其仁厚足以安之,其德音足以化之,得之则治,失之则乱。百姓诚赖其知也,故相率而为之劳苦以务佚之,以养其知也;诚美其厚也,故为之出死断亡以覆救之,以养其厚也;诚美其德也,故为之雕琢、刻镂、黼黻、文章以藩饰之,以养其德也。故仁人在上,百姓贵之如帝,亲之如父母,为之出死断亡而愉者,无它故焉,其所是焉诚美,其所得焉诚大,其所利焉诚多。诗曰:“我任我辇,我车我牛,我行既集,盖云归哉!”此之谓也。

故曰:君子以德,小人以力;力者,德之役也。百姓之力,待之而后功;百姓之群,待之而后和;百姓之财,待之而后聚;百姓之埶,待之而后安;百姓之寿,待之而后长;父子不得不亲,兄弟不得不顺,男女不得不欢。少者以长,老者以养。故曰:“天地生之,圣人成之。”此之谓也。

今之世而不然:厚刀布之敛,以夺之财;重田野之赋,以夺之食;苛关市之征,以难其事。不然而已矣:有掎絜伺诈,权谋倾覆,以相颠倒,以靡敝之。百姓晓然皆知其污漫暴乱,而将大危亡也。是以臣或弒其君,下或杀其上,粥其城,倍其节,而不死其事者,无他故焉,人主自取之。诗曰:“无言不雠,无德不报。”此之谓也。

兼足天下之道在明分:掩地表亩,刺屮殖谷,多粪肥田,是农夫众庶之事也。守时力民,进事长功,和齐百姓使人不偷,是将率之事也。高者不旱,下者不水,寒暑和节,而五谷以时孰,是天之事也。若夫兼而覆之,兼而爱之,兼而制之,岁虽凶败水旱,使百姓无冻餧之患,则是圣君贤相之事也。

墨子之言昭昭然为天下忧不足。夫不足非天下之公患也,特墨子之私忧过计也。今是土之生五谷也,人善治之,则亩数盆,一岁而再获之。然后瓜桃枣李一本数以盆鼓;然后荤菜百疏以泽量;然后六畜禽兽一而剸车;鼋、鼍、鱼、鳖、鳅、鳣以时别,一而成群;然后飞鸟、凫、雁若烟海;然后昆虫万物生其间,可以相食养者,不可胜数也。夫天地之生万物也,固有余,足以食人矣;麻葛茧丝、鸟兽之羽毛齿革也,固有余,足以衣人矣。夫有余不足,非天下之公患也,特墨子之私忧过计也。

天下之公患,乱伤之也。胡不尝试相与求乱之者谁也?我以墨子之“非乐”也,则使天下乱;墨子之“节用”也,则使天下贫,非将堕之也,说不免焉。墨子大有天下,小有一国,将蹙然衣粗食恶,忧戚而非乐。若是则瘠,瘠则不足欲;不足欲则赏不行。墨子大有天下,小有一国,将少人徒,省官职,上功劳苦,与百姓事业,齐功劳。若是则不威;不威则罚不行。赏不行,则贤者不可得而进也;罚不行,则不肖者不可得而退也。贤者不可得而进也,不肖者不可得而退也,则能不能不可得而官也。若是,则万物失宜,事变失应,上失天时,下失地利,中失人和天下敖然,若烧若焦,墨子虽为之衣褐带索,嚽菽饮水,恶能足之乎?既以伐其本,竭其原,而焦天下矣。

故先王圣人为之不然:知夫为人主上者,不美不饰之不足以一民也,不富不厚之不足以管下也,不威不强之不足以禁暴胜悍也,故必将撞大钟,击鸣鼓,吹笙竽,弹琴瑟,以塞其耳;必将錭琢刻镂,黼黻文章,以塞其目;必将刍豢稻粱,五味芬芳,以塞其口。然后众人徒,备官职,渐庆赏,严刑罚,以戒其心。使天下生民之属,皆知己之所愿欲之举在是于也,故其赏行;皆知己之所畏恐之举在是于也,故其罚威。赏行罚威,则贤者可得而进也,不肖者可得而退也,能不能可得而官也。若是则万物得宜,事变得应,上得天时,下得地利,中得人和,则财货浑浑如泉源,汸汸如河海,暴暴如丘山,不时焚烧无所臧之。夫天下何患乎不足也?故儒术诚行,则天下大而富,使有功,撞钟击鼓而和。诗曰:“钟鼓喤喤,管磬玱玱,降福穰穰,降福简简,威仪反反。既醉既饱,福禄来反。”此之谓也。故墨术诚行,则天下尚俭而弥贫,非斗而日争,劳苦顿萃,而愈无功,愀然忧戚非乐,而日不和。诗曰:“天方荐瘥,丧乱弘多,民言无嘉,憯莫惩嗟。”此之谓也。

垂事养民,拊循之,唲呕之,冬日则为之饘粥,夏日则为之瓜麮,以偷取少顷之誉焉,是偷道也。可以少顷得奸民之誉,然而非长久之道也;事必不就,功必不立,是奸治者也。傮然要时务民,进事长功,轻非誉而恬失民,事进矣,而百姓疾之,是又偷偏者也。徙坏堕落,必反无功。故垂事养誉,不可;以遂功而忘民,亦不可。皆奸道也。

古人为之不然:使民夏不宛喝,冬不冻寒,急不伤力,缓不后时,事成功立,上下俱富;而百姓皆爱其上,人归之如流水,亲之欢如父母,为之出死断亡而愉者,无它故焉,忠信、调和、均辨之至也。故国君长民者,欲趋时遂功,则和调累解,速乎急疾;忠信均辨,说乎庆赏矣;必先修正其在我者,然后徐责其在人者,威乎刑罚。三德者诚乎上,则下应之如景向,虽欲无明达,得乎哉!书曰:“乃大明服,惟民其力懋,和而有疾。”此之谓也。

故不教而诛,则刑繁而邪不胜;教而不诛,则奸民不惩;诛而不赏,则勤厉之民不劝;诛赏而不类,则下疑俗险而百姓不一。故先王明礼义以壹之,致忠信以爱之,尚贤使能以次之,爵服庆赏以申重之,时其事,轻其任,以调齐之,潢然兼覆之,养长之,如保赤子。若是,故奸邪不作,盗贼不起,而化善者劝勉矣。是何邪?则其道易,其塞固,其政令一,其防表明。故曰:上一则下一矣,上二则下二矣。辟之若屮木枝叶必类本。此之谓也。

不利而利之,不如利而后利之之利也。不爱而用之,不如爱而后用之之功也。利而后利之,不如利而不利者之利也。爱而后用之,不如爱而不用者之功也。利而不利也,爱而不用也者,取天下者也。利而后利之,爱而后用之者,保社稷者也。不利而利之,不爱而用之者,危国家者也。

观国之治乱臧否,至于疆易而端已见矣。其候缴支缭,其竟关之政尽察是乱国已。入其境,其田畴秽,都邑露是贪主已。观其朝廷,则其贵者不贤;观其官职,则其治者不能;观其便嬖,则其信者不悫是闇主已。凡主相臣下百吏之属,其于货财取与计数也,顺孰尽察;其礼义节奏也,芒轫僈楛是辱国已。其耕者乐田,其战士安难,其百吏好法,其朝廷隆礼,其卿相调议是治国已。观其朝廷,则其贵者贤;观其官职,则其治者能;观其便嬖,则其信者悫是明主已。凡主相臣下百吏之属,其于货财取与计数也,宽饶简易;其于礼义节奏也,陵谨尽察是荣国已。贤齐则其亲者先贵,能齐则其故者先官,其臣下百吏,污者皆化而修,悍者皆化而愿,躁者皆化而悫是明主之功已。

观国之强弱富有征验:上不隆礼则兵弱,上不爱民则兵弱,已诺不信则兵弱,庆赏不渐则兵弱,将率不能则兵弱。上好功则国贫,上好利则国贫,大夫众则国贫,工商众则国贫,无制数度量则国贫。下贫则上贫,下富则上富。故田野县鄙者,财之本也;垣窌仓廪者,财之末也。百姓时和,事业得叙者,货之源也;等赋府库者,货之流也。故明主必谨养其和,节其流,开其源,而时斟酌焉。潢然使天下必有余,而上不忧不足。如是,则上下俱富,交无所藏之。是知国计之极也。故禹十年水,汤七年旱,而天下无菜色者,十年之后,年谷复熟,而陈积有余。是无它故焉,知本末源流之谓也。故田野荒而仓廪实,百姓虚而府库满,夫是之谓国蹶。伐其本,竭其源,而并之其末,然而主相不知恶也,则其倾覆灭亡可立而待也。以国持之,而不足以容其身,夫是之谓至贫,是愚主之极也。将以取富而丧其国,将以取利而危其身,古有万国,今有十数焉,是无它故焉,其所以失之一也。君人者可以觉矣。百里之国,足以独立矣。

凡攻人者,非以为名,则案以为利也;不然则忿之也。仁人之用国,将修志意,正身行,伉隆高,致忠信,期文理。布衣紃屦之士诚是,则虽在穷阎漏屋,而王公不能与之争名;以国载之,则天下莫之能隐匿也。若是则为名者不攻也。将辟田野,实仓廪,便备用,上下一心,三军同力,与之远举极战则不可;境内之聚也保固;视可,午其军,取其将,若拨麷。彼得之,不足以药伤补败。彼爱其爪牙,畏其仇敌,若是则为利者不攻也。将修大小强弱之义,以持慎之,礼节将甚文,圭璧将甚硕,货赂将甚厚,所以说之者,必将雅文辩慧之君子也。彼苟有人意焉,夫谁能忿之?若是,则忿之者不攻也。为名者否,为利者否,为忿者否,则国安于盘石,寿于旗翼。人皆乱,我独治;人皆危,我独安;人皆丧失之,我按起而治之。故仁人之用国,非特将持其有而已也,又将兼人。诗曰:“淑人君子,其仪不忒;其仪不忒,正是四国。”此之谓也。

持国之难易:事强暴之国难,使强暴之国事我易。事之以货宝,则货宝单,而交不结;约信盟誓,则约定而畔无日;割国之锱铢以赂之,则割定而欲无厌。事之弥烦,其侵人愈甚,必至于资单国举然后已。虽左尧而右舜,未有能以此道得免焉者也。譬之是犹使处女婴宝珠,佩宝玉,负戴黄金,而遇中山之盗也,虽为之逢蒙视,诎要挠腘,君卢屋妾,由将不足以免也。故非有一人之道也,直将巧繁拜请而畏事之,则不足以持国安身。故明君不道也。必将修礼以齐朝,正法以齐官,平政以齐民;然后节奏齐于朝,百事齐于官,众庶齐于下。如是,则近者竞亲,远方致愿,上下一心,三军同力,名声足以暴炙之,威强足以捶笞之,拱揖指挥,而强暴之国莫不趋使,譬之是犹乌获与焦侥搏也。故曰:事强暴之国难,使强暴之国事我易。此之谓也。

译文

天地万物,同在一个空间,但形体各不相同,它们没有固定的用处,却对人们都有用,这是一条自然规律人类群居在一起,同样有追求,但要求获得满足方法却不一样,同样有欲望,但满足欲望智慧却不同,这是人的本性人们事物都有自己的看法,就这一点来说聪明人和愚蠢的人是相同的;但是人们对于肯定事物有所不同,从这一点上来说,聪明人和愚蠢的人是有区别的。如果人们地位相同而智慧不同,谋取私利而不受惩罚放纵私欲没有止境,那么人们将奋起争斗,而不可说服了。如果这样,那么有智慧的人就无从治理;有智慧的人不能治理,他们就不能建功立业,功名不能成就;功不成,业不就,那么人们之间就不能分辨尊卑、贵贱、上下等级人群没有等级差别,那么君主与臣下的关系不能确立。没有君主来统制臣子没有上级来控制下级,那么天下祸害就会因为各人的为所欲为而不断发生人们都喜爱或厌恶同样的东西,但是喜爱的多而东西却少,东西就会发生争夺。所以每一个人生活需要要靠各种行业的物品供养。但是一个人可能兼通各种技艺,一个人也不可能同时管理各种事物。所以人不能脱离社会,否则就会陷入困境,但如果群居而没有名分规定,争斗就会产生。要挽救忧患,排除灾祸没有比明确职分和等级差别更好的了。强大的胁迫弱小的,聪明的畏惧愚蠢的,下层民众违反君主年少的欺凌年长的,不根据礼义道理来治理政事,像这样,那么年老体弱的人就会无人扶养的忧虑,而身强力壮的人也会有分裂相争祸患了。人们事业都很厌恶,对功名利益都很喜欢,如果各人的职事没有名分规定,那么事情就会难以兴办,人们就有互相争夺功劳的忧虑。男女结合,夫妇的区别结婚定亲、迎亲如果没有礼制规定,那么人们就会失去婚配的忧虑,而有争夺女色的祸患了。所以聪明的人给人们制定了名分。

使国家富足的途径:节约费用,富裕民众,并妥善贮藏盈余。节省费用必须按照所规定等级标准执行使人民宽余必须依靠政治上的各种措施。节约费用必定就有剩余的财物,使人民宽余人民就能富足。人民富足了,那么农田就会得到治理,多施肥,得到精心的耕作;这样生产出来的谷物就会增长上百倍。国君按照法律规定征税,而臣民按照礼制规定节约使用。这样,余粮就会堆积如山,即使时常被烧掉,也还是多得没有地方贮藏。君子何必忧虑没有盈余呢?所以,知道节约费用,使民众富裕,就一定会获得仁义善良的美名,而且还会拥有堆积如山财富。这是什么原因呢,就是在于节约费用、使人民宽裕。不知道节约费用,使民众富裕,就会使人民贫穷;人民贫穷,农田就会贫瘠、荒芜;农田贫瘠而且荒芜,那么生产的粮食就达不到正常收成的一半。这样,即使国君大肆侵占掠夺,得到还是很少;如果还不按照规定节约使用它们,那么国君就会有贪利剥取的名声,而且粮仓也会空虚匮乏。这没有其他的缘故,而是因为不懂得节约费用,富裕民众。《康诰》上说;“庇护民众,就像上天覆盖大地,遵行礼义,顺从德行就能使你得到富裕。”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啊。

礼制,贵贱有一定的等级长幼幼一定的秩序,贫富尊卑都有都各有的规定。所以天子穿红色的龙袍,戴礼帽,诸侯穿黑色的龙袍,戴礼帽,大夫穿裨衣、戴礼帽,士人戴白鹿皮做的帽子,穿白色褶子裙。品德地位一定要相称,职位与俸禄一定要相称,俸禄与费用一定要相称。从士以上就必须用礼义和音乐约束调节,对群众百姓就必须用法度去统制他们。根据土地大小分封诸侯国,计算收益多少来使用民众,根据能力大小授予工作;役使人民,必定使他们能够胜任自己的工作,役使他们就能产生收益,这种收益又足够用来养活民众,普遍地使他们穿的、吃的以及各种费用等支出能和收入相抵,一定及时地把他们多余的粮食财物储藏起来,这叫做合乎法度。所以,从天子到老百姓,不管事情大小,也不管事情多少,都以此类推。所以说:朝廷没有侥幸获得的官位,没有游手好闲而侥幸获得生存百姓。”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减轻田赋,适当征收关卡集市的税收,减少商人数量,少举办劳役工程,不夺农时,这样,国家就能富足。这就叫用政令使民众富足。

人的生存离不开社会群体,但社会群体没有等级名分就会发生争斗,有争斗就会产生混乱,一产生混乱就会陷入困境。所以没有等级名分,是人类的大灾难;有等级名分,是天下根本利益;而君主就是掌管这种区分的中枢。所以赞美君主,这就是赞美天下根本;维护君主,这就是维护天下根本尊重君主,这就是尊重天下根本。古代的帝王把民众分成不同的等级,所以使有的人受到褒奖,有的人受到惩罚,有的人待遇优厚、有的人待遇微薄,有的人安逸快乐、有的人终日劳苦,这并不是故意制造荒婬、骄横、奢侈、华丽,而是要用它辨别贵贱,彰明礼仪制度。所以雕刻制作各种金玉木器,在礼服上绣上各种文饰,只是为了能够彼此辨别贵贱身份,并不追求美观。设置了钟、鼓、管、磬、琴、瑟、竽、笙等乐器,用来区别吉事凶事,用来一起欢庆,制造一种和谐的气氛而已,没有其他目的;建造宫、室、台、榭,使它们足以避免燥湿,保养德性而已,并不是追求别的。《诗经》上说:雕琢的是纹章,金玉就是本质。我们的君王勤勤恳恳,治理着四面八方。”说的就是这个。

至于穿华丽的衣服,享用美味的食品,积聚丰厚的财物而控制它,使整个天下都归自己统治,这不是故意制造奢侈和骄横,而是为了统一天下处理各种事变,利用万物,养育民众,使天下人都得到利益的,这实在没有比仁德的君子更的了。所以,仁人君子智慧足够治理天下,他的仁厚足以安抚民众,他的德政足以感化民众。得到民心天下就安定了;失去民心天下就混乱。民众确实是要依靠他的智慧,所以才成群结队地替他劳动来使他得到安逸,以此来保养他的智慧;民众确实是赞赏他的仁厚,所以才决死战斗保卫他,以此来保养他的仁厚,民众确实提高他的德行,所以为他雕制各种图案的器具、制作华丽的服饰,以此来保养他的德行。所以仁人君子处在君位上,老百姓尊重就像尊重上帝一样,敬爱他就像敬爱父母一样,心甘情愿为而死,这没有别的原因,因为他所确定的主政令太好了,他所取得成就实在大,他给人民带来好处实在太多。《诗经》上说:我们背着东西,我们拉着车,我们驾驶着车子,我们牵着牛,我们运输完了,就吩咐我们都回去。”说的就是这个。

所以说:君子要靠德行小人要靠劳力。用力的人要受用德的人役使的。百姓的劳动,要依靠君子的教化才能得以完成百姓合群生活,要依靠君子的教化才能和睦,百姓的财物,要依靠君子的教化才能积聚起来百姓地位,要依靠君子的教化才能安定,百姓寿命,要依靠君子的教化才能长久。没有君子的教化,父子之间就不能相互亲爱,兄弟之间就不能和睦,夫妻之间就不能互相欢悦。少年依靠他的教化长大成人老年人依靠他的教化颐养天年。所以说:“天地养育了他们,圣人成就了他们。”说的就是这个。

现在的这个世界不是这样。上面的人苛刻的搜刮掠夺百姓财产,加重对田赋抢夺百姓的粮食,加重关税阻挠百姓的贸易活动。不仅仅是这样,他们还用胁迫、讹诈、权谋手段互相颠覆,来摧残百姓百姓明明知道,他们的污秽肮脏残暴婬乱将给国家带来极大的灾难。这样,就有臣子杀死君主的,下级杀死上司的,出卖城池、违反节操而不为君主事业卖命的,这没有其他的原因君主自作自受啊。《诗经》上说:“说话就会有应答,施恩就会有报答。”说的就是这个。

使天下富足的原则在于明确职分。开垦田地,整顿田地铲除杂草,种植谷物,施加肥料使土地肥沃,这是农民百姓事情掌握农时,鼓励农民,促进生产增加收益,使百姓和睦,使人们不偷懒,这是将帅的事情。使高地不干旱,洼地不受水涝,使寒暑节令适宜,使五谷按时成熟,这是上天事情。至于普遍地保护百姓,普遍地爱抚百姓,全面管理百姓,即使有旱涝灾害,也使百姓没有饥寒交迫的祸患,这是圣明的君主贤能宰相事情了。

墨子的言论,非常担心天下人的物用不足。但他担心的物用不足,并不是天下人民共同的祸患,而只是墨子个人过分的忧虑。现在那土地上生长五谷,如果人们善于管理它,那么每亩田就可以出产几盆谷物,一年可以收获两次;此外,瓜、桃、枣、李等每一棵的收获也得用盆来计算;其次,各种蔬菜也多得数不清;其次,各种家畜与猎取的禽兽都肥大得一只就要独占一车;鼋、鼍、鱼、鳖、泥鳅、鳝鱼按时繁殖,养育的洋洋成群;再次,飞鸟、野鸭、大雁之类多得就像烟雾覆盖在大海上;还有,昆虫和各种各样的生物生长在天地之间:可以养人东西多得不能尽举。天地长出万物,本来就绰绰有余,足够用来供人食用了;丝麻和鸟兽的皮革等等,本来就丰富有余,足以供给人民使用的了。所以物用不足,并不是天下共同的祸患只是墨子个人的过分的忧虑啊。

天下共同的祸患,是混乱所造成的。为什么不试着寻找一下是谁造成这种混乱的呢?我认为,墨子非乐的主张会使天下混乱,他主张节用,那么天下就会贫穷。这并不是故意毁谤墨子,而是因为他的主张不可避免地会得出这种结论。如果让墨子掌管天下,或者是诸侯国,就会忧心忡忡的穿粗布衣服、吃劣质食品,忧愁地反对音乐。这样,那么生活享受就很微薄:生活微薄,就不值得追求,不值得追求,那么奖赏不能实行。如果墨子让掌管天下,或者是诸侯国,就会减少仆从,精简官职,崇尚辛勤,与老百姓做同样的事情。这样,君主没有权威君主没有权威,有罪的人就得不到处罚。赏赐不能实行,贤人就不可能得到进用;不能处罚,那么不贤的人就不可能遭到罢免。贤人不能得到任用,不贤的人不会遭到罢免,那么有能力的和没有能力的都不能得到适当任用。这样,万物就会不协调,突发的事件就得不到相应的处理;在上,错失天时,在下,丧失地利,在中则失掉人和天下遭受的煎熬就如同烧焦了一般;虽然墨子只穿粗布衣服,粗绳做腰带,吃豆叶,喝白水,又怎么能使人民富足呢?既然已经伤害它的根本,断竭了它的源头,因而天下的财物枯竭了。

所以,古代的帝王圣人就不这样做,他们知道那当君主的,如果不美化、不装饰就不能统一民心,不富足、不丰厚就不能够管理臣民,不威严、不强大就不能禁止残暴、战胜凶悍。所以一定要敲大钟、打响鼓、吹笙竽、弹琴瑟满足自己耳朵需要一定要在器物上雕刻花纹、在礼服上绘制图案来满足自己眼睛需要一定要用各种肉食、细粮,以及各种美味佳肴来满足自己口胃的需要,此外,增加随从,配备官职、加重奖赏、严厉刑罚,以儆戒人们内心,使天下人民知道自己所希望得到的全在这里了,因此奖赏就能实行;都知道自己所畏惧的全在这里了,因此处罚就能生威严。奖赏能实行,处罚有威力,那么贤人就能得到任用,不贤的人就会遭到罢免,有才能没有才能的人就能得到恰当的职位。这样,那么万物就能协调,突发的事件得到相应的处理,在上,可得到天时,在下,可得到地利,在中间则可得到人和,于是财物就像急流一样滚滚而来,浩浩荡荡就像江河海洋,高大堆积如同高山,即使时常被烧掉,也还没处贮藏,那还怎么担心财物不够呢?所以儒术如果真能实行,天下就会平安富足,役使百姓就会成效。敲钟打鼓也能和谐。《诗经》上说:“钟鼓冬冬,管磬锵锵,天降幸福上天赐福宽又广,仪容威严端庄。酒醉饭饱,功德无量,大福大贵到来,万年不息。”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因此,如果真的实行了墨子的学说,天下就崇尚节俭,而结果却越来越贫穷,反对争斗却天天争斗,劳累困苦却无成效,愁眉苦脸地反对音乐,而人民却更加不和睦。《诗经》上说:“上天正在降下灾难,丧亡祸乱非常多。人民没有好话,你怎么不加惩罚。”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不管政事而用小恩小惠养育民众,抚慰他们,爱护他们,冬天就给他们准备稀饭,夏天就给他们供应瓜果、大麦粥,用这个来换取一点点名誉,这是一种苟且的做法;它可以暂时得到奸邪之人的赞誉,然而这不是长久之计;这样,就不能成就事业建立功绩,这是用奸邪之法治国。尽力争取农时,役使农民快速发展生产增加功效,不顾毁掉名誉,失去民心结果事业有成,但百姓却都怨恨他,这又是一种极端的行为;这种人将趋于毁坏衰败,肯定一事无成。所以放下事业而沽名钓誉,不行;只要成功而不顾民众,也不行;这些都是奸邪不正的办法。

古人不是这样做。古代的君主夏天不让人民中暑,冬天不让他们挨饿受冻,紧急的时候不伤民力,缓和的时候不失时令,这样就会事业成就功绩卓著,君臣上下都很富足,而百姓也都爱戴君主,归附人们就像水流入海,亲近他就像亲近父母,情愿为他出生入死,这没有其他的原因,这是因为君主极其忠信,调和,公平。所以统治国家领导人民的君主,要想争取时间成就功业,那么调和无为,能比急切从事收效更快;忠信公平,能比赏赐表扬更讨人喜欢;一定先纠正那些在自己身上的缺点,然后慢慢地去责备那些在别人身上的缺点,这比使用刑罚更有威力。如果君主真能实行这三种德行,那么人民就会积极响应,即使不想显耀通达,可能吗?《尚书》上说:“如果君主非常英明,民众就会尽心尽力,协调而又迅速。”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所以,不进行教化,而使用刑罚,刑罚用得多就会混乱,却不能克服邪恶;但只教化而不实行惩罚,邪恶的人就得不到惩罚;只进行惩罚而不实行奖赏,勤恳的人就得不到鼓励,如果奖惩不一致,那么民众就会疑虑、风俗险恶,人民行动不会一致。所以古代的圣王彰明礼仪来统一民众;努力做到忠信来爱护民众;尊崇贤人任用贤能安排各级职位,用爵位,服饰、表扬、赏赐去反复激励他们;根据时节安排他们的劳动、减轻他们的负担来调剂他们;广泛普遍地庇护他们,抚养他们,就像保护初生的婴儿一样。如果这样,奸诈邪恶之人就不敢坏事盗贼不会出现,而归依善道的人就受到鼓励了。这是为什么呢?这是因为古代圣王方法平易可行,他灌输给人们思想很牢固,他的政令严谨一致,他的赏罚规定明确。古语说:“上面团结一致,下面就一心一意;上面三心两意,下面也就离心离德;就好比草木,它的枝叶要有它的根决定。”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不给人民利益,反而所取于民不如先使他们得利,然后再从他们身上索取更为有利。不爱护民众而使用民众,不如爱护他以后再使用他们更有成效。给予利益后再索取利益不如爱护而不使用更有功效爱护民众以后再使用他们,不如爱护他们而不使用他们更有成效。使民众得利而不索取,爱护民众而不役使民众,这样,国君就能得到天下了。使民众得利以后再索取,爱护民众以后再役使,这样的国君能够保住国家。不使民众得利而还索取无度,不爱护民众而还役使没有节制,这样的国君只能使国家危险。

看一个国家治乱的好坏来到它的边界,就可以看出端倪。如果哨兵来回巡逻,边境检查非常繁琐,这个国家就很混乱。进入国境,田地荒芜,城镇破败,这个君主就很贪婪。看他的朝廷,尊贵的并不贤明;考察他的官员,处理政事的并无才能观看他的亲信,他们并不诚实,这就是昏君了。凡是君臣百官,对于财货的收取和支出,进行十分精细的检查,而对于礼义制度,却茫然无知,漫不经心,这是个受人凌辱的国家国家农民乐意耕作,战士不避危难,百官依法行事朝廷崇尚礼义,卿相政论协调,这就是治理得好的国家了。观察他的朝廷贤者位尊;考察他的官员,能者任事,看看他左右,皆为诚实,这就是个英明的君主了。凡是君臣百官,对于财货收支的计算,宽容大方简略便易;对于礼义法度,严肃认真、一丝不苟:这就是光荣国家了。如果贤德相等,那么有亲戚关系的人先尊贵,能力相同,那么有旧关系的人先任用。这样的臣子官吏种,就会受到教化而改正,凶狠强暴的受到教化变得朴实善良,狡猾奸诈的也因受到教化而诚实,这就是明君主的功劳了。

观察一个国家强弱、贫富,有一定的征兆君主不崇尚礼义,他的兵力就衰弱;君主爱护民众,他的兵力就衰弱;君主不讲信用,他的兵力就衰弱;奖赏不厚重,他的兵力就衰弱;将帅无能,他的兵力就衰弱。君主好大喜功,他的国家就贫穷;君主喜欢财利,他的国家就贫穷;官吏众多,他的国家就贫穷;工人商人众多,他的国家就贫穷;没有规章制度,他的国家就贫穷。民众贫穷,君主就贫穷;民众富裕,君主就富裕。所以,田野和乡村是财物的根本;粮囤地窖谷仓米仓是财物的末节。百姓顺应天时,耕作适宜,这是钱财源头;按照等级征收的赋税和国库,是钱财的支流。所以英明的君主必定谨慎地顺应时节的变化,节流开源,时常谨慎的考虑这些问题,使天下财富绰绰有余,国家就不再担忧财物不够了。如果这样,那么上下都富足,双方没有地方来储藏财物,这是懂得国计民生达到顶点。所以,即使禹时碰上了十年水灾,商汤遇到了七年旱灾,但天下人民没有遭受饥饿的苦难,十年以后,谷物又丰收了,而原来储备粮还有节余。这没有其他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们懂得了本末、源流的关系啊。所以,田野荒芜了,但国家的粮仓很充实,百姓很贫乏,但国家仓库却满满的,这就叫做国家灭亡断绝根本,枯竭了源头,把财物都归并到国库中,然而君主宰相不知道危险,那么他们的灭亡很快就要来到了。用整个国家的财货供养他,还是不能容纳他这个人,这叫做极其贪婪,是最愚蠢的君主。本来希望富有,可是因此丧失了国家;本来希望得到利益,可是因此危害了自身;古时有上万个国家,现在只有十几个了,这没有其他的原因,他们丧失国家原因只有一个。统治人民君主,也应该觉悟了。

百里见方的小国,完全能够独立存在的。凡是进攻别国的,不是追求名誉,就是谋取利益;否则,就是为了发泄私愤。

仁德的人治理国家,要修养自己的意志,端正自己的行为达到崇高的政治境界做到忠厚有信用,使礼仪制度极其完善。身穿布衣、脚穿麻鞋的读书人,真能做到这样,即使住在偏僻的里巷、简陋的房屋理,天子诸侯不能与他争夺名望,如果让他治理国家天下没有谁能埋没他的德行。如果这样,那么追求美名的就不会攻打他了。这样的人在国内当权,就会开垦田野,充实仓库,改进器械装备,上下一心,三军共同努力。用这个来远征苦战,那肯定不行;在国内囤积兵力,保卫巩固情况许可,便会迎击,擒获敌方将领,就像掰断麦芽一样容易战争得到东西,不够医治创伤,补充打败仗的损失。他们爱惜自己的将领,而惧怕自己的仇敌,如果这样,那么谋取利益的就不会来攻打了。这样的人在国内当权,就会履行小国大国,强国同弱国的道义,礼节将十分完善,会见时赠送的玉器将很大,贡献的财物将非常丰厚,所用的说客是文词优雅,聪慧善辨的君子。如果他能通情达理,谁还能怨恨他呢?如果这样,那么心怀怨恨人就不会来攻打他了。

求名的不来攻打,谋利的不来攻打,发泄怨愤的也不来攻打,国家稳固的就会像磐石一样,长寿如同恒星。别的国家都混乱,只有治理得好;别的国家都危险,只有我安稳;别的国家都丧权失国,我便起来制服他们。所以讲究仁德的人治理国家,不仅是要保住他的国家还要兼并别人的国家。《诗经》上说:“我们理想君子,它是坚持道义变更。他的道义变更,他就能安定四方国家。”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保住国家的难易是:侍奉强暴的国家难,但让强暴的国家侍奉自己容易。如果用财宝侍奉强暴的国家,财宝用完了,可是邦交仍然不能建立;和他们结盟,订立条约,可是没几天他们就背信弃义了;割让国家领土去贿赂他们吧,他们的欲望不能满足。对他们越依顺,他们就变本加厉,一定要到财物送光,国家全部拿来送给他们,才肯罢休。如果这样,即使有尧、舜的辅助,也没有能靠这种办法幸免。这就好像一个系着宝珠,佩着宝玉,背着黄金姑娘,碰上了山中的强盗,即使对他只敢眯着眼睛看,弯腰、屈膝,像家里的婢妾,仍将不可避免那厄运。所以,如果没有使人民团结抗敌的办法,只靠花言巧语、跪拜请求,诚惶诚恐地侍奉他们,是仍然不能保持国家、保护自己的。所以英明的君主这样做,他必定修饬礼节,严肃法令,整顿百官,公正地处理政事,整治民众,然后才能够礼节整齐,各种事情治理得有条不紊,群众齐心合力。这样,邻近国家就会争先恐后地来亲近,远处的人民愿意归顺,上下一心,三军共同努力;名声足够威慑他们,武力足够惩处他们;从容地指挥,那些强暴的国家没有不受驱使的;这就好像是力士乌获与矮子焦侥搏斗一样。所以说:侍奉强暴的国家难,但让强暴的国家侍奉自己容易。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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