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居正(1525年5月24日-1582年7月9日)明神宗时内阁首辅,著名政治家。字叔大,号太岳,湖广江陵(今属湖北)人。嘉靖二十六年(1547)进士。由庶吉士授编修。隆庆元年(1567),以吏部左侍郎兼东阁大学士,入阁参预机务。旋晋礼部尚书兼武英殿大学士。万历二年(1574),开始实行改革。五年,其父病殁,仍留任秉政。万历十年卒,赠上柱国,赐谥“文忠”。死后不久,遭反对派诬陷, 被革除封号, 抄没家产, 几乎遭受剖棺戮尸之祸, 其子孙也被遣戍充军。
万历六年,神宗大婚,慈圣李太后命张居正为东汉班昭《女诫》一书做直白注解,以供新册封的王皇后阅读。张居正以内阁首辅身份作此注解,以及为某一皇后阅读而作专书,皆称引人注目。李太后命张居正撰写此书,与张居正多年承担辅导万历皇帝的职责有直接关联,亦显示出女训书籍在后宫女子教育,尤其是皇后教育中的重要意义。此举在神宗大婚,太后从乾清宫搬回慈宁宫后发生,体现了李太后高度倚重张居正辅佐万历皇帝的姿态,具有明显的政治信托象征意义。
曹大家女诫序
家字,读作姑字。曹大家是汉朝班彪之女,班固之妹,名叫班昭,嫁与曹寿为妻。有贤德,通书史,又善作文词。汉和帝常召入宫,后妃皆以师礼事之,宫中俱称他为曹大家,盖尊之也。《女诫》,是教诫女人的说话。序,是说作《女诫》的原由。
鄙人愚昧,受性不敏。
鄙人,是大家自谦之辞。说:我是鄙俗之人,愚鲁暗昧,天赋与我的资性不甚明敏。
蒙先君之余宠,赖母师之典训。
大家的父亲先亡了,故称先君。余宠,是福荫。母,是母亲。师,是师傅。古人女子具有师,教读女典。训,是教训。
大家说:我少时,蒙先人的余荫,赖母亲并师傅的教训,才得长大成人。
年十有四,执箕帚于曹氏,于今四十余载矣。
执,是手持之也。箕,是簸箕。帚,是苕帚。
大家说:我十四岁时,嫁为曹门之妇,执箕帚,供洒扫,以尽妇道,至今四十有余年了。
战战,是恐惧。兢兢,是戒谨。黜,是休退。辱,是污辱。益,是增益。中外,是曹门内外。累,是连累。
大家说:我自从嫁到曹门,常恐惧戒谨,只怕失了妇道,被夫黜辱,添父母之羞,为曹门之累。
夙夜劬心,勤不告劳,而今而后,乃知免耳。
夙,是早。劬,是勤。
大家说:我为恐辱父母之故,所以四十余年之间,常早晚勤其心志,以供妇职,虽勤而不敢言劳。自今以后,方知得免于黜辱,不致羞辱父母,贻累曹门也。
吾性疏顽,教导无素,恒恐子谷,负辱清朝。
大家又谦说:我生性粗疏顽钝,平素不曾训教引导我的儿子,常恐曹谷不肖,玷辱了清明之朝。
圣恩横加,猥赐金紫,实非鄙人庶几所望也。
不当加而加,谓之横加。不称其赐,谓之猥赐。金紫,是腰金衣紫,乃贵官的服色。庶几,是近。
大家说:我子曹谷,素失教训,乃荷蒙朝廷的厚恩,加赐以金紫,居贵显的官职,这实不是我鄙人庶几所敢希望也。
男能自谋矣,吾不复以为忧也。
但伤诸女,方当适人,而不渐训诲,不闻妇礼,惧失容它门,取耻宗族。
大家说:我的儿子,我不忧虑了。只是伤痛你众女,方当出嫁之时,却未曾渐磨训教得你每,失了妇人之容,在他人家有些过差,玷辱我曹门的宗族。
吾今疾在沈滞,性命无常,念汝曹如此,每用惆怅。
沈滞,是疾病淹缠的意思。无常,是说不久。汝曹,即是你每。惆怅,是忧思的意思。
大家说:我今疾病沉重,性命不久,思念你众女每,不知妇女礼法,因此常是忧思,放心不下。
间作《女诫》七章,愿诸女各写一通,庶有补益,裨助汝身。去矣,其勖勉之。
间,是病少痊。一通,是一本。裨字,即是补字。助字,即是益字。勖字,即是勉字。
大家说:趁今我病稍痊,作此七篇诫女之言,愿你众女各写一本,时时诵读,庶几有益于你众女之身。我今去后,你众女将我这教诫的言语务要勉励,身体力行,不要怠慢忘记了。
卑弱第一
此一章专说女人卑而不高,弱而不强之义。盖女乃坤道,以柔顺为主。卑弱者,女德之先务也,故以为第一章。
古者,生女三日,卧之床下,弄之瓦砖,而告斋焉。
瓦砖,即今之纺砖。弄,是以手拈弄。
大家说:古人生女,三日之后卧之床下,寝之于地,将一块纺砖与他拈弄。斋戒而告之祖先,说我某日生一女。
卧之床下,明其卑弱,主下人也。弄之瓦砖,明其习劳,主执勤也。斋告先君,明当主继祭祀也。三者,盖女人之常道,礼法之典教矣。
典,即是常。这一节是解说上四句之意。
大家说:古人生女,所以卧之床下者,明其不高傲,不强梁,专尚卑弱之义。盖女人以事人为职,故专主于下人,而不可高傲也。所以弄以纺砖者,明其熟习劳苦之义。盖女人以纺织为职,故主于执持勤劳,而不可懈怠也。斋告先君者,盖女子长大嫁人,将以内助其夫,承家祭祀,故于诞生之初,即斋戒而告之。这三件乃女人常行之道,礼法中常以为教而不容已者。
谦让恭敬,先人后己;有善莫名,有恶莫辞;忍寻含垢,常若畏惧:是谓卑弱下人也。
这一节是解说卑弱下人之义。
大家说:女人能谦而不亢,让而不争,恭而不傲,敬而不怠;凡事让人,自己退后;有好处,莫自扬名,有不好处,居之而不辞;忍耐污辱,含纳尘垢,常常小心,有如畏惧。这是卑弱下人的道理。
晚寝早作,勿惮夙夜;执务私事,不辞剧易;所作必成,手迹整理:是谓执勤也。
这一节是解说执勤之义。
寝,是睡。作,是起。勿,是禁止之辞。惮,是畏难。私事,是家事。剧,是繁难。易,是简易。
大家说:女人能晚睡早起,不以夙夜为劳而有畏难之心;执务家事,不分难易,任之而不辞;所作之事,必期于成,不始勤而终怠,不有头而无尾,必须亲手整理,不托之他人。这是执勤的道理。
正色端操,以事夫主;清静自守,无好戏笑;洁齐酒食,以供祖宗:是谓继祭祀也。
这一节是解说继祭祀之义。
正色,是正颜色。端字,也解做正字。操,是守。清,是不混浊。静,是不妄动。洁,是洁静。齐,是齐整。
大家说:女人能正其颜色,而不为妖冶之态,端其操守,而不为邪媚之行;既能专心以事夫主,又能清静自守,不好戏笑;洁齐酒食,以供养祖宗。这是善继祭祀的道理。
三者苟备,而患名称之不闻,黜辱之在身,未之见也。三者苟失之,何名称之可闻,黜辱之可远哉?
这一节是总说上文之意。
三者:谓卑弱下人,一也;执勤,二也;继祭祀,三也。苟,是诚。备,是全。
大家说:女人诚能全得这三件美德,则事务有成,神人皆悦,由是而患名称不闻,黜辱不免,决无此理。三者苟失之而不能全备,则明有人非,幽有鬼责矣,何名称之可闻,黜辱之可远哉?
夫妇第二
有男女,则有夫妇,故夫妇为第二章
夫妇之道,参配阴阳,通达神明,信天地之宏义,人伦之大也。是以《礼》责男女之际,《诗》著《关雎》之义。由斯言之,不可不重也。
这一节是说夫妇所系之重。
参,是并立而为三。配,是对。达,是通。宏,是大。《礼》,是《礼记》。《诗》,是《诗经》。《关雎》,是《诗经》的篇名。
大家说:夫妇之道甚大。刚柔相济,足以参配阴阳;和敬相与,足以通达神明。乃天地自来之大义,人伦故有之大节也。是以《礼记?昏义篇》言男女之际,甚为可贵;《诗经?关雎》章于好逑之义,发之甚明。由是言之,则知夫妇之道,不可不重也。
夫不贤,则无以御妇;妇不贤,则无以事夫。夫不御妇,则威仪废缺;妇不事夫,则义理堕阙。方斯二者,其用一也。
这一节是说夫妇相须为用。
御,是管束的意思。堕,是落。方,是比方。
大家说:夫有夫之道,妇有妇之道。若夫不能尽夫道而不贤,则不能管束其妇;妇不能尽妇道而不贤,则不能承事其夫。夫不能管束其妇,则夫之威仪废缺,便不成个夫主了;妇不能承事其夫,则妇之义理堕阙,便不成个妇人了。以此比方,可见夫妇二人,虽有男女不同,其相须为用,所系甚重之义,则一也。
察今之君子,徒知妻妇之不可不御,威仪之不可不整,故训其男,检以书传,殊不知夫主之不可不事,礼义之不可不存也。但教男而不教女,不亦蔽于彼此之数乎!
君子,指父母说。检,是检阅。传,是传记。蔽,是遮隔。数,是分数。
大家说:我看今之为人父母的,只知为妇人者不可不着夫主管束,做夫主的威仪不可不整齐,故专教训男子,检阅书传,讲明道理,使他好管束妇人。却不知女人也要承事夫主,也要存守女人的礼义。若只教训男子,而不教训女人,则于男女分数之重,不亦遮隔而不明乎!
《礼》,是《礼记》。书,是写字记事。至,与“志”同。则,是法则。大家说:《礼记》上说,男子之生,自八岁时,便教他写字记事。到十五岁,则教他志于成人之学。夫教男子之法如此,今独不可依此法以教女子乎?
敬慎第三
慎字,当作顺字,古时慎、顺二字通用。有夫妇,则有夫妇的道理。敬顺者,妇人之道也,故以为第三章。
阴阳殊性,男女异行。阳以刚为德,阴以柔为用。男以强为贵,女以弱为美。故鄙谚有云:“生男如狼,犹恐其尫;生女如鼠,犹恐其虎。”
鄙谚,是俗语。尫,是羸弱。狼、虎都是兽之刚强者;尫与鼠,言其柔而弱也。
大家说:女人属阴,男子属阳,阴阳之性,原自不同,则男女之行,亦宜有异。何以见阴阳殊性?盖阳以刚为德,阴以柔为用,刚则不柔,柔则不刚。何以见男女异行?盖男以强为贵,女以柔为美,强则不弱,弱则不强。故俗话说:生男如狼之刚,还怕他后来怯弱,言男子贵于刚强也;生女如鼠之柔,还怕他后来粗猛,言女子贵于柔弱也。
然则修身莫若敬,避强莫若顺。故曰敬顺之道,妇之大礼也。夫敬非它,持久之谓也;夫顺非它,宽裕之谓也。持久者,知止足也;宽裕者,尚恭下也。
宽,是不狭隘。裕,是不急躁。恭下,是谦下。
大家说:男女之行,刚柔既殊,然则为女者,要修身,莫若以敬,要避强,莫若以顺。所以古人说,敬顺之道乃为妇之大礼也。夫所谓敬者,不必他求,只是常守此心便是;顺者亦不必他求,只是存心宽裕便是。人能常守此心,便知分止足而不敢僭越;人能宽裕此心,便崇尚谦下而不肯骄傲。
夫妇之好,终身不离。房屋周旋,遂生媟黩;媟黩既生,语言过矣;语言既过,纵恣必作;纵恣既作,则侮夫之心生矣。此由于不知止足者也。
这一节是说女人不敬的根由。
好,是恩爱。媟黩,是轻慢。纵恣,是放肆。
大家说:夫妇相爱,终身不离。相与周旋于房室之间,岂不易生媟黩;媟黩既生,则语言不复点检,多致过差;语言既过,则情意纵恣,势所必致;纵恣既作,则侮夫之心生矣。此其病根,在于不知我止足之分,而遂至于侮慢夫主如此。
夫事有直曲,言有是非。直者不能不争,曲者不能不讼。讼争既施,则有忿怒之事矣。此由于不尚恭下者也。
这一节是说女人不顺的根由。
争,是争兢。讼,是词讼。忿怒,是心气不平,着恼的意思。
大家说:夫妇之间,或事有曲直,或言有是非;直者不肯让则争,曲者不肯服则讼。讼争既兴,则有忿怒之事矣。此其病根,在于女人不尚谦下也。盖能尚谦下,则不论是非曲直,皆忍受之而不言矣,安得有争讼忿怒之事乎?
侮夫不节,谴呵从之;忿怒不止,楚挞从之。
节,是止。谴,是责怪。呵,是呵叱。楚,是杖。挞,是打。
大家说:女人侮夫不止,则为夫者,岂肯甘受?必加之谴呵矣。夫主忿怒不止,不但谴呵,将又继之以杖责矣。
夫为夫妇者,义以和亲,恩以好合。楚挞既行,何义之存?谴呵既宣,何恩之有?恩义俱废,夫妇离矣。
义,是宜。宣,是露。
大家说:为夫妇者,彼此相宜,由于和顺而亲厚;恩爱相结,由于情好而和谐。今夫妻反目,至于楚挞既行,则和亲之情已疏,复何相宜之有?谴呵既宣,则好合之义已乖,又何恩爱之有?恩爱俱废,夫妇离心矣。由是黜辱有所不免,将贻父母之羞。然其始,皆由女人不敬顺所致,可不戒哉!
妇行第四
女有四行:一曰妇德,二曰妇言,三曰妇容,四曰妇功。夫云妇德,不必才名绝异也;妇言,不必辩口利辞也;妇容,不必颜色美丽也;妇功,不必工巧过人也。
大家说:女人之行有四件:一是妇德,二是妇言,三是妇容,四是妇功。然所谓妇德,不必有才干聪明,绝异于人也;所谓妇言,不必有辩口利辞,会说过人也;所谓妇容,不必颜色美丽,娇娆动人也;所谓妇功,不必工巧过人,百能百会也。凡此皆世俗之所贵,非淑女之美行也。
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是谓妇德。
这一节是妇德之实。
大家说:女人能清而不贪,闲而不暴,贞而不邪,静而无妄;操守大节,整齐不乱;行己之间,辄有羞耻;一动一静,卓有法度,这才叫做妇人之德。
择辞而说,不道恶语,时然后言,不厌于人,是谓妇言。
这一节是妇言之实。
择,是拣择。厌,是厌恶。
大家说:女人能拣择好辞而说,不道丑恶之言;时当言,而后言,未尝轻言;说出来的话都合道理,使人喜听,不生厌恶,这才叫做妇人之言。
盥浣尘秽,服饰鲜洁,沐浴以时,身不垢辱,是谓妇容。
这一节是妇容之实。
盥浣,是洗濯。尘,是尘土。秽,是不净。垢,是泥垢。
大家说:女人能常盥浣服饰,使之鲜洁;以时沐浴身体,使不致垢秽,这才叫做妇人之容。
专心纺绩,不好戏笑,洁齐酒食,以奉宾客,是谓妇功。
这一节是妇功之实。
纺,是纺线。绩,是绩麻。洁,是净。齐,是整。
大家说:女人能专心纺线绩麻,只务本等的事,不好与人戏笑;安排些洁净整齐酒食,以奉宾客,这才叫做妇人之功。
此四者,女人之大德,而不可乏之者也,然为之甚易,唯在存心耳。古人有言:“仁远乎哉?我欲仁,而仁斯至矣。”此之谓也。
乏,是少。
大家说:妇德、妇言、妇容、妇功这四件,乃是女人的大德,不可少者。四者俱全,才尽得女人的道理。然为之亦不难,唯在以此四者常存于心,不可忘也。古人有言:“仁道岂远乎哉?我欲行仁,仁即至矣。”此正所谓一存其心,而德、言、容、功,皆在于我也。
专心第五
专心,是一心只敬事夫主,更无他虑。妇行故有四,而根本节目之大者,则在于贞静,故以专心为第五章。
《礼》:夫有再娶之义,妇无二适之文,故曰夫者天也。天固不可逃,夫固不可离也。行违神祇,天则罚之;礼义有愆,夫则薄之。
违,是背。罚,是谴。愆,是过差。
大家说:考之于《礼》,夫丧其妻,则有再娶之义;妇丧其夫,则无再嫁之文。所以古人说,夫乃妇之天。人生世间,随到那里,都顶戴着天,不可逃也。人不可逃于天,则为妇者,岂可离于夫哉?人之行事,有违背神祇者,天必降之以罚;女人之礼义,若有过差,则为夫者,岂不疏薄而谴辱之哉?
故《女宪》曰:“得意一人,是谓永毕;失意一人,是谓永讫。”由斯言之,夫不可不求其心。
宪,是法。《女宪》,是书名。一人,即夫也。永,是长。毕,是终。讫,也是终。
大家说:《女宪》书上说道,女人若得了夫主意,固可以仰赖终身;若失了夫主意,也就将此一身断送了。夫女人一生的事,只靠在夫主身上。由此言之,可见夫主之心意,不可不求而得之,以仰赖终身也。
然所求者,亦非谓佞媚苟亲也,固莫若专心正色。礼义居絜,耳无涂听,目无邪视,出无冶容,入无废饰,无聚会群辈,无看视门户:此则谓专心正色矣。
佞,是口才。媚,是邪媚。苟,犹俗言将就也。专心正色,盖指下七句而言。涂,是道路。涂听,是听的道路上的说话。冶容,是妖艳之容。废饰,不妆饰也。
大家说:我所求得夫主之心者,亦不是佞口邪媚,苟且将就,以求亲悦,只是要专心正色,以礼自处耳。必须守礼执义,居止端絜。耳之所听,必出于道理之言,道路上说的言语,未曾经自己看见的,不要听他。目之瞻视,贵于端正,若旁观邪看,乃非礼之视,必以为戒。容仪贵乎有常也,不因出外之时,打扮出那妖冶艳丽之容也;不因入内之时,就阘茸懒散不加修饰。无事不聚会群小,闲行嬉戏。在家不倚靠门户,窥看外面。视听言动,皆以礼自处,这才叫做专心正色。所以求得夫主之意者,在此而已。
若夫动静轻脱,视听陕输,入则乱发坏形,出则窈窕作态,说所不当道,观所不当视,此所谓不能专心正色矣。
轻脱,是不尊重。陕输,是不正大。
大家说:妇人求亲之道,贵于以正自虚。若是举动轻率,不自尊重,则与礼义居絜者异矣。视听闪倏,不以正道,则与耳无涂听,目无邪视者异矣。入则蓬头垢面,出则妆饰窈窕,做出诸般态度,则与出无冶容,入无废饰者异矣。不当说的说,不当看的看,则与不聚会群辈,不看视门户者异矣。这正是佞媚苟亲,不知专心正色者。以此求得夫主之意,岂不难哉!
曲从第六
以上五章,论女人之道,大略尽矣,而未及于舅姑,故以曲从为第六章。
夫得意一人,是谓永毕;失意一人,是谓永讫。欲人定志专心之言也。舅姑之心,岂当可失哉?
舅姑,是公婆。
大家说:我前面说,得意一人,是谓永毕;失意一人,是谓永讫。盖谓妇人以夫为天,不可不定志专心以求得其意的说话。然上面还有公婆,公婆又是夫主之所敬事者也。若不得公婆的喜悦,则为夫主者,亦岂敢违亲而见容哉?故舅姑之心尤不可失也。
物有以恩自离者,亦有以义自破者也。夫虽云爱,舅姑云非,此所谓以义自破者也。然则欲得舅姑之心奈何?固莫尚于曲从矣。
大家说:妇人事夫与事舅姑微有不同:事夫固贵敬顺,然尚有当执正守义者;若事舅姑,则虽于义有未合者,亦不可以不曲从也。盖人之情固以恩爱相结,然亦有恩重而反以自离者;固以情义相合,然亦有义重而反以自破者。今有女人,其夫主怜爱之,可谓恩义好合矣。然其舅姑不喜之,则为夫者,亦不得不顺父母之意,而与之相离。此所谓以恩自离、以义自破也。此可见以妇视夫,则夫为重;以夫视舅姑,则舅姑为重。然则为妇人者,欲得舅姑之心当何如?固莫如曲意顺从而已矣。
姑云尔而是,固宜从令;姑云尔而非,犹宜顺命。勿得违戾是非,争分曲直,此则所谓曲从矣。故《女宪》曰:“妇如影响,焉可不赏。”
大家说:妇事舅姑,只当以顺从为主。假如婆婆分付的这件事,于理恰是,固当从令;假如婆婆分付的这件事,于理有未是,没奈何,也要顺从。不可与姑违戾是非,争分曲直,如此,方是曲从。若于理所当从而从,不叫做曲从了。所以《女宪》书上说:妇女承事舅姑者,凡从命如影之随形,如响之应声,则岂有不得舅姑之心而受赏者哉?然父母之心既顺,则夫主之心亦得矣。
和叔妹第七
叔,是小叔,夫之弟也。妹,是小姑,夫之妹也。上言舅姑之心不可失,而叔妹者,则舅姑之所爱也,欲得舅姑之心,不可不知处叔妹之道,故以和叔妹终焉。
妇人之得意于夫主,由舅姑之爱己也;舅姑之爱己,由叔妹之誉己也。由此言之,我臧否毁誉,一由叔妹,叔妹之心,复不可失也。皆知叔妹之不可失,而不能和之以求亲,其蔽也哉!
臧,是善。否,是不善。誉,是扬其善。毁,是称其恶。蔽,是遮隔。
大家说:妇人之得意于夫主,由舅姑之爱己,所以夫主以父母之心为心,亦爱己也。舅姑之爱己,由叔妹之誉己,所以舅姑取信于叔妹之言,亦爱己也。由此言之,我一身的善恶毁誉,皆系于叔妹,则叔妹之心,岂可以失哉?人亦皆知叔妹之心不可失,而乃不思和叔妹之心,以求亲心之悦,岂非心有遮蔽而不明也哉?
自非圣人,鲜能无过。故颜子贵于能改,仲尼嘉其不贰,而况妇人者也!虽以贤女之行,聪哲之性,其能备乎?是故室人和则谤掩,外内离则恶扬。此必然之势也。《易》曰:“二人同心,其利断金。同心之言,其臭如兰。”此之谓也。
聪,是聪明。哲,是智慧。备,是全美。室人,是一家之人。掩,是闭藏。臭,是气味。兰,是香草。
大家说:叔妹之所以当和者,以其能掩吾之过,扬吾之美也。人非圣人,谁能无过差。虽以颜子亚圣人一等,还有过差,只是他不惮自改,故仲尼以不贰其过称之。而况于妇人秉性阴柔,虽以贤女之行,赋性聪明智慧者,亦岂能备道全美无一过?若有过,人必知之。所以,一家之人相与和气则谤言自掩,内外之间相与离心则恶名自扬。此势之所必然,而不容已也。《易经》上说:“二人同心,如快利刀刃,金铁可断。同心的语言说出来,彼此契合,其气味就如兰之芬香一般。”即此观之,室人和,则谤可掩;而欲和室人,不可不先于叔妹加之意也。
夫叔妹者,体敌而分尊,恩疏而义亲。若淑媛谦顺之人,则能依义以笃好,崇恩以结援。使徽美显章,而瑕过隐塞,舅姑矜善,而夫主嘉美。声誉曜于邑邻,休光延于父母。
敌,是相等。淑、媛,都解做美字。笃,是厚。徽,也是美。瑕,是疵。
大家说:小叔与小姑,与我虽是等辈人,而分则尊于我,其恩疏而义则相亲。若是淑媛谦顺有贤德的人,知叔妹之不可慢,则能依义以笃厚其爱,崇恩以结为援应。叔妹之心既得,便都加敬爱于我。我有徽美,则彼为之显章;我有瑕过,则彼为之隐塞,使舅姑矜怜我之善,而夫主嘉爱我之美,声誉光曜于邑邻,美光延及于父母。夫能和于叔妹,便有这许多好处,然则为妇者,岂可不求得其心哉?
若夫蠢愚之人,于叔则托名以自高,于妹则因宠以骄盈。骄盈既施,何和之有?恩义既乖,何誉之臻?是以美隐而过宣,姑忿而夫愠。毁訾布于中外,耻辱集于厥身,进增父母之羞,退益君子之累。斯乃荣辱之本,而显否之基也。可不慎哉!
蠢,是不伶俐。愚,是不聪明。宠,是眷爱。骄,是矜肆。盈,是满。臻,是至。宣,是布。忿、愠,俱是怒。訾,是不善之言。
大家说:惟有贤德知义理的人,才能和于叔妹而致美誉。若夫蠢愚之人,他处叔,则托名自尊,高傲而不知谦下;处妹,则因夫之宠以自骄盈。骄满既行,必乖和好之情;恩义既乖离,则情义不相联属,岂有称誉至于我?我即有美处,则隐藏而不宣;我或有过处,则播扬而不匿。姑听叔妹之言,说我有过,而忿怒之色作。短毁不善之言,布扬于中外;耻辱不好之事,皆集于其身,进增父母之羞,退益君子之累矣。夫能和于叔妹,则荣而显;不和于叔妹,则辱而不显。是叔妹者,乃我荣辱之本,而显否之基也。与叔妹相处,可不谨慎而求,以得其心哉!
然则求叔妹之心,固莫尚于谦顺矣。谦则德之柄,顺则妇之行。凡斯二者,足以和矣。《诗》云:“在彼无恶,在此无射。”斯之谓也。
柄,是把柄。射,是厌烦。
大家说:叔妹之心固不可不求;欲求其心,莫尚于谦顺。谦则虚,虚则能受,故为德之柄。顺,坤道也,故为妇之行。凡此二者,有容物,无忤物,处于叔妹之间,不论贤与不贤,皆足以和矣,何往而不得其心哉!《诗经》说:“在彼无恶我者,在此无有厌射我者。”这个正是谦顺,足以取和之说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