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石成金字天基,号惺斋,扬州人,生于清代顺治十六年,卒于乾隆初年。《传家宝》是由历经顺治、康熙、雍正、乾隆四朝的清代学者石成金编撰的一本通俗教化书籍。
明清以后开始出现以修身齐家、为人处世为核心的百科全书,这类书籍涵盖三教九流、包罗衣食住行,一时盛行于世。其中,最有影响的便是清代学者石成金编著的《传家宝》,是中国清代善书的精粹之作。
《传家宝》分为四集,每集八卷,共计三十二卷。虽非儒、释、道大乘之作,但却有以事论理之功。着重于世事人伦之道,诸等根智,皆可阅读受益。对于修道者,有助于修身养性;对普通人,可利于平泰安康;对愚顽执迷者,可起规劝教诲之用。
序
夫人得天地之理以为性,受天地之气以成形,无论其 智、 愚、 贤、 不肖,悉知好善之为荣,奈缘其循理之心不敌其从欲之心,兼之觉悟无由,所以言行每多乖戾耳。余钦承简命,以大常御史典郡淮扬,又蒙皇上特赐世贞堂匾额,感激圣恩,涓埃莫报。莅任以来,俞加勉励,朝勤夕惕,惟以爱养百姓、奖善惩恶、道民归正之为急,每逢朔望,亲临讲堂宣扬上谕,未尝少懈,所以仰答皇恩于万一也!政事之暇,最喜读天基《传家宝》,因其言言通俗,事事得情,虽愚夫愚妇,尽可晓然。不啻警世之木铎,利人之舟揖。良由石子之为人,端方长厚,熟谙世事,更加躬行实践,然后举以示人,是以立言如此。然石子所著甚富,分列百十余种,皆大有益于身心之言。世人每求镇家珍宝以消灾祈福,曷若案头置此一书,自己朝夕熟记而体行也;世人每厚积金资以贻子孙,又曷若授此一书,令子孙朝夕熟记而体行也!因题日:“修齐至宝,铭心镂骨。时刻记行,慎毋轻忽。”但愿天下之读是书者,认真以好善之为荣,既不负天地生受之意,又能自享安乐之福。石子此书,言虽浅近,实可上勷圣天子道德齐礼之治,岂惟辅余教诫斯民所未及哉!因乐为序。
世上接續宗祀,保守家業,揚名顯親,光前耀後,全靠在子孫身上。子孫賢,則家道昌盛;子孫不賢,則家道消敗。這子孫關系甚是重大。無論貧富貴賤,爲父祖的俱該把子孫加意愛惜。但是爲父祖者不知愛惜之道,所以把子孫都耽誤壞了。何謂愛惜之道,“教”之一字時刻也是少他不得。試看,古者婦人一有懷孕,就目不視邪色,耳不聽淫聲,這叫做胎教,所以生子形容端正,聰明過人;子能吃飯,就教他用右手;子能說話,就戒他出嬌音;六七歲時,男女就坐不同席、食不共器;一切出入、飲食,教他遜讓長者;衣服不許綢帛,飲食俱有時度;八歲入小學,教之以灑掃應對進退之節,禮、樂、射、禦、書、數之文;十五歲入大學,教之以明理正心,修己治人之道;至于女子,十歲時就不許出閨門,教以針剪紡績之法,飲食廚臼之事,一切語言容貌俱要溫恭柔順。古人教訓之法還多,不能盡述。想他當日,豈不知愛惜子孫,爲什麽把子孫這樣拘管呢?正爲不是這樣拘管,就成不得人。所以孔子曰,愛之能勿勞乎。必定要勞苦子孫,才不耽誤子孫,才是真正愛惜子孫。
子孫好與不好,隻在個教與不教上起根。蓋不教他儉樸,則必奢華;不教他辛勤,則必遊惰;不教他忍耐,則必忿争;不教他謙恭,則必倨傲。出此入彼,自然之理。但世上的人那一個生下來就是賢人?都從教訓成的;那一個生下來就是惡人?都從不教訓壞的。譬如玉不琢,就是廢玉,怎得能成珍器!田不耕鋤,就是荒田,怎得能成豐熟!
教子一事爲何專責在父母身上?假如父母不去教子,鄉黨親族中就有好人,那能件件教導,日日不離?言語也不相信,情誼也不關切,誰肯像父母的心腸,苦口饒舌惹他厭惡。所以兒子學好學不好,都是爲父母的專任。萬一父母不在,才是祖、叔的事。
世上也有富貴人家生出來的子孫辱門敗戶,也有貧賤人家生出來的子孫立身揚名。可見子孫的好歹,全在教與不教,原不在于家門之富貴貧賤。但人生一世,子孫是個後程,若是子孫不好,任你有極大的事業,總無成立,父、祖死後,隻落得旁人笑語,就是平常人家,也要個接代的子孫。所以人家子孫是最要緊的,若是有了子孫不去教他,也是枉然,所以教子學好更是最要緊的。
可惜而今有子孫者,胎教的道理全然不曉,至于生長以後,嬌生慣養使性氣也不惱他,罵爹娘也不禁他,欺兄壓長也不約束他,慢鄉鄰、辱親友、遊手好閑、任意爲非也不責治他,一切飲食衣服從其所好,滿口膏粱、渾身绫羅,甚至誣賴騙詐、好争慣訟、壞盡心腸,殊不警戒他,更有反誇子孫乖巧者。如今世上婦人護短的甚多,一見丈夫管子孫,方才開口罵動手打,他就攔阻嚷鬧起來。因此寵壞子孫者不少。
世間不肖子的根苗,多從父母釀成。但父母愛惜兒子原是好意,殊不知子若不教,正是把他一世終身都坑害壞了。我每常見人家父母惜兒子,任他的性情遊戲閑蕩,讀書的書也不問他讀多少,做事的事也不管他做如何,若于凡是略辛苦的生業,便不叫他做。殊不知把他的身子懶惰慣了,性子自在熟了,及至他後來自己做人,便諸事隻圖自在,稍有勤勞的就不歡喜,少有辛苦的就不耐煩,因此一切事務東不成,西不就,苗而不莠,莠而不實,粗魯浮淺,不得成器,多從這個惜他上釀起來。又常見人家父母愛兒子,定要好食與他吃,好衣與他穿,好器物把他用,好去處領他頑,殊不知他吃慣了好的、穿慣了好的、用慣了好物件、頑慣了好處所,及至他後來自己做人,便奢華慣了不知節省,也不曉得銀錢如何難掙,也不明白家業如何難創,因此浪費、浪用、賣田、賣屋多從這個愛他上釀起來。又常見人家父母疼兒子随他的偏執,凡百事情惟恐怕違拗了他,盡他要的便與他,盡他惱的便替他打罵出氣,殊不知順從他慣了,及至他後來自己做人,一發自由、自縱、打人、罵人、撞禍、生事,多從這個疼他上釀起來。又常見人家父母喜歡兒子,專一調笑哄他,就是他說非禮之言隻管作要,做詭詐之事隻管作耍,殊不知把他亵狎慣了,及至他後來自己做人,一味苟且歪邪、越理犯分,多從這個喜歡他縱容起來。又常見人家父母不拘管兒子,長至十來歲已至成人,他交的朋友也不問他賢與不賢,做的事務也不管他好與不好,殊不知把他縱容慣了,及至他後來自己做人,全無忌憚,總沒怕懼,奸盜邪淫,爲非作歹,多從這個不拘管他放肆起來。可見種種壞事,總由父母不教而起,及至後來家業被他破敗,祖宗被他玷辱,父母妻子被他連累,那時父母割舍他不得,欲教他又不能到得,此時方才知道當初惜他、愛他、疼他、喜歡他、不拘管他,卻不是爲他,都是坑害他,悔也悔不及,教也教不及,恨也恨不了,隻落得凄惶苦楚,旁人歎息。不獨爲父母的痛恨早不教訓,就是爲兒子的,自己也痛恨父母早不教訓,就恨也無用了。
有一等老年得子的,又有一等生子艱少的,俱愛之如掌上明珠,恨不得時時捧在手裏,日日含在口裏,止知道驕養放縱,全不知道教訓、責成是爲子孫的好事。以緻爲子的自幼至長,未曾聽一句好話,未曾見一樁好事,未曾近一個好人,到得大來,奢侈放肆,無所不爲,輕則敗壞家門,重則招災惹禍,連父母也做不得主了,追悔何及!
世間有一種逞強的人,偏不喜子孫守分。有一種護短的人,最怪說子孫不是,有一種糊塗的人,憑子孫交遊匪類,嫖賭橫行,他總不知聞,及至子孫不肖,但诿成敗由命,豈非大愚。要知養子不教父之過,爲父者,教子之事切莫輕忽。
世間有一等知教訓而不知道理的人,指望子孫長進,其實與耽誤者一般。就如教訓子孫讀書,原是第一等好事,争奈不知教以孝弟忠信、禮義廉恥的道理,所教導的不過是希圖前程,指望富貴,改換門闾,衣錦還鄉,把子孫養成個謀富貴圖貨利的心,所以後來沒甚好處。試看,從來子孫做了官的不做好事、不愛百姓,往往玷辱家聲,折損陰骘,甚而貪髒壞法,以緻家破身亡,遺累父祖。這不全是子孫不肖之罪,卻是當初教得差了。
教子之法,全在幼小時候。古人說,教婦初來,教子嬰孩。又雲,小時不役,大時叫屈。又雲,桑條從小郁,長大郁不直。趁他年紀尚小,童心未喪,習染未深,正好作主,急忙教他成人;若等他知識大了,便喚他不轉;若等你年紀老了,便钤束他不下;所以子孫必須自幼小時便時刻教訓,不可錯過。
教子之法,也要循個次序。六七歲時便送學讀書,把那件事該做,那件事不該做,對他說得明明白白,使他曉得爲善的是好人,爲惡的是壞人。此時知識未開,最易收管。到十三四歲更要擇賢師良友,日與琢磨,看他聰明的便教他讀書上進,愚鈍的便教他習學技藝,随質授業,自然不耽誤了他。
教子的大端,第一先教他重五倫。這五倫就是君臣、父子、兄弟、夫婦、朋友。凡爲臣的要盡忠,爲子的要盡孝,兄友,弟恭,夫婦和,朋友信。這就是教子最要緊的事,其實是爲人的根本,先要從此教起。教子不必遠求多條,隻是我這書上的十件事,須要時時講與他聽,即如:生身的父母,是該孝順的;年紀長大的人,無論親族朋友,都是該敬重的;夫婦們是該和的;子孫弟侄們,是該教他學好的;治家是該勤儉的;待人是該謙恭的;書是該讀的;各人本分的事業,是該不懈怠的;良善的好事,是該行的;違理犯法的歹事,是該戒的。若是教得人依從這幾件,就是他一生受用不小。此是教子大端,我再将教條分晰于後。
但有嚴父必出好子。“嚴”之一字,不是隻在朝打暮罵,須要事事指引他,但不許他放肆非爲。“愛”之一字,原不在于撫摩喜笑,須要調他的饑寒,節他的辛力,但不許他費精神做無益不正之事。父母要教他竭力孝順,不許他忤逆;兄弟朋友要教他存心謙讓,不許他欺侮;要教他長厚,不許他刻薄;要教他度量寬宏,不許他絲毫較量。言語要教他信實,不許他虛謬;行止要教他安詳,不許他荒忙錯亂;待人要教他謙恭和霭,不許他傲大;做事要教他勤勞,不許他懶惰。早晚出入要時時查考他,不許他浪蕩邪行;衣食禮節要件件吩咐他,不許他奢華魯莽。凡是父母、祖父母、師長、尊長、好朋好友的訓言,要教他聽從,不許他違悖;凡是琵琶、三弦、笙箫、鼓闆、紙牌、棋骰一切戲耍之物,要教他謹戒,不許他習學。不許他與匪類相交,不許他與邪地相近。吃飯要約數,不許他過飽,若過飽,則脾胃不能運化而成病;飲酒要适中,不許他大醉,若大醉則肺傷而毫損精神。不許他多言多語,則怨尤自息;不許他相罵相鬥,則仇恨自無。人生的貧賤醜陋,不許他嘲笑;人家的閨阃是非,不許他談論。不許他讪謗前人,不許他戲谑同輩。淫詞俚唱,不許他見聞;風寒霧露,不許他遠冒。奸邪小人,不許他同處,恐他身心移變;江湖、山崖、峰嶺、橋梁,一切險地,不許他輕往,恐他傾跌危陷。衣服要按時添減,不許他忍受寒涼。讀書寫字,講學作文,要随時查問,不許他悠遊懈怠,虛度歲月。坐立揖讓,不許他歪氣忙亂。行走不許他跳。教他小心做事,不許他粗心浮氣。授他資身營業,不許他妄想巴高。賓客前不可試他乖巧,亦不許他賣弄乖巧。酒席上不可任他颠狂,亦不許他笑人颠狂。不許他打罵奴婢,不許他殘物害生。但凡無益的閑書不許他看,但凡無益的閑事不許他管。我這上邊的說話,共計二十聯四十條不許的事,言雖淺俗,俱是教子切要的法則。
教子全要慎擇同伴。古人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要知道好朋友與他相處,自然學好;浪子遊徒與他相狎,自然學不好。跟好學好,自然之理。
世上該做的事、不該做的事,子孫年紀幼小那裏曉得這許多,全要爲父祖的時時與他講論,日日與他解說,他自然聽從;如不聽從,輕則叱罵,重則責治。常言道,棒頭出孝子,嬌養忤逆兒。若姑息反是害他。
世上教子讀書隻圖做官,這也不是,從來讀書的多,做官的少。也有讀書做官的遺臭萬年,也有讀書不做官的流芳百世,但與子孫賢與不賢,不在做官與不做官也。若是子孫資質聰明可以讀書的,須要請端方嚴正先生把聖賢道理實實教導他。果然教得子孫知道孝弟忠信、知道禮義廉恥、知道安分循理、知道長法奉公,這就是賢子孫了。至于窮通有命,富貴在天,做官的忠君爲國、潔己愛民,上受朝廷的恩榮,下留萬民的歌頌,使人稱道是某人之子、某人之孫,這才叫做揚名顯親;不做官的守義安貧、循規蹈矩,上不幹犯王章,下不背違清議,使人稱道是某人之子、某人之孫,這也就是光前耀後。若氣質愚鈍不能讀書的,就教他做正經生理,爲農也可,爲工也可,爲商賈也無不可。但要教他存好心,教他行好事;教他節儉辛勤,不可奢靡懶惰;教他循禮守法,不好意大心高;教他義中求利,本分生涯,不可利己損人,朋謀作騙。至若縱酒行兇、奸淫賭博、興詞好訟、嫁害良人,諸如此類,尤當禁止。總之,隻要把子孫教得不惹事、不招災,他自然享許多安樂快活,這才是父祖的真心慈愛。
要教他做家,先教他做人;要教他做人,先教他存好心。心是根本,心好方得人好;心好人好,自然福壽增延、興家立業。我從未見沒良心的人有個好結果。
仕宦人家子孫驕奢淫暴的多,謙卑遜順的少,須教他讀書明理是第一要緊的事,切不可任他違悖了大約。子孫的規矩是父祖造下來的,子孫的習氣是父祖開下來的,子孫的好尚是父祖引下來的,所以教子孫的不止以口教他,須當以身教他。人家父母祖宗就是個師傳,平日家庭間,子孫在眼前,父祖說一句話、行一件事,早早晚晚子孫聽着看着,件件都照個影子,存在心裏,不記自記,不會自會。就如嫖賭淫酗下流不肖等事,爲父祖者何嘗以此教導子孫,但恐自家遊戲稍開其端,子孫便自不知不覺盡情摹仿,所以身教最爲緊要。孟子曰:身不行道,不能行于妻子。爲祖、父者先要做個好式樣與子孫仿摹。古人雲,心術不好得罪于天地,言行要留好樣與兒孫。可見父祖若原是歪邪的人,就把至賢的道理時刻與子孫講說,子孫誰肯信服!這叫做自己不正,焉能正人。母與女、師與徒,也是如此。
天下做一樣人,就有一樣當盡的事件。貴賤大小,成就一般。在家中爲肖子,在世上即爲良民,究竟祖孫父子安居樂業,教訓處原是父祖的受用。隻看律條上有“卑幼犯法罪坐家長,婦女犯法罪坐夫男。”我往往見有子孫犯罪連累父祖,以緻敗壞家業、玷辱門風。總因平時不曾教得,及到了犯法,無論姑息無所施,即懊恨亦無所用,指望子孫防身靠老、繼業成家,誰料有子孫反不如無子孫。這就是養子不教的結局,可不傷慘!
人家生個女兒,自幼全要教訓。若不教他,及至嫁到人家,忤逆公婆者有之,欺淩丈夫者有之,姆嬸不和、姑嫂乖離者有之,禦下殘刻踐鞑童婢者有之,甚至任性使氣、好吃懶做、終朝吵鬧、懸梁投井者亦有之。世有一等歪性父母,不知責成自己女兒不是,不知自反當初失教之過,一味偏怪公婆、打罵女婿,甚至視人命爲奇貨,無所不至,釀成大害,極爲可歎。
教女兒照依教子一樣,不可姑息他。從小教他性氣和平、言語柔順,一切紡織、廚竈、針線、衣服的事,俱要教他親做,切不可令他安閑受用慣了、打罵奴婢熟了、多言亂語性情輕佻了,以緻後來驕狠毒惡、搬弄唇舌,贻累丈夫、辱及父母,連他自己毫無好局,豈不害了他一世!若教得女兒嫁到人家件件不失做媳婦的正經,方才顯出父母的家教,就是他家有些紛争吵鬧,也隻責備自己女兒的不是,才是好父母。
我上邊這些教子的說話,雖然愚俗,爲人父母的若能依着,教子自然教出好兒子來,方才成得個好父母,方才不愧爲人的父母。爲人子的,聽了父母的教令,務要件件順從,方才成得個好人。就是父母失于教誨,今日聽見這些話,也須自己急急改悔,務要學好,方才成得個好人。
課兒八法
熟讀
子弟讀生書,須于清晨令其連讀,自百遍至二百遍,熟如流水,乃及别事。蓋今日之根本既深,嗣後永不遺忘,及理書時不煩多讀,即通本一氣滾下,何等省力。每見鄉塾中不乘其朝氣熟讀生書,日午糾督,一句一格,先生撻之,而加怒子弟,愈久而氣昏,究竟此書甫讀,彼書又忘,及後竭力溫理,徒苦難熟。
少授
如念書能念十行,隻與之七八行念,一則力省易念,二則養其精神講解字義。或曰:“如子教法,能念十行隻與之七八行念,則經書不能早完奈何?”予曰:“如十歲念完,或不能透熟,即或熟而一字不解。但依予法,凡念至某第,即講至某第,雖遲一二年念完,其受益更深于早一二年也。”
認字
宜于其未讀之書,先将字樣依次寫出,每日講解,量資質定其多少,如前一日教以一字“了”字,次日即以“了”字加“一”字,即夫子之“子”、父子之“子”,如此類推,字字識認,字字透解,是書未讀而字已識認,讀生書時最爲省事。
正畫
字有一定之式,一點一畫不可造次,如省筆字重疊用二點之類,竟不可令之見聞,童而習慣,自一一嚴正矣。
講義
如今早讀某書已熟矣,午刻認字完,下午寫字完、理書完,仍令将生書及十日内書再讀百遍,随把所讀之書與之講解。蓋字義先已了然,此時貫講,自然明白。随讀随講,較之多讀不熟而又不解究者當何如。
存敬
射者必内志正、外體直,況我輩讀書寫字時乎!近見諸生偏首側坐種種違式,何以變其氣質耶?寫字時,須令端坐,兩手均平,兩足齊一;讀書時,目無旁視,身無動搖,字句清朗。萬一有時氣昏,甯令靜息片晌,勿草草了事。即平常無事時,坐必如齋,立必如屍,不獨儒體原該如是,抑生嚴敬之思,收拾放心,莫逾此法。
活機
夏秋晝永,正務易完,不妨令其随師閑步,或問其平日所習字義,當日所講書理,或見草木鳥獸,俱與志名識義,或古今帝王師相、曆代賢儒名佐,俱就便叙論。久之,開益神智,積累自富,正不獨散其困倦已也。
問理
尤緊要者,臨卧時已離師側,爲父兄者即于榻前問其今日所讀何書,徹底申理一番,所有遺忘者不拘時候另詢之。又于五更時喚醒,仍如前問。經年無間,其益十倍。至于文章機竅,閑即與之講論,須不令其怠惰爲準。
正學歌
誦書
讀書端的要堅心,義理求詳口辨音。
誦過務宜多遍數,講來須欲細推尋。
先經後史工層用,作破行文力遞深。
另刻莫閑勤習字,窗前時趁好光陰。
坐位
坐垂雙膝着胸臍,狀貌端然如塑泥。
當忌一身偏左右,莫将兩手弄東西。
與朋并坐肱休橫,對客同堂足用齊。
行時體泰定端泰,莫作輕狂舉趾松。
怕有崎岖防跌失,恐遭濕滑損儀容。
親鄰遇着随深揖,尊長臨前即後從。
最是嫌疑還欲避,村頭屋角步相逢。
言語
尋常應對須從實,親厚相談悉要真。
啓口最嫌侵内事,閑評當戒及鄉鄰。
交頭接耳殊非樣,莫逞機鋒樂鬥唇。
飲食
飲食随常飽便休,不宜揀擇與貪求。
若當尊席無先舉,便屬同行務遜酬。
殘物豈容盤内反,餘羹切忌口旁流。
孝親
借問緣何得此身,一毛一骨是雙親。
但看養子殷勤意,便見當初鞠育恩。
常仰昊天思一本,難将寸草報三春。
試于反哺觀烏鳥,敢背劬勞愧此禽。
敬長
鞠躬施禮宜從後,緩步随行莫僣前。
庸敬在兄天所叙,一鄉稱弟士之賢。
待人
生來同裏共鄉鄰,不是交遊是所親。
禮尚往來躬自厚,情關休戚我先恩。
莫因小忿傷和氣,遂結成仇起鬥心。
報複相戕還自累,始知和睦是安身。
安分
士農工商各勤勞,自有榮華自富饒。
好是一心攻本業,莫垂雙手待明朝。
精神到處天心順,術藝成時泰運交。
勿漫起貪登壟斷,羨魚還恐失檐樵。
戒非
凡百非爲不可爲,爲非何日不招非。
無端自作風波惡,有犯休嗟命運虧。
起念一差何所忌,回頭萬悔莫能追。
甚么话
积善人家庆有余,议甚么?皇天无亲,惟德是依。
远在儿孙近在身,疑甚么?若还不报,时辰未到。
越奸越狡越贫穷,坏甚么?人若痴懦,反有大福。
命里有时终须有,求甚么?命里若无,空费妄想。
当权若不行方便,做甚么?既入宝出,空回可惜。
人争闲气一场空,斗甚么?昔日英雄,而今安在?
赢了官事输了钱,告甚么?既多耻辱,又有惊感。
烟花寨里陷人坑,嫖甚么?一入其中,虾馍落井。
暗里催君骨髓枯,淫甚么?杀人刀斧,愚迷不醒。
博奕之人没下稍,玩甚么?废时失业,倾家荡产。
十个下场九个空,赌甚么?一掷千金,阵列迷魂。
非义钱财火上冰,赚甚么?汤来水去,何苦丧心?
多少朱门锁空宅,置甚么?妄肆起造,难保安享。
欺人是祸饶人福,较甚么?让人一步,自宽多少。
虚言折尽平生福,诌甚么?言若不实,自损其福。
文章自古无凭据,夸甚么?时至则佳,时退则腐。
得便宜处失便宜,贪甚么?塞翁失马,难分祸福。
到处劝善且随缘,嫌甚么?遇境取乐,大得自在。
失时个个笑寒饥,欢甚么?世态炎凉,到处皆然。
从来福在丑人边,相甚么?以貌取人,失之子羽。
补破遮寒暖即休,典甚么?一丝一缕,都出辛勤。
早起三朝当一工,懒甚么?仰面告人,才知极难。
省事俭用免求人,奢甚么?勤谨勤谨,衣饭有准。
今日不知明日事,虑甚么?来日阴晴,今日难定。
岂可人无得运时,急甚么?春桃秋菊,各有其时。
儿孙自有儿孙福,忧甚么?人无百岁,计作千年。
一日清闲一日仙,忙甚么?等闲不闲,偷闲便闲。
千年田土八百主,争甚么?若不弃置,久富长贫。
人生自古谁无死,悲甚么?有昼必夜,理本如然。
荣华富贵眼前花,恋甚么?及到过后,一场扯淡。
死后一文带不去,啬甚么?止有恶业,随身不离。
正得是
心当逸而反劳,身当劳而反逸。
好工夫用在酒色应酬上,理民事反嫌繁冗。
要下司清廉,却收其馈赠。
名正言顺钱,偏矫廉不取;伤天害理之钱,却胡思乱想。夜宜卧 而饮宴,早当起而高卧不醒。
无病常服药,及至有病时,反不肯服药。
食物初出、味不全者喜吃,及至味全之物反不吃。
自己请客,肴馔菲薄,及至别人饮宴,却要丰盛。
心里明道理,口里说话也明道理,只是行事反不明道理。末作先晓圣贤之言,而学词状刀笔。
文社词坛怕到,而喜出入官府衙门。
明师益友怕交,而喜交邪妄小人。
宁可被光棍脱骗、贼盗打劫,若劝他用银子做济人好事,却舍不得。米谷宁可腐烂,至于穷苦佃户,却不肯削让升斗,而乞丐亦不肯施舍。田连阡陌,至于傍有贫人丘角,定要谋求方圆。
为些小没要紧的事,却用多金结讼争占。
结交官宦乡绅,往来宴馈,虽费多金不惜,而于贫苦亲友,却不 肯周济。衣食虽堆食箱,自己却粗粝不肯穿吃。日夜盘算,已到衰 老疾病之时,尚不肯放松些。
明明家资有余,见人一味哭穷。
昧心人十反 人我不除,难与谈理。
戒谕自家妇女,不许出头露面;窥别人妻小,惯会巧语低声。远出喜人款留,居家嫌客轻造。
自家好清静,却会到别人家去搅扰。
我欠人的子母,年月不问;人欠我的本利,丝毫必清。
惜我之花,惟恐人折一枝;他人之花,恨不连根拔来。
好借别人器物,及至人来我家假借,只说没得。
痴人十反 迷而不悟,后悔何及!
不孝顺父母,反去礼拜佛。
有病不请医服药,而反信巫骗。
浅见人十反 胸中欠大,所以量窄。
自己聪明,文墨却笑人愚鲁;自己蒙昧,却恨人谈文。
自己体貌整齐,却笑人丑陋;自己残缺,却忌人美好。
自己有余,却笑人淡薄;自己贫穷,却妒人富足。
自己清廉,却骂人贪浊;自己赃污,却笑人有钱不会取;自己杜门,却嫌人出路;自己喜游,却鄙人看家。
自己吃蔬,却看不得人吃荤;自己吃荤,却驳削人吃蔬;自己好,却说人倒霉;自己困顿,却恨人道达。
自己有过,怕人谈论,却专好说人过失。且更捏造是非。
自己喜人奉承,却不肯奉承人。且更骄傲自大。
自己不饮酒,却强劝人多饮;自己好饮,却怕别人贪杯。
俗人十反 尘埃苦恼,救之莫缓。
对美景不知玩赏,而反忧虑俗事。
人说妙谈,而反以粗言问断。
自己本是粗形,而偏妆出许多秀媚。
不通文理之人,见诗文书籍专好囫囵乱看。
俊美童婢,反专驱使粗重事。
常说人不请客,自己却不喜设席。
清夜钟
陈眉公格言诗云:“过去事已过去了,未来不必预思量。只今只享只今乐,一枕南窗午梦长。”又云:“不会谋生不读书,数竿修竹是吾庐。近来学得长生法,卖尽痴呆又卖愚。”不痴不慧,不慧不痴。
苏东坡述怀《行香子》词云:“清夜无尘,月色如银。最难得之。良宵不可轻看。酒斟时、须满十分。莫辞盏酒十分劝。浮名浮利,休苦劳神。极是虚幻。似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虽抱文章,开口谁亲。且陶陶、乐取天真。现前受用。幸今归来,做个闲人。若能放下,即时解脱。背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
赵秉文词云:“风雨替花愁。风雨罢,花也应休。劝君莫惜花前醉,今年花谢,明年花谢,白了人头。乘兴两三瓯。在溪山好处寻游。不必问他。但教有酒身无事,有花也好,无花也好,管甚春秋。”不必选日,不必待时。
辛幼安《谴兴》词云:“醉里且贪欢笑,要愁哪得工夫。近来始觉圣贤书,只在心存正处。”一言蔽之。昨夜松边醉倒,问松:‘我醉何如'。只疑松动要来扶,以手推松曰:‘去!'”醉乡广大,人间少。
白乐天《对酒》诗云;“蜗牛角上争何事,石火光中寄此身,随富随贫且随喜,透彻,造化。不开口笑是痴人。”又云;“百岁无多时壮健,一春能几日晴明。相逢且莫推辞醉,听唱阳关第四声。”又云:“昨日低眉问疾来,今朝收泪吊人回。眼前现例君看取,且遣琵琶送一杯。”
唐伯虎《自勉》诗云:“寒暑潜催岁月流,刹江堆里莫寻求。终须白骨埋青冢,难把黄金买黑头。死后空余千古恨,生前谁肯一时休。出门长啸乾坤老,且弄江云送白鸥。”
洪觉范《浪淘沙》词云:“城里久偷闲,尘宛云衫。此身已是再眠蚕。隔岸有山归去好,万壑千岩。霜晚更凭栏,灭尽晴岚。悟境。微云生处是茅庵。试问此生谁作伴,云水同龛。”
杨升庵《古今词话》诗云:“野草闲花满地愁,龙争虎斗几春秋。抬头吴越齐秦楚,转眼梁唐晋汉周。举世尽从忙里老,谁人肯向死前休。贤愚千载知谁是,满眼蓬蒿共一丘。”又云:“世上生灵作业多,功名富贵转成魔。常怀杞国忧天闷,不见康衢击壤歌。仗剑提刀争日月,伏尸流血换山河。白头钓叟秋江上,笑指清鸥下碧波。”又云:“马力牛筋为子孙。龙争虎斗闹乾坤。战尘摩擦英雄老,杀气蒸蒸日月昏。千载几人兴后代,百年总是幻游魂。孔明若晓其中意,高卧南阳紧闭门。”
杨升庵《临江仙》词云:“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清平乐》词云:“闲行闲坐,不必争人我。百岁光阴弹指过,成甚么功果。昨日羯鼓催花,今朝疏柳啼鸦。王谢堂前燕子,不知飞入谁家。”《西江月》词云:“山色消磨千古,水声流尽年光。翻云覆雨数兴亡,回首一般模样。清景好天凉夜,赏心春暖花香。百年身世细思量,不及樽前席上。”
昔人题驿亭诗云:“帆力剪开千顷浪,马啼踏破五陵云。浮名浮利过于酒,醉得人间死不醒。”
唐子畏云:“佛祖无奇,但作阴功莫作孽。神仙有法,只生欢喜不生愁。无药可延卿相寿,求医也是徒然。有钱难买子孙贤,积财总为无用。”唤醒一切昏迷。
范石湖《重九日经营寿藏之地因为诗》云:“家山随处可松榴,荷锄携壶似醉刘。纵有千年铁门限,终须一个土馒头。”
白乐天《卜居》诗云;“莫嫌地窄园亭小,莫厌家贫活计微。许多高门锁空屋,主人到老未曾归。”
钱起《蜜脾》诗云:“年年花事几曾淹,斟暖量寒日日添。采得百花成蜜后,不知辛苦为谁甜。”
大慧师云:“夕阳晓月,无久驻之光。春雪秋花,只暂敷之景。今人邻鸡未唱,出户争先,街鼓遍闻,归除恨早,盈箱珠玉。病来着甚支吾?绕膝儿孙气急唤,谁替代?立刻收缰已晚,临期补漏应迟。”
云栖寺每晚警语云;“是日已过,命亦随减。如少水鱼,斯有何乐?大众当勤精进如救头燃,但念无常慎,勿放逸。”此警语,予删繁改减,不惟每晚记诵,更须时加忆念,则不因循矣。
中峰《乐住辞》云:“玉殿琼楼,金锁银钩。总不如岩谷清幽。蒲团纸帐,瓦钵磁瓯。却不知春,不知夏,不知秋。万事俱休,名利都勾。罢攀援,永绝追求。溪山作伴,云水为俦,但乐清闲,乐自在,乐优游。顿脱尘羁,深处幽栖。兀腾腾绝虑忘机。绳床草枕,竹榻柴扉。却也无忧,也无喜,也无悲。淡饭黄齑,寂寞相宜,浪孤云野鹤诽。策筇峰顶,岩洞闲嬉。但看青山,看绿水,看云飞。阆苑瀛洲,金谷陵楼。算不如茅舍清幽。野花绣地,莫也风流。也宜春,也宜夏,也宜秋。酒熟堪酌,客至堪留。更无荣,无污,无忧。退后一步,着甚来由。但倦时眠,渴时饮,醉时讴。短短横墙,矮矮疏窗。小小池塘。高低叠障,绿水边旁。也有些花,有些月,有些凉。日用家常,竹几藤床。靠眼前水色山光。客来无酒,清话何妨。但细烹茶,热烘盏,浅烧汤。水竹之居,吾爱吾庐。石磷磷乱砌阶除。轩窗随意,小巧规矩。却也清幽,也潇洒,也宽舒。懒散无拘,此等何如?倚栏杆临水观鱼。风花雪月,嬴得工夫。好焚些香,说些话,读些书。静扫尘埃,惜尔苍苔。任门前红叶铺阶。也堪图画,还也奇哉。有数株松,数竿竹,数枝梅。花木栽培,取次教开。明朝事天自安排,知他富贵几时来。且优游,且随分,且开怀。”
《钱塘梦》小词云;“试问水归何处?无明彻夜东流。滔滔不管古今愁。浪花如喷雪,新月似银钩。暗想当年富贵,挂锦帆直至扬州。风流人去几千秋,两行金棉柳依旧。缆扁舟,青山无数,绿水无数,那更白云无数。灞陵桥上望西川,动不动八千里路。去时节春暮,来时节秋暮,急回头,又早冬暮。想人生,会少离多。叹光阴,能有几度。”
张君寿浪游江湖间,八月十四夜,皎月澄空。忽见上流一舟如雀,独一老翁荡桨歌云:“郎提密网截江围,妾把长竿守钓矶。满载鲂鱼都换酒,轻烟细雨又空归。”君寿异之,刺舟与语。翁又歌云:“蓼香月白醒时稀,潮去潮来总不知。除却醉眠无一事,东西南北任风吹。”
生公于虎丘说法,聚石为徒。雨花乱坠,石俱点头。一夜闻鬼啸不绝,生公元:“何不为人去?”明日,见石上大书一绝云:“做鬼今经五百秋,也无快乐也无愁。生公我为人去,只恐为人不到头。”达哉!此鬼仙也。
鹬蚌争珠,渔翁得利。诗云:“老蚌朝阳为却寒,野禽何事苦相干。身离海窟珠胎损,力战沙滩翠羽残。开口不如缄口好,入头方信出头难。早知共落渔人手,云水飞潜各自安。”
白头堂上亲,莫把言相触。但尽生前孝,强如死后哭。
人若近贤良,譬如纸一张。以纸包兰后,因香而得香。
人若近邪谬,譬如一枝柳。以柳穿鱼鳖,因臭而得臭。
作善如造塔,一层高一层。积累功成就,青霄有路登。
十分乖与能,只可用三分。生前用不尽,遗后有七分。
财色两个字,陷身万丈井。前头人失脚,后面犹不醒。
我见人瞒人,两般用斗秤。便宜由人讨,只恐天不肯。
心上添个刀,此字呼为忍。触着心动时,还被刀伤损。
费了许多钱,烦恼做一块。何不忍耐些,快活好自在。
言是行之枢,行是言之符。行过言是实,言过行是虚。
我爱知足好,复作知足吟。知足不知足,都由自己心。
惺斋集(一)
祸福无门人自招,举心动念感天曹。一毫善事功存籍,半句非言罪莫逃。 因甚兵荒水火病,都缘好恶势强刀。休说上苍无报应,天杀何曾要用刀。
自古为人要见机,见机终久得便宜。人非知己休全托,事到亏心切莫为。
得胜胜中饶一着,用乖乖里放些痴。聪明若把聪明使,只恐卢医不自医。
养性修真福必加,神天报应不曾差。休唆李氏欺张氏,莫令南家害北家。
死后怕为双角兽,生前休做两头蛇。不信但看拨火棒,拨来拨去只烧他。
善事当为恶事休。人生本分不耽忧。豪强傍势图财宝,害众成家置马牛。
虽然眼前身快乐,他年结下子孙仇。苍天不肯分明说,暗里消磨在后头。
妙药难医冤债病,横财不富命穷人。亏心折尽平生福,短幸天教一世贫。
生事事生君莫怨,害人人害汝休嗔。便宜占得终还报,远在儿孙近在身。
堪叹人心毒似蛇,谁知天眼转如车。去年妄取东邻物,今日还归西舍家。
无义钱财汤泼雪,倘来田地水推沙。若将奸狡为生计,恰似朝开暮落花。
巧厌多劳拙厌闲,善嫌懦弱恶嫌顽。富道嫉妒贫遭贱,勤曰贪婪俭曰悭。
触目不分皆笑蠢,见机而作又疑奸。未知哪件才如意,为人难做做人难。
莫入州衙与县衙,劝君勤理旧生涯。池塘积水多防旱,田地深耕足养家。
教子教孙多教义,栽桑栽柘胜栽花。闲非闲事都休管,饥来吃饭渴来茶。 古来垂戒孰为先,缄口金人羡圣贤。蝶碟自非长厚辈,恂恂常若父兄前。
兴戎可畏毋轻发,属耳难防岂易喧。惟有谨言能免祸,请君三复白圭篇。
马吊牌骰莫轻拿,赌博场中惯破家。输去己财身上肉,赢来他物水中沙。
忘餐废寝精神损,做贼藏奸品行邪。哄诱痴迷同入局,古今报应不争差。
终日痴迷恋翠娥;精神气血暗消磨。粉黛帐中轮剑戟,鸳鸯枕上动干戈。
当初只恨欢娱少,今日方知病痛多。玉山自倒真难救,任是仙丹怎奈何。
长吁短叹也徒然,世事应愁不周全。百岁枉劳千岁计,五更才得一更眠。
子贤不必宽田土,女好何须整嫁奁。加减乘除天已定,不如随分过余年。
命不如人说也闲,年年奔走道途间。头将半白身将老,龙未成鳞鹤未班。
富贵无缘何日遇,诗书有债几时还。胸中纵有凌云志,命不如人说也闲。
人情相见不如初,多少炎凉薄幸徒。锦上添花天下有,雪中送炭世间无。
时来易得金千两,运遇难赊酒一壶。碌碌眼前亲共友,谁人肯学范尧夫。
惺斋集(二)
攀得高来跌得高,何须计较苦奔劳。但行阴骘一条路,莫用人前两面刀。
无义钱财汤泼雪,白来田土火烧毛。家赀不论多和少,只要子孙守得牢。
为人凡事看风头,风不须时快转头。体向阵前话好手,莫从人上占先头。
言无里处体开口,话不投机只点头。曾见许多无见识,临时方觉悔前头。
为人切莫逞英雄,万事无非一理同。猛虎尚然遭懈牙,毒蛇尤怕遇蜈蚣。
小人行险终须险,君子固穷必不穷。多少大船沉大海,皆因使尽一帆风。
争名争利几时休,早起迟眠不自由。骑着驴骡思骏马,官居宰相望王侯。
只愁衣食耽劳碌,何怕阎王就取勾。继子荫孙图富贵,更无一个早回头。
随宜饮食聊充腹,取次衣裘亦暖身。未必得年非瘦薄,无防长福是单贫。
老龟岂羡牺牲饱,蟠木宁争桃李春。随分自安心自断,是非何必问闲人。
眨眼光阴不暂留,莫将名利苦驰求。终成白骨理荒草,难把黄金换白头。
死后空怀千古恨,生前谁肯一时休。圣贤都是凡夫做,何不依他样子修。
处世随时莫妄贪,休生巧计弄机关。本分成家眠也稳,亏心创业梦何安。
方便丛中宜着力,冤家境内莫追扳。势力无常当省悟,翠竹须防有蛀斑。
婚姻配合岂徒然,结亲结义量须添。赤绳系足皆前定,红叶题诗有夙缘。
体因小忿反成隙,莫为微言苦致冤。亲情骨肉非容易,削让包含就是贤。
为人不可把人欺,何况同胞手足肢。兄能让弟非为懦,弟若宽兄岂是痴?
骨肉生嗔邻里笑,家亲妒隙外人讥。休争眼底强和弱,须想儿孙在后时。
远亲不若近邻亲,举目相看莫认真。彼此匡扶休妒毒,交游逊让莫生嗔。
编笆遮枣情犹重,锯树留邻义最深。乡党谦和和没患,自古篱牢犬不侵。
若无大屈忍当先,状入公门惹闷煎。无钱打点原为被,贿嘱那移后作前。
听审堂旁诸役吵,见官阶下一心悬。昏迷抵触遭刑杖,岂料鸣冤反受冤。
世问好色尽色痴,淫祸如何竟不思。耗我精神疾病染,乱人闺阃杀机随。
内多妾媵常生妒,外嬖倡优更损资。即或一身无显报,后来流毒有谁知。
褊急安知贵量周,古称盛德自休休。乾坤广厚容微物,江海汪洋纳细流。
一技未全犹刻责,微疵难掩任苛求。所为曾不留余地,叹尔徒将众怨收。
谦德持躬是吉徵,肆情傲物实堪憎。可知器满中难受,始信才疏任弗胜。
富贵骄人防速祸,功名盖世畏争能。每思禹绩高千古,当日虞廷不自矜。
着棋怀刃损心机,困酒昏昏失主持。每见养禽灾至杀,更闻贪色死先期。
赌钱亘古贫无赖,结讼于今富有谁。堪笑世人迷六事,到头苦果有谁知。
风波境界立身难,涉世规模要放宽。万事尽从忙里错,此心须向静中观。
路当平处更宜稳,人有常情耐久看。直到始终无悔吝,才生枝叶便多端。
快活歌(一)
得岁月,延岁月。得欢悦,且欢悦。万事乘除总在天,何必愁肠千万结?放心宽,莫量窄,古今兴废如眉列。金谷繁华眼底尘,淮阳事业锋头血。陶潜篱畔菊花黄,范蠡湖边芦絮白。临潼会上胆气雄,丹阳县里萧声绝。时来顽铁有光辉,运退黄金无颜色。逍遥且学圣贤心,到此方知滋味别。粗衣淡饭足家常,养得浮生一世拙。胆窄今改量窄。(凡改一二字者,仍注曰某人原本,若多改字句,则注曰改某人,后仿此。)
(乐志歌 )删改祝枝山。
世人贪的功名显达,我心爱的山水林泉。栽花种竹,安分随缘,我也不敢望声名动地,我也不敢望富贵惊天,我也不敢望一言定国,我也不敢望七步成篇。我也不羡那王恺有珊瑚树十尺,我也不羡那孟尝君有朱履客三千,我也不羡那石季伦有四十里的紫绒锦幛,我也不羡那刁氏女有一千顷的白米良田,但只愿樽中有美酒,案上有佳篇,衣食粗足,其乐陶然。如此足矣,更何望焉。
(乐学歌 )王心斋原本。
人心本自乐,自将私欲缚。私欲一萌时,良知还自觉。一觉便消除,人心依旧乐。乐是乐此学,学是学此乐。不乐不是学,不学不是乐。乐便然后学,学便然后乐。乐是学,学是乐,于乎!天下之乐,何如此学?天下之学,何如此乐?
人心本是佛,自将妄心失。妄心一萌时,佛心还自息。一息佛 湛然,人心依旧佛。佛即心兮心即佛,心非心兮佛非佛。心不是佛,佛何名?佛不是心,心何物?说不得是心,说不得是佛。咄!心,心,心,不可得;佛,佛,佛,无可说。心佛两忘,真佛跃出。逼碎虚空,六门出入。应物随情,得波罗蜜。
(一年歌 )改唐伯虎。
一年三百六十日,春夏秋冬各九十。冬寒夏热最难当,寒则如刀热如炙。春三秋九好温和,天气温和风雨多。一年细算良辰少,况且难逢美景何?美景良辰倘遭遇,又有赏心并乐事?不烧高烛照 芳樽,也是虚生在人世。古人有言达矣哉,劝人秉烛夜游来。春宵 一刻千金价,我道千金买不回。
人生七十古来少,前除幼年后除老,中间光景没多时,又有炎霜与烦恼。不必中秋月也明,不必清明花也好。花前月下且高歌,急须满把金樽倒。世上钱多赚不尽,朝里官多做不了。官大钱多心转忧,落得自家头白早。春夏秋冬捻指间,钟送黄昏鸡报晓。请君细点眼前人,一年一起埋荒草。草里高低多少坟,清明一半无人扫。
(和一世歌)
拂意事多如意少,年华倏忽催人老。人生行乐须及时,切莫蹉跎成懊恼。晴和天气即良辰,明月娇花光景好。荣枯各自有安排,月下花前且潦倒。金殿蓬莱甚渺茫,三径优游乐不了。眼前快活是良图,免得中年头白早。迷途今是咋俱非,达人心里有分晓。须知富贵不久长,梁国榟泽成荒草。莫待白杨起悲风,愁多先用酒来扫。
快活歌(二)
(广一世歌)
人生七十古来有,处世谁能得长久?光阴真是过隙驹,绿鬓看看成皓首。积金数斗都是闲,几人买断鬼门关。不将樽酒送歌舞,徒把铅汞烧金丹。白日升天无此理,毕竟有生还有死。眼前富贵一盘棋,身后功名半张纸。古来彭祖寿最多,八百岁后还如何?请君与我舞且歌,生死寿夭总由他。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折桃花当酒钱。酒醒常在花边坐,酒醉还来花下眠。酒醉酒醒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但愿老死花酒边,不愿鞠躬车马前。车尘马足贵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若将贵人比贫士,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将车马比花酒,他得驱驰我得闲。他人笑我忒风颠,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他人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花下酌酒歌) 唐伯虎原本。
九十春光一掷梭,花下酌酒且高歌。枝上花开能几日,世上人生能几何?昨朝花胜今朝好,今朝花落成秋草。花前人是去年人,去年人比今年老。今日花开又一枝,明日来看知是谁。明年今日花开否,今日明年谁得知?天时不测多风雨,人事难量多龃龉。天时人事两不齐,莫把春光付流水。好花难种不常开,少年易老不重来。人生不向花前醉,花笑人生也是呆。
(无用歌)
(不如歌) 内兼涉世安乐法。
龟为壳灵兔为毫,麝为脐香翠为毛。猩为血红丧了命,鸟为声巧被笼牢。好马阵前多费力,好汉争强祸必招。仔细思量世间事,推聋装哑最为高。
(糊涂歌)
糊涂糊涂度年岁,糊涂醒来糊涂睡。糊涂不觉又天明,复向糊涂理心肺。明明白白又糊涂,糊涂饮酒糊涂醉。世人难得不糊涂,独我糊涂有真味。
(散诞歌)
散诞即神仙,快心宽宇宙。衣虽粗,莫嫌厚,且喜身暖风不透;屋虽小,莫嫌旧,且喜天阴雨不漏。身安莫怨贫,无病休嫌瘦。有了一宿与三食,这等清福难消受!
(知福歌) 添改文徵明
小小房,低低屋,粗粗衣,稀稀粥。命该咬菜根,莫想多食肉。惟适意,怕甚的?鬓斑斑,但开怀。为甚的,眉蹙蹙?看上虽不如,比下当知足。日食三食,夜眠一宿。随意家常,平安是福。也不求荣,也不招辱。待时守分,知足寡欲。有大才必有大用,有余德必有余禄。乐善存心,不欺不惑。时时刻刻净灵台,莫教秽污来昏浊。算甚么命,问甚么卜?欺人是祸,饶人是福。若依斯言,神钦鬼服。
(知足歌) 冯公启原本
知足歌,知足歌,栋垣何必要嗟哦?茆屋数椽蔽风雨,颇堪容膝且由他。君不见,世间还有无家者,露处沙眠可奈何?请看破,莫求过,竹篱茅舍常知足,便是神仙安乐窝。(右咏居室。)
知足歌,知足歌,田园何必苦谋多?只用平畴十数亩,或禾或菽自耕锄。君不见,世间还有无田者,籽粒艰难可奈何?请看破,莫求过,一犁春雨常知足,身伴闲云挂绿蓑。(右咏田产。)
知足歌,知足歌,衣裳何必用绫罗?布衣亦足遮身体,破纳胸中保太和。君不见,世间还有无衣者,霜雪侵肌可奈何?请看破,莫求过,鸦衣百结常知足,胜佩朝臣待漏珂。(右咏衣服。)
知足歌,知足歌,盘食何必羡鱼鹅?蔬食菜羹聊适口,欣然一饱便吟哦。君不见,世间还有无粮者,×冷烟消可奈何?请看破,莫求过,粗茶淡饭常知足,鼓腹邀游仿太初。(右咏饮食。)
知足歌,知足歌,娶妻何必定娇娥?荆钗裙布知勤俭,黾勉同心乐更多。君不见,世间还有无妻者,独宿孤眠可奈何?请看破,莫求过,妻房丑陋常知足,白首谐欢胜翠娥。(右咏妻房。)
知足歌,知足歌,养儿何必尽登科?当知有子万事足,虽然顽固可磋磨。君不见,世间还有无儿者,只影单形可奈何?请看破,莫求过,有儿绕膝常知足,切莫劳形作马骡。(右咏子息。)
(爱睡歌) 陈希夷原本,此是对御作。
臣爱睡,臣爱睡,不卧毯,不盖被。片石枕头,蓑衣铺地,震雷掣电鬼神惊,臣当其时正鼾睡。闲思张良,闷想范蠡,说甚曹操,休言刘备。三四君子,只是争些闲气,怎如臣向青山顶上,白云堆里,展开眉头,解放肚皮,且一觉睡。管甚么玉兔东升,红轮西坠!
(喜睡歌)
我生性拙惟喜睡,呼吸之外无一累。宇宙茫茫总是空,人生大抵皆如醉。劳劳碌碌为谁忙,不若高斋一夕寐。争名争利满长安,到头劳攘有何味?世人不识梦醒关,黄梁觉时真足愧。君不见,陈抟深得此中诀,鼎炉药物枕上备。又不见痴人说梦更认真,所以一生长愦愦。睡中真乐我独领,日上三竿犹未醒。
(安居歌) 改沈石田。
居之安,平为福,万事分定要知足。粗衣布履山水间,放浪形骸无拘束。好展卷,爱种竹,花木数株喜清目。涤烦襟,远尘俗,静里蒲团功更熟。渴烹茶,饥煮粥,雅淡交游论心腹。中则正,满则覆,推己及人人心服。不妄动,不问卜,衣食随缘何碌碌?遇饮酒,歌一曲,欢会无多歌再续。常警省,念无欲,世事茫茫如转轴。人生七十古来稀,百岁光阴真迅速。对青山,依水绿,造物同游何所辱。及时勉励乐余年,一日清闲一日福。
(安分歌)
离却是非门,退想心就足。日里求三食,夜里求一宿。是花都可爱,有竹便不俗。遇酒随意饮几杯,遇书随意读一读。荣枯天已早安排,何必劳生空碌碌!
(醒迷歌)
醒迷人,甘淡泊,茅屋布衣心便足。布衣不破胜罗衣,茅屋不漏如瓦屋。不求荣,不近辱,平生随分随时俗。远却人间是与非,逢场作戏相欢逐。也若毅,也若朴,一心正直无私曲。终朝睡到日三竿,起来几碗黄薤粥。吃一碗,唱一曲,自歌自舞无拘束。客来相顾奉清茶,客去还将猿马伏。或弹丝,或品竹,堪笑他人空碌碌。南北奔驰为名利,为谁辛苦为谁蓄?妻情深,儿爱笃,雨里鲜花风里烛。多少乌头送白头,多少老人为少哭。满库金,满堂玉,何曾免得无常促?临危都是一场空,只有孤身无伴仆。大高坟,厚格本。此身也向黄泉伏。世上从无再活人,何须苦苦多劳碌?张门田,李门屋,今日钱家明日陆。桑田变海海为田,从来如此多翻覆。识得破,万事足,惟有修持为己禄。百般美玩眼前花,无忧无虑方是福。时未来,眉莫蹙,八字亨通有迟速。甘罗十二受秦恩,太公八十餐周禄。笑阿房,叹金谷,古来兴废如棋局。我今打破醒迷关,迷者欲醒须当读。
(退步歌)
莫要贪,莫要妒,富贵贫贱天之数。命里有时自然来,命里无时强不富。往前走,回头顾,安分守己天佑护。不干己事休向前,得退步时须退步。
(耍耍歌) 屠赤原本,调寄《叨叨令》带《风入松》。
罢罢、耍耍,花花世界尽宽大。五斗米折不得彭泽腰,一碗饭受不得淮阴跨。种几亩邵平瓜,卜几文君平卦。快活,心坎上没牵挂,耳边厢没嘈聒。世上人劳劳,堪讶!你看那秦代长城被别人打,汉朝陵寝被偷儿扒,魏时铜雀台到于今没片瓦。哈哈!名利场最兜搭,班定远玉门关枉白了青丝发,马新息铜枉标抵不得明珠价。哈哈!更有一般堪咤,动不动说甚么玉堂金马,虚费了文园笔札,只恐怕渴死了汉相如,空落下文君再寡。罢罢!到头来都是假。饶你事业伊周,文章董贾,少不得北邙山下,俺归去也。身不关陶唐虞夏,梦不想图王定霸。容膝的竹篱茅舍,犯手的琴棋书画,忘机的鸥鱼凫鸭。槛外蔷藏高架,庭外蕙兰初卸。俺也不痴不聋不哑,肯把部光虚谢,闲来时从附郭间桑麻,遇邻翁数花甲。铁笛儿在牛角上挂,酒瓢儿在鱼竿上插,诗囊儿在驴背上跨。眼底事抛却了万万千千,杯中物直吃到七七八八。哈哈!要罢就罢。浓睡在十里松阴,一任黄鹂骂。
(顽顽歌)
得顽顽,且顽顽,不顽空生天地间。可笑贪名又贪利,自寻苦恼惹愁烦。试看金谷麒麟阁,争如五柳七里滩!好时光,莫空闲,眼前绿水共青山。书酒花月休辜负,便宜只在会顽顽。
(扯淡歌) 删改刘伯温。
老夫闲暇没事干,诌了一篇歌扯淡。自从盘古到而今,世代分明载通鉴。许多将相与君王,到头成败都虚幻。安帮名士计千条,北邙山下谁能看?细想古今这些人,个个都是尽扯淡。我见世间扯淡人,我也跟着去扯淡。早晨扯淡到黄昏,天明起来又扯淡。挣得钱财过北斗,临死还是精光汉。冷来问我要衣穿,饥来问我要吃饭。有人识破扯淡歌,每日拍手笑呵呵。遇着作乐且作乐,得高歌处且高歌。
(得过歌)
若得过,且得过,多惜福,少惹祸。闲来熟读圣贤书,倦时随意花边坐。或饮酒,或高卧,若得过时且得过。
(爱菜歌) 删改唐伯虎。
我爱菜,我爱菜,傲珍馐,欺鼎鼐,多吃也无妨,少吃也无害。菜之味兮不可轻,人无此味将何行?士知此味功业成,农知此味仓廪盈,技知此味艺业精,商知此味货财增。但愿人人知此味,此味安能别苍生?我爱菜,人爱肉,肉多不入贤人腹。厨中有碗青菜粥,三生自有清闲福。
(爱驴歌)
他人跨马肥,我爱驴儿瘦。肥马轻裘不久长,蹇驴布能休旧,日日寻山人断霞,闲钱时醉野人家。灞桥风雪曾留韵,踏遍园林只觅花。君不见淮阴犹把封侯耻,未央一旦身已矣。身已矣,实堪怜,驴背安闲信是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