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林燕语
叶梦得(1077年—1148年8月17日)南宋文学家,字少蕴,号石林居士,苏州吴县人,居住湖州乌程。嗜学早成。绍圣四年(1097)登进士第,调丹徒尉。徽宗朝,自婺州教授召为议礼武选编修官。以蔡京荐,神宗召对,颇受赏识,特迁祠部郎官。大观初除起居郎。二年(1108),累迁翰林学士。三年,以龙图阁直学士知汝州,寻落职提举洞霄宫。政和五年(1115),起知蔡州,复龙图阁直学士,移帅颍昌府。因发常平粟赈民等事,得罪贪官污吏杨戬、李彦,遂遭废黜。高宗即位,迁翰林学士兼侍读,又迁尚书左丞。绍兴间,曾两任建康知府,积极致力于抗金防务及筹措军饷,使诸路官兵能悉力以战。诏加观文殿学士,移知福州,兼福建安抚使。因与监司异议,上书请老,迁临安洞霄宫,寻拜崇信军节度使致仕。晚年退居湖州乌程弁山,读书吟咏消遣以终。绍兴十八年卒于湖州,赠检校少保。
叶梦得历仕哲、徽、钦、高宗四朝,是一位在两宋之交的政治史和文化学术史等方面有较高地位和影响的人物。他一生著述丰富,据有关文献记载,其面世著作多达三十余种,现留存十六种。这些著作涉及经、史、子、集四部,受到宋人和后人的推崇。梦得学问博洽,熟悉前代故实。文学创作以词较有名,间有感怀时事之作,风格婉丽雄杰,明显受苏轼豪放词风影响。又能诗。论诗提倡抒写胸臆,吟咏性情,反对“组织雕镂”、一味追求语言工巧。而其论诗宗旨,则与严羽相仿佛,部分论点或当为严羽相应论点之所出。著有《石林燕语》等。
卷五
祥符中,杨文公为翰林学士,以久疾初愈入直,乞权免十日起居。诏免半月,仍令出宿私第。文公具表谢,真宗以诗批其末,赐之云:“承明近侍究儒元,苦学劳心疾已痊,善保兴居调饮食,副予前席待多贤。”祖宗眷礼儒臣之盛,古未有也。
《考异》:文公疾,在假。诏遣使挟医视之。文公上表谢,真宗以诗批其末赐之;其权免起居,又别是一节也。见《会要》。而《金坡遗事》云:“文公被疾既赴朝参,具状称谢,御笔于状尾批七言二韵诗赐之。”两说不同,然要非因权免起居赐诗也。
太祖初命曹武惠彬讨江南,潘美副之。将行,赐燕于讲武殿。酒三行,彬等起跪于榻前,乞面授处分。上怀中出一实封文字,付彬曰:“处分在其间。自潘美以下有罪,但开此,径斩之,不须奏禀。”二臣股栗而退。讫江南平,无一犯律者。比还,复赐燕讲武殿。酒三行,二臣起跪于榻前:“臣等幸无败事,昨面授文字不敢藏于家。”即纳于上前。上徐自发封示之,乃白纸一张也。上神武机权如此。初特以是申命令,使果犯而发封,见为白纸,则必入禀;及归而示之,又将以见初无轻斩之意。恩威两得,故虽彬等无不折服。
仁宗初复制科,立等甚严,首得富公,次得吴春卿、张安道、苏仪甫,惟吴春卿入三等,富公而下皆第四等。自是讫苏子瞻,方再入第三等。设科以来,两人而已。故子瞻《谢启》云:“误占久虚之等。”(案:此条已见第二卷,此系重出,缘中间详略稍异,今并存之。)
国初贡举法未备,公卿子弟多艰于进取,盖恐其请托也。范杲,鲁公之兄子,见知陶谷、卖仪,皆待以甲科。会有言“世禄之家不当与寒争科名”者,遂不敢就试。李内翰宗谔已过省,以文正为相,因唱名辞疾不敢入,亦被黜。文正罢相,方再登科。天僖后立法,有官人试不中者,皆科私罪,仍限以两举。或云,王冀公所请也。庆历以来,条令日备,有官人仍别立额,于是进取者始自如矣。
《考异》:天禧二年,王钦若请锁殿人不及格坐私罪。天圣四年,诏免责罚,听再举。以旧制试礼部不及格赎铜,永不得应举也。七年诏:文臣许应两次,武臣一次。盖科罪者,王冀公所请;而免责罚许两次者,乃后来从宽,今并云“冀公所请”,非也。“天僖”当作“天禧”。
欧阳文忠公初荐苏明允,便欲朝廷不次用之。时富公、韩公当国,虽韩公亦以为当然,独富公持之不可,曰:“姑少待之。”故止得试衔初等官。明允不甚满意,再除,方得编修《因革礼》。前辈慎重名器如此。元佑间,富绍庭欲从子瞻求为《富公神道碑》,久之不敢发。其后不得已而言,一请而诺,人亦以此多子瞻也。
元佑初,文潞公为太师,吕申公为左仆射,皆以高年特赐免拜。二公力辞。苏子瞻为翰林学士,因论“八十拜君命,一坐再至,此但传命非朝见,犹且不免。周天子赐齐小白无下拜,非不拜,谓无降阶,然终下拜。今二臣既辞,宜当从其请。遇见间或传宣免,则可为非常之恩。”仍降允诏,当时以为得体。
故事:臣僚告老,一章即从。仁宗时,始命一章不允,两章而后从,所以示优礼也。熙宁末,范景仁以荐苏子瞻、孔经甫不从,曰“臣无颜可见班列”,乃乞致仕。章四上不报。最后第五章并论《青苗法》,于是始以本官致仕。神宗初未尝怒也。景仁既得谢,犹居京师者三年。时王禹玉为执政,与景仁久同翰林,景仁每从容过之道旧,乐饮终日,自不以为嫌,当权者亦不之责。元初,熙宁、元丰所废旧臣,自司马温公以下皆毕集于朝,独景仁屡召不至,世尤以为高云。
唐人记张延赏妻,苗晋卿女。父为宰相,舅嘉贞,子弘靖,皆宰相;婿韦皋虽不为真相,而食王爵。以为有唐衣冠之盛,一门而已。本朝韩忠宪亿夫人,王魏公女。忠宪参知政事,虽不为相,而康公、玉汝皆洊登相位(案:旧本康公以下有脱字,今据《Songshi.html target=_blank class=infotextkey>宋史》本传增入),持国又为门下侍郎,长子综虽早死,亦为知制诰,皆王氏出。婿李内翰淑与苗氏殆不相远,他士族未有比者。
宰执每岁有内侍省例赐新火冰之类,将命者曰“快行家”,皆以私钱一千赠之。元丰元年除日,神宗禁中忽得吴道子画钟馗像,因使镂板赐二府。吴冲卿时为相,欲赠以常例。王禹玉曰:“上前未有特赐,此出异恩,当稍增之。”乃赠五千。其后御药院遂为故事。明年除日,复赐冲卿,例复授五千,冲卿因戏同列曰:“一馗足矣。”众皆大笑。宣和间,一二大臣恩幸既殊,将命之人有饮食果实而得五十千者,日或至一再赐也。
司空图,朱全忠篡立,召为礼部尚书。不起,遂卒。宋次道为河南通判时,尝于御史台案牍中,得开平中为图薨辍朝敕,乃知虽乱亡之极,礼文尚不尽废,至如表圣,盖义不仕全忠者,然亦不以是简之也。
大臣及近戚有疾,恩礼厚者多宣医。及薨,例遣内侍监护葬事,谓之“敕葬”。国医未必皆高手,既被旨,须求面投药为功,病者不敢辞,偶病药不相当,往往又为害。“敕葬”,丧家无所预,一听于监护官,不复更计费,惟其所欲,至罄家资有不能办者。故谚云:“宣医纳命,敕葬破家。”近年“敕葬”多上章乞免,朝廷知其意,无不从者。
试院官旧不为小录。崇宁初,霍端友榜,安枢密惇知举,始创为之。余时为检点试卷官,自后遂为故事。进士小录,具生月日时者,叙齿也。安喜考命,时考官有善谈命者数人,安日使论之,故亦具生月日时,则过矣。
公燕合乐,每酒行一终,伶人必唱“嗺酒”,然后乐作,此唐人送酒之辞。本作“碎”音,今多为平声,文士亦或用之。王仁裕诗“淑景易从风雨去,芳樽须用管弦嗺”。
京师百司胥吏,每至秋,必醵钱为赛神会,往往因剧饮终日。苏子美进奏院,会正坐此。余尝问其何神?曰“苍王”,盖以苍颉造字,故胥吏祖之,固可笑矣。官局正门里,皆于中间用小木龛供佛,曰“不动尊佛”,虽禁中诸司皆然。其意亦本吏畏罢斥,以为祸福甚验,事之极恭。此不惟流俗之谬可笑,虽神佛亦可笑也。
旧制,学士以上赐御仙花带而不佩鱼,虽翰林学士亦然,惟二府服笏头带佩鱼,谓之“重金”。元丰官制行,始诏六曹尚书、翰林学士、杂学士皆得佩鱼。故苏子瞻《谢翰林学士表》云:“玉堂赐篆,仰淳化之弥文;宝带重金,佩元丰之新渥。”
“玉堂之署”四字,太宗飞白书,淳化中以赐苏易简(案:此条详见第七卷,恐别有脱误,今并存之)。
枢密院既专总兵柄,宰相非兼领殆不复预闻。庆历初,元昊用兵,富公为谏官,乃请宰相如故事兼院事。时吕文靖为相,不欲兼,富公争之力,遂兼枢密使。自是相继为相者,初授除皆带兼使。八年,文潞公自参知政事相,始不带兼使。于是皇佑初,宋莒公、庞颖公相,皆不兼,盖元昊已纳款故也。神宗初更官制,王荆公诸人皆欲罢枢密院,神宗难之。其后遂定官制,论者终以宰相不预兵政为嫌,使如故事复兼,则非正名之意,乃诏厘其事大小:大事,三省与枢密院同议进呈,画旨称三省枢密院同奉圣旨,三省官皆签书,付枢密院行之;小事,枢密院独取旨,行讫关三省,每朝三省、枢密院先同对,枢密院退待于殿庐,三省始留进呈,三省事退,枢密院再上进呈,独取旨,遂为定制。
殿庐幕次,三省官为一幕,枢密院为一幕,两省官为一幕,尚书省官为一幕,御史台为一幕,中司则独设椅子坐于隔门之内,惟翰林学士与知开封府同幕。盖旧制,知府常以翰林学士兼故也。始枢密院与中书门下同一幕,赵中令末年,太祖恶其专,而枢密使李崇矩乃其子妇之父,故特命拆之,迄今不改。
唐制:惟弘文馆、集贤院置学士,宰相得兼外,他官未有兼者,亦别无学士之名,如翰林学士、侍讲学士、侍读学士、侍书学士,乃是职事之名尔。自后唐安重诲为枢密使,明宗以其不通文义,始置端明殿学士,以冯道、赵凤为之,班枢密使下,食于其院;端明即正衙殿也。本朝改端明为文明,以命程羽;自后文明避真宗谥号,改紫宸;既又以紫宸非人臣所称,改观文;则端明、文明、紫宸本一殿;观文虽异,而创职之意则同,四名均一等职也。明道中,既别改承明殿为端明,仍置学士,中间又设资政殿大学士、学士,则职名增多,不得尽循旧制。始真宗为王冀公置资政殿学士,班枢密下,此即文明之职也。盖是时真宗眷冀公方厚,故不除文明,而别创此名;及丁文简之罢参政,不除资政殿大学士,复置观文,观文班在资政殿大学士上。而皇佑中乃以命孙威敏,盖用丁文简故事尔,轻重疑亦不伦。近岁,自资政殿以上,皆为二府职名,乃是本朝新制;而端明殿为从官兼职之冠,则后唐故事也。
《考异》:唐弘文馆、集贤殿学士有非宰相而为之者,宰相亦非兼也。明皇以集仙殿为集贤殿,丽正书院为集贤院,殿与院不同,此云集贤院,非也。有大学士,有直学士,此云他官未有兼者,亦别无学士之名,非也。端明即西京正衙殿,当有西京二字;资政殿大学士,班文明学士下,翰林学士承旨上,此云班枢密下,又云即文明之职,不知何据?第六卷云班翰林承旨上,第十卷云班枢密副使下,前后不同。近岁有非二府而除资政者,亦有二府罢止除端明者,端明往往特拜。此云近岁自资政殿以上皆为二府职名,是本朝新制,而端明为从官兼职之冠,则后唐故事,皆非也。
古者丧服有负版,缀于领下,垂放之,方尺有八寸,《服传》所谓“负广出于适寸”者也。郑氏言:负在背上,适,辟领也。盖丧服之制,前有衰,后有负版,左右有辟领,此礼不见于世久矣。自秦、汉以来,未之闻。翟内翰公巽尝言:《论语》式负版,非版籍之版,乃丧眼之版,以“子见齐衰者必式”为证。
尧称陶唐氏,舜称有虞氏,禹称有夏氏,唐、虞、夏氏其封国,或其所生土名,故其先皆命以为氏,后因以为国,则尧、舜、禹者,疑其为谥号也。然《易》称“尧舜氏作”,则尧、舜亦氏,岂复追称或以谥耶?其通称则皆谓之帝。秦本欲称泰皇,既去泰号称皇帝,固已过矣,汉以后因之,不能易。至唐武后天授中,加尊号曰圣神皇帝,中宗神龙加尊号曰应天皇帝,明皇又以年冠之,称开元皇帝。其后更相衍,多至十余字,此乃生而为谥,果何礼哉?本朝初废不讲。仁宗景初,群臣用开元故事,请以景为号。自是每遇南郊大礼毕,则百官拜表,加上尊号,以示归美之意。神宗即位,诸臣累上尊号,皆辞不受,元丰三年遂下诏罢之。帝王之盛举也。
俗称翰林学士为“坡”,盖唐德宗时尝移学士院于金銮坡上,故亦称“銮坡”。唐制:学士院无常处,驾在大内,则置于明福门;在兴庆宫,则置于金明门,不专在翰林院也。然明福、金明不以为称,不常居之尔。谏议大夫亦称“坡”,此乃出唐人之语。谏议大夫班本在给舍上,其迁转则谏议岁满方迁给事中,自给事中迁舍人。故当时语云:“饶道斗上坡去,亦须却下坡来。”以谏议为上坡,故因以为称,见李文正所记。
国初取进士,循唐故事,每岁多不过三十人。太宗初即位,天下已定,有意于修文,尝语宰相薛文惠公治道长久之术,因曰:“莫若参用文武之士。吾欲科场中广求俊彦,但十得一二,亦可以致治。”居正曰:“善。”是岁御试题,以“训练将”为赋,“主圣臣贤”为诗,盖以示参用之意。特取一百九人,自唐以来未有也。遂得吕文穆公为状头,李参政至第二人,张仆射齐贤、王参政化基等数人,皆在其间。自是连放五榜,通取八百一人,一时名臣,悉自此出矣。
《考异》:国初取进士,每岁有不止三十人者,此云多不过三十人,非也。
唐末、五代武选,有东西头供奉、左右班侍禁殿直;本朝又增内殿承制崇班,皆禁廷奉至尊之名。然宰执及戚里,当时得奏乞给使恩泽,皆例受此官,沿习既久,不以为过。政和中,改武官名,有拱卫、亲卫、大夫等职,宰相给使有至此官者,会其将罢,或欲阴中之,因言人臣而用拱卫、亲卫,意不可测,不知亦前日承制、侍禁之类也。
唐致仕官,非有特敕,例不给俸。国初循用唐制,至真宗乃始诏致仕官特给一半料钱,盖以示优贤养老之意。当时诏云:始呈材而尽力,终告老以乞骸。贤哉,虽叹于东门;邈矣,遂辞于北阙。用尊耆德,特示殊恩。故士之得请者颇艰。庆历中,马季良在谪籍得致仕,言者论而夺之,盖以此。其后有司既为定制,有请无不获,人浸不以为贵。乃有过期而不请者,于是御史台每岁一检举;有年将及格者,则移牒讽之,今亦不复举矣。
《考异》:唐贞元五年,萧昕等致仕,给半俸,遂为例。大和元年,杨于陵致仕,特全给俸料,辞云:“半给之俸,近古所行,伏自思惟,已为过幸。”此云唐致仕官非有特敕,例不给俸,非也。太宗淳化元年,诏致仕官给半俸,此云真宗,非也。咸平五年,谢泌言:致仕官近皆迁秩,今录授朝官给半俸,须有清名及劳效乃可听。乃诏七十以上求退者许致仕,因疾及历任有赃犯者听从便;若谪籍不得致仕,后来亦然。范忠宣公是也。苏子由诗云:“余年迫悬车,奏草屡濡笔,籍中顾未敢,尔后当容乞”是也。明道二年大赦,丁谓特许致仕,真宗朝御史卢琰言:“朝士有衰老不退者,请举休致之典。”时二三名卿,犹有不退之讥,则过期不请,非独后来也。
唐三院御史,谓侍御史与殿中侍御史、监察御史也。侍御史所居曰“台院”,殿中曰“殿院”,监察曰“察院”,此其公宇之号,非官称也。侍御史自称“端公”,知杂事则称“杂端”;而殿中、监察称曰“侍御”,近世“殿院”、“察院”,乃以名其官,盖失之矣。而侍御史复不称“台院”,止曰“侍御”;“端公”、“杂端”但私以相号,而不见于通称,各从其所沿袭而已。
《考异》:《因话录》侍御史众呼曰为“端公”,非自称也。
监察御史里行,监察御史之资浅者也。始唐太宗自布衣擢马周令于监察御史里行,遂以名官。《马周传》不载,《六典》言之。或曰:始龙朔中王本立,亦见唐人杂记,然不若《六典》为可据也。
《考异》:马周、王本立为监察御史里行,皆见《唐书?职官志》。此云见《六典》及唐人杂记,不若以《唐书》为据也。唐侍御史、殿中侍御史皆有里行,非独监察御史也。
唐诏令虽一出于翰林学士,然遇有边防机要大事,学士所不能尽知者,则多宰相以其处分之要者自为之辞,而付学士院,使增其首尾常式之言而已,谓之“诏意”。故无所更易增损,今犹见于李德裕、郑畋集中。近岁或尽出于宰相。进呈讫,但召待诏,即私第书写;或诏学士,宰相面授意,使退而具草,然不能无改定也。
元初,用治平故事,命大臣荐士试馆职,多一时名士,在馆率论资考次迁,未有越次进用者,皆有滞留之叹。张文潜、晁无咎俱在其间。一日,二人阅朝报,见苏子由自中书舍人除户部侍郎,无咎意以为平,缓曰:“子由此除不离核。”谓如果之粘核者。文潜遽曰:“岂不胜汝枝头干乎?”闻者皆大笑。东北有果如李,每熟不得摘,辄便槁,土人因取藏之,谓之“枝头干”,故云。
陈恭公自为参政时,仁宗即眷之厚,不但以其尝请建储德之也。皇佑初,赵清献诸人攻恭公二十余章,意终不解。一日,喟然顾一老中官曰:“汝知我不乐乎?”中官曰:“岂非以陈相公去住未定耶?”上曰:“然。”中官曰:“此亦易耳!既台谏官有言,何不从之,使去?”上曰:“吾岂不知此?但难得如此老子不谩我尔。”后不得已,欲罢之,犹令自举代。恭公荐吴正肃公。即召至阙下,会赐宴,正肃疾作不果相,然世亦以此多恭公也。
陈恭公初相,张安道为学士,仁宗召至幄殿,面谕曰:“善为草麻辞,无使外人得有言。”盖恐其物望未孚也。安道载其请建储之事云:“纳忠先帝,有德朕躬。”上览称善。及恭公薨,墓碑未立,时论者犹未一,上赐额曰“褒忠之碑”,特命安道为之。故安道首言“‘褒忠碑’者,皇帝神笔;表扬故相岐国公执中之遗烈也。”于是遂无议之者。
《考异》:“纳忠先帝,有德朕躬”,乃陈恭公除参政制词,此云麻词,非也。
陈希夷将终,密封一缄付其弟子,使候其死上之。既死,弟子如其言入献,真宗发视无他言,但有“慎火停水”四字而已。或者以为道家养生之言,而当时皆以为意在国事,无以是解者。已而,祥符间禁中诸处数有大火,遂以为先告之验。上以军营人所聚居,尤所当戒,乃命诸校悉书之门,故今军营皆揭此四字。
元佑初,哲宗将纳后,得狄谘女,宣仁意向之,而庶出过房,以问宰执。或曰:“勋臣门阀可成。”王彦霖为签书枢密院,曰:“在礼问名,女家答曰‘臣女夫妇所生’,及列外氏官讳,今以狄氏为可,将使何辞以对?”宣仁默然,遂罢议。
《考异》:元佑初,当作元六年。
帝女谓之“公主”,盖婚礼必称“主人”,天子不可与群臣敌,故以同姓诸侯主之。主者,言主婚尔。而汉人有称“翁主”者,诸侯之女也。翁者,老人之称,古人大抵谓父为翁。诸侯自相主婚无嫌,故称翁者,谓其父自主之也。自六朝后,诸主之女皆封“县主”,隋以后又有称“郡主”者,自是遂循以为故事。则主非主婚之名,盖尊之,犹言县君、郡君云尔。国初,赵韩王以开国元臣,诏诸女特比宗室,皆封“郡主”。臣庶而封主者,惟赵氏一家而已。而名实之差,流俗相习而不悟,“主”、“君”皆尊称,则“县主”“县君”、“郡主”“郡君”,初何所辨?但以非宗室不封,故从以为异也。
大驾玉辂,世传为唐高宗时物,坚壮稳利,至今不少损。元丰间,礼文既一新,有司请别造新辂,诏宋用臣董之,备极工巧珠宝之饰。既成,以正旦大朝会,宿陈于大庆殿庭,车人先以幕屋覆之。将旦彻屋,忽其上一木坠,尽厌而碎。一木之势,盖不能至此,人以为异。自后竟乘旧辂。金明池龙舟,太宗时造,每岁春驾上池必登之。绍圣初,亦尝命别造形制,有加于前,亦号“工丽”。余时正登第在京师。初成,琼林赐燕,蔡鲁公为承旨,中休往登以观,至半辄坠水,几不免相继。哲宗临幸,是日大风书冥,池水尽波,仪卫不能立,竟不能移跬步。自后遂废不用。二事适相似,亦可怪也。
卷六
节度使旌节:门旗二,龙虎旌一,节一,麾枪二,豹尾二,凡八物。旗以红缯为之九幅,上为涂金铜龙头以揭旌,加木盘。节以金铜叶为之。盘三层,加红丝为旄。麾枪亦施木盘。豹尾以赤黄布画豹文。皆以髹漆为杠,文臣以朱,武臣以黑。旗则绸以红缯,节及麾枪则绸以碧油,故谓之“碧油红旆”。受赐者藏于公宇私室,皆别为堂,号“节堂”。每朔望之次日祭之,号“衙日”。唐制有六纛,今无有也。
殿前司与侍卫司、马军步军为三衙,其实两司。而侍卫司都指挥使外,又分置马步军都指挥使尔。殿前司亦参马步军,而总于都指挥使,故殿前司都指挥使、副都虞侯,侍卫亲军都指挥使、副都虞侯,与马军步军都指挥使、副都虞侯,两司三衙合十二员,分天下兵而领之,此祖宗制兵之大要也。始唐制,有十二卫兵,后又有六军。十二卫兵为南衙,汉之南军也;六军为北衙,汉之北军也。末年,尝以大臣一人总之,如崔允判六军、十二卫是已。都指挥使本方镇军校之名,自梁起宣武军,乃以其镇兵,因仍旧号,置在京马步军都指挥使而自将之。盖于唐六军诸卫之外,别为私兵。至后唐明宗,遂改为侍卫亲军,以康义诚为马步军都指挥使。秦王从荣以河南尹为大元帅,典六军,此侍卫司所从始也。及从荣以六军反入宫,义诚顾望不出兵,而侍卫马军都指挥使朱弘宝击败之,其后遂不废。殿前军起于周世宗,是时太祖为殿前司都虞侯。初诏天下选募壮士送京师,命太祖择其武艺精高者为殿前诸班,而置都点检,位都指挥使上。太祖实由此受禅,见于《国史》。欧阳文忠公为《五代史》,号精详,乃云“不知其所始”,盖考之未详也。自有两司,六军诸卫渐废,今但有其名。则两司不独为亲军而已,天下之兵柄皆在焉。其权虽重,而军政号令则在枢密院,与汉周之间史弘肇之徒为之者,异矣。此祖宗之微意,非前世所可及也。
马数岁者以齿。唐人多谓陇右人为张万岁讳。万岁为太仆卿,掌马政三十余年,恩信行于陇右故也。亦未必。然他畜不计年,惟马之壮老,人所欲知,而无以验其实,必自其齿观之。则以岁为齿,理固宜尔也。
《考异》:《曲礼》齿路马,《周礼》马质书其齿毛,《春秋传》马之齿长矣。则马数岁者以齿,非自唐始也。
唐制,户部、度支各以本司郎中、侍郎判其事。盖户部掌纳,度支掌出,谓常赋常用也。又别置盐铁转运使,以掌山泽之入,与督漕挽之事。中世用兵,因以宰相领其职;干符后,改置租庸使以总之。至后唐,孔谦暴敛,明宗诛谦,遂罢使额,以盐铁、户部、度支分为三司,而以大臣一人总判,号曰“判三司”。未几,张延朗复请置三司使,乃就命延朗,班宣徽使之下。本朝因其名,故三司使权常亚宰相。
《考异》:肃宗始以第五琦为盐铁使,后刘晏始兼盐铁转运使,晏为相,充使如故。非其初户部、度支之外,便别有此等使名也。租庸使自开元十一年有之,永泰元年并停,然盐铁转运使则如故,非干符后始改置租庸使,而租庸使亦非总户部度支之职也。盖自《五代史?张延朗传》失之,此既承误又甚尔。梁始复置租庸使,则三司之职皆总之矣。
国朝既以绯紫为章服,故宫品未应得服者,虽燕服亦不得用紫,盖自唐以来旧矣。太平兴国中,李文正公尝举故事,请禁品官绿袍,举子白紵,下不得服紫色衣;举人听服皂,公吏、工商、伎术,通服皂白二色。至道中,弛其禁令,胥吏宽衫,与军伍窄衣,皆服紫,沿习之久,不知其非也。
《考异》:太平兴国七年,诏详定车服之制。李等奏,中外官及举人不得绯绿白袍内服紫,仍许通服皂衣白袍,非李公自为此请也。
祥符中,始建龙图阁,以藏太宗御集。天禧初,因建天章、寿昌两阁于后,而以天章藏御集,虚寿昌阁未用。庆历初,改寿昌为宝文,仁宗亦以藏御集,二阁皆二帝时所自命也。神宗显谟阁,哲宗徽猷阁,皆后追建之,惟太祖英宗无集,不为阁。
大庆殿初名乾元,太平兴国、祥符中,皆因火改为朝元、天安,景佑中方改今名。有龙墀,沙墀。凡正旦至大朝会,策尊号,则御焉。郊祀大礼,则驾宿于殿之后阁,百官为次,宿于前之两廊。皇佑初,始行明堂之礼。又以为明堂,仁宗御篆“明堂”二字,每行礼则旋揭之,事已复去。文德殿在大庆殿之西少次,旧曰端明,后改文明,祥符中因火再建,易今名。紫宸殿在大庆殿之后少西,其次又为垂拱殿,自大庆殿后,紫宸、垂拱之两间,有柱廊相通。每月视朝,则御文德,所谓“过殿”也。东西阁门皆在殿后之两旁,月朔不过殿,则御紫宸,所谓“入阁”也。月朔与诞节郊庙礼成受贺,契丹辞见,亦皆御紫宸。文德遇受册发册,明堂宣赦,亦御而不常用。宣麻不御殿,而百官即庭下听之。紫宸不受贺,而拜表称贺,则于东上阁门;国忌未赴景灵宫,先进名奉慰,则于西上阁门;亦就庭下拜而授阁门使,盖以阁不以殿也。惟垂拱为日御朝之所。
集英殿旧大明殿也。明道中改今名,每春秋大燕皆在此。太祖尝御策制科举人,故后为进士殿试之所。其东廊后有楼曰升平,旧紫云楼也。每大燕,则宫中登而观焉。皇仪殿旧名滋福,咸平初,太宗明德皇后居之,以为万安宫。后崩复旧。明道中改今名,故常废而不用,以为治后丧之所。
熙宁中,苏子容判审刑院,知金州张仲宣坐枉法赃,论当死。故事,命官以赃论死,皆贷命杖脊,黥配海岛。苏请曰:“古者刑不上大夫,可杀则杀。仲宣五品,虽有罪得乘车。今杖而黥之,使与徒隶为伍,得无重污多士乎?”乃诏免杖黥,止流岭外,自是遂为例。
《考异》:当云官五品,时法官援李希辅例,请贷命杖脊,黥配海岛。苏言希辅、仲宣均为枉法,仲宣止系违命,视希辅有间。上令免决黥之。苏又奏不可,曰:“古者刑不上大夫。仲宣官五品,今贷死而黥之,使与徒隶为伍,虽其人无可矜,所重者污辱衣冠耳。”遂免杖黥流岭外。非故事皆贷命杖脊,黥配海岛也。又,先以免杖,次乃免黥。
皇佑初,丁文简公罢参知政事,初除观文殿学士,以易紫宸之名而已。其后加大学士以命贾文元。始诏非尝任宰相,不除观文殿大学士,遂为宰相职名。熙宁间,韩康公自陕西宣抚使失律,以本官罢相。是岁明堂恩复观文殿学士,而不加大学士,自是宰相不以美罢,率止除观文殿学士。而王子纯以熙河功,王乐道以宫僚,虽非宰相亦除,盖异恩也。然皆兼端明殿、龙图阁学士。
国朝状元为相者四人:吕文穆公、王文正公、李文定公、宋元宪公。文穆登第十二年拜,文正二十一年,文定二十九年,元宪二十七年;文正、文定皆再入,而文穆三入为尤盛。文正初携行卷见薛简肃公,其首篇《早梅》云:“如今未说和羹事,且向百花头上开。”简肃读之,喜曰:“足下殆将作状元了,做宰相耶?”
王伯庸名尧臣榜,韩魏公第二,赵康靖公第三。嘉末,魏公为相,康靖为参知政事,伯庸虽先罢去,而魏公与康靖同在政府,当时号为盛事。熙宁末,王荆公相,韩康公、王禹玉为参知政事,三人亦皆同年,仍在第甲连名,禹玉第一,康公第二,荆公第三。荆公再入,仍与康公并相,尤为难得。时陆子履作诗云:“须信君王重儒术,一时同榜用三人。”
中丞、侍御史上事,台属皆东西立于厅下,上事官拜厅已,即与其属揖而不声喏,谓之“哑揖”;以次升阶,上事官据中坐,其属后列,坐于两旁。上事官判案三道后,皆书曰“记谘”,而后引百司人吏立于庭台。吏自厅上厉呼曰:“咄!”则百司人吏声喏,急趋而出,谓之“咄散”。然后,属官始再展状如寻常参谒之仪,始相与交谈,前此盖未尝语也。案后判“记谘”,恐犹是方镇宪衔时沿袭故事。记谓“记室”,谘谓“谘议”,不知“哑揖”、“咄散”为何义?然至今行之不改。
国初天下始定,更崇文士。自殿试亲放榜,状元往往遂见峻用。吕文穆公太平兴国七年登科,八年已为参知政事。李文正昉乃座主,于时为相,与文穆同在二府。后五年文正罢,文穆遂代为相。李文定公景德二年登科,天禧元年为参知政事,后三年为相,距登第亦才十六年。登第时寇莱公已为相,冯魏公已为参知政事。后亦代莱公为相,而魏公尚枢密使。其后王文正公以咸平五年登科,大中祥符九年为参知政事,乾兴元年为相,距登第二十一年。登第时,冯魏公为同知枢密院事,王冀公为参知政事,亦代魏公为相,而冀公方自江宁再入为首相,自是无复继者。
故事,外官除馆职,如秘阁校理、直秘阁者,必先移书在省职事官,叙同僚之好,已乃专遣人持钱及酒ゾ珍馔,即馆设盛会,燕同僚,请官长为之主,以代礼上之会。各随其力之厚薄,甚有费数百千者。就京师除者,则即馆上事,会亦如之。自崇宁以来,外官除馆职者既多,此礼浸废。宣和后,虽书局官亦预馆职,至百余员,故遂废不讲。崇宁初,许天启自陕西漕对除直秘阁,用故事入馆上事,以漕司驺从传导至道山堂,坐吏无一出见者。馆职亦各居直舍,不相谁何。天启久之索马而去,人传以为笑。
国初知制诰,必召试而后除,唐故事也。欧阳文忠记不试而除者惟三人:陈文惠、杨文公与文忠,此乃异礼。自是继之者,惟元间苏子瞻一人而已。近例,凡自起居舍人除中书舍人者,皆不试。盖起居舍人遇中书舍人阙,或在告,则多权行辞,为已试之矣,故不再试,遂为故事。
尚书省、枢密院札子,体制各不同。尚书年月日,宰相自上先书,有次相则重书,共一行,而左右丞于下分书,别为两行,盖以上为重。枢密知院自下先书,同知以次,重书于上。签书亦然,盖以下为重,而不别行。
唐诰敕,宰相复名者皆不出姓,惟单名则出姓,盖以为宰相人所共知,不待书姓而见。余多见人告身类如此。国朝宰相虽单名亦不出姓,他执政则书,异宰相之礼也。
宰相兼修国吏,止用敕,不降麻,世皆言自赵韩王以来失之。然韩王初相时,范鲁公三相俱罢,中书无人,乃以太宗押敕,则虽相亦是敕除,未尝降麻,盖国初典礼犹未备也。
《考异》:旧有诰文,又有敕。仁宗封寿春郡王,礼仪院言:皇子诰敕,请令阁门进纳宫中给赐。王元之《代王侍郎辞官表》云:伏蒙圣慈,赐臣官诰一道,敕牒一道,特授参知政事。陈尧叟自枢密使罢为右仆射,命其子赍诰牒赐之。司马温公辞副密云:乞收还敕诰。其他证据甚多,此特举其显然者。近世诰敕不并行,岂特谓国初宰相亦敕除未尝降麻乎?赵韩王拜相麻制,见《实录》。
故事,杂学士得服金带。熙宁初,薛师正以天章阁待制权三司使,上以为能,诏赐金带。非学士而赐带,自此始。
自官制行,以给事中、中书舍人为两省属官,皆得预闻两省之事。初,舍人既沿旧制,差除有未审当,皆得直封还词头;而给事中有所驳正,则先使诣执政,禀议有异同,然后缴奏以闻。韩仪公为给事中,建言两省事体均一,不应一得直行,一须禀议,遂诏如舍人。然舍人于中书事,皆得于检后通书押,而给事中则但书录黄而已。舒信道为给事中,复以为言;王文恭为相,时以白上。神宗曰:“造令与行令不同,职分宜别,给事中不当书草。”遂着为令,迄今以为定制也。
祖宗时,选人初任荐举,本不限以成考。景中,柳三变为睦州推官,以歌词为人所称,到官方月余,吕蔚知州事即荐之。郭劝为侍御史,因言三变释褐到官始逾月,善状安在,而遽荐论?因诏州县官,初任未成考不得举,后遂为法。
故事,生日赐礼物,惟亲王、见任执政官、使相,然亦无外赐者。元丰中,王荆公罢相居金陵,除使相,辞未拜,官止特进。神宗特遣内侍赐之,盖异恩也。
《考异》:使相虽在外,亦赐。范蜀公内制,有赐使相判河阳富弼生日礼物,口宣云:“爱兹震夙之旦,故有匪颁之常。”王荆公熙宁七年,以观文殿大学士、吏部尚书知江宁,诏生日依在外使相例取赐。此云使相无外赐者,又云元丰中,又云居金陵,又云除使相辞未拜,官止特进,皆非。荆公熙宁九年再罢相,除使相判江宁,寻改集禧观使。元丰元年正月,除大观文。三年九月官制行,特改进。
天圣前,诸路使者举荐未有定限,选人止用四考改官。然是时吏部选人磨勘,岁才数十人而已。庆历以后,增为六考。知州等荐,吏部皆视属邑多寡,裁为定数。于是当荐举者,常以应格充数为意,遂数倍于前。治平中,吏部待次引见人至二百五十余人。贾直孺为中司,尝言其冗。时但下诏,申戒中外,务在得人,不必满所限之数,然竟不能革也。
太祖初,罢范鲁公三相,而独拜赵韩王,乃置参知政事二员为之副,以薛文惠公居正、吕文穆公余庆为之。执政官自此始,不宣制,不知印,不押班,不预奏事,但奉行制书而已。韩王独相十年,后以权太盛,恩遇稍替,始诏参知政事与宰相更知印押班奏事,以分其权,遂为故事。初唐至德中,宰相分直政事堂,人知十日。贞元后,改为轮日,故参用之。
祖宗时,执政私第接宾客有数,庶官几不复可进。自王荆公欲广收人材,于是不以品秩高卑皆得进谒,然自是不无夤缘干求之私。进见者既不敢广坐明言其情,往往皆于送客时罗列于庑下,以次留身,叙陈而退,遂以成风。执政既日接客,至休日,则皆杜门不复通。阍吏亦以榜揭于门曰:“假日不见客。”故事,见执政皆着靴不出笏,然客次相与揖,则皆用笏。京师士人因言厅上不说话,而庑下说话;假日不见客;而非假日见客;堂上不出笏,而客次出笏,谓之“三扌幻”。
祖宗故事,宰相去位,例除本官,稍优则进宫一等,或易东宫“三少”。惟赵韩王以开国旧臣,且相十年,故以使相罢,盖异恩也。自是迄太宗、真宗世,皆不易旧制。天圣初,冯魏公以疾辞位,始除武胜军节度使。宰相建节,自魏公始。明道末,吕申公罢,仁宗眷之厚,始复加使相。盖自韩公以来,申公方继之。其后王文惠、陈文惠罢日,相继除,遂以为例。宰相除使相,自申公始。景佑末,王沂公罢相,除资政殿大学士,判郓州。宰相除职,自沂公始。至皇佑,贾文元罢,除观文殿大学士,自是遂以为例。盖自非降黜皆建节,或使相为优恩加职名为常例,迄今不改也。
真宗景德中,既置资政殿大学士,授王冀公,班翰林承旨上,一时以为殊宠。祥符初,向文简公以前宰相再入为东京留守,复加此职。自是迄天圣末二十余年,不以除人。明道元年,李文定公知河阳召还,始再命之。景佑四年,王沂公罢相复除,三十年间除三人,而皆前宰相也。宋宣献公罢参知政事,仁宗眷之厚,因加此职。自冀公后,非宰相而除者,惟宣献一人而已。时谢希深当制,云:“有国极资望之选,今才五人。儒者兼翰墨之华,尔更九职。”当时颇称之。宣献尝历龙图阁学士、端明殿学士,再为翰林学士,三为侍读学士,而后除资政殿大学士,至是并为九也。
学士院旧制,自侍郎以上辞免、除授、赐诏,皆留其章中书,而尚书省略具事因,降札子下院,使为诏而已。自执政而上至于节度、使相、用批答。批答之制,更不由中书,直禁中封所上章付院。今降批表,院中即更用纸连其章后书辞,并其章赐之,此其异也。辞既与章相连,后书省表具之字必长。作表字,旁一瞥,通其章阶位上过,谓之“抹阶”。若使不复用旧衔之意,相习已久,莫知始何时。
龙武、羽林、神武各分左右,所谓六军也。每军有统军,而无上将军。盖唐贞元之制,以比六尚书用待藩镇罢还无职事而奉朝请者,国朝因之。咸平初,楚王元佐加官,有司误以为左羽林上将军,后遂为例。治平三年,始诏今后六军加官不除上将军,所以厘正其失也。
天策上将,唐官也。初,太宗破王世充、窦建德,高祖以其功大,其官号不足称,乃加是名,位三公上,开府,终唐世未尝更命人。梁更为天策上将军,以命马殷,亦开府。祥符八年,楚王元佐久疾,以皇兄之宠,故采唐旧典授之,结衔在功臣上,而不开府。其后荆王元俨薨,因以为赠官。
唐宗正卿,皆以皇族为之。本朝踵唐故事,而止命同姓。庆历初,始置大宗正司,以北海郡王允弼为知大宗正事。其后相承,皆以宗室领。治平元年,英宗以宗子数倍多于前,乃命增置同知大宗正事一员,亦以怀州团练使宗惠为之,迄今以为故事。熙宁三年,复置丞二员,而命以外官。
继照堂,真宗尹京日射堂也。祥符二年,因临幸赐名资善堂,仁宗肄学之所也。祥符八年置,旧在元符观南,天禧初,徙今御厨北。
国朝宰相执政,未有兼东宫职事者。天禧末,仁宗初立为皇太子,因命宰相丁谓、冯拯兼少师、少傅,枢密使曹利用兼少保,而任中正、王曾为参知政事,钱惟演为枢密副使,皆兼宾客,前此所无也。谓等因请师傅十日一赴资善堂,宾客以下,只日互陪侍讲,从之。
国朝以史馆、昭文馆、集贤院为三馆,皆寓崇文院,其实别无舍,但各以库藏书,列于廊庑间尔。直馆、直院谓之“馆职”,以他官兼者谓之“贴职”。元丰以前,凡状元制科一任还,即试诗赋各一,而入否则用大臣荐而试,谓之“入馆”。官制行,废崇文院为秘书监,建秘阁于中,自少监至正字,列为职事官,罢直馆、直院之名,而书库仍在,独以直秘阁为“贴职”之首,皆不试而除,盖特以为恩数而已。
卷七
大中祥符五年,玉清、昭应宫成,王魏公为首相,始命充使,宫观置使自此始,然每为现任宰相兼职。天圣七年,吕申公为相,时朝廷崇奉之意稍缓,因上表请罢使名,自是宰相不复兼使。康定元年,李若谷罢参知政事留京师,以资政殿大学士为提举会灵观事。宫观置提举,自此始。自是学士、待制、知制诰,皆得为提举,因以为优间不任事之职。熙宁初,先帝患四方士大夫年高者,多疲老不可寄委,罢之则伤恩,留之则玩政,遂仍旧宫观名,而增杭州洞霄及五岳庙等,并依西京崇福宫置管勾或提举官,以知州资序人充,不复限以员数,故人皆得以自便。
国朝馆伴契丹,例用尚书学士。元丰初,高丽入贡,以毕仲衍馆伴。仲衍时为中书舍人,后遂为故事。盖以陪臣处之,下契丹一等也。契丹馆于都亭驿,使命往来,称“国信使”。高丽馆于同文馆,不称“国信”,其恩数、仪制皆杀于契丹。大观中,余以中书舍人初差馆伴,未至而迁学士,执政拟改差人,上使仍以余为之。自是王将明等皆以学士馆伴,仍升使为“国信”,一切视契丹。是时方经营朔方,赖以为援也。建炎三年,余在扬州,复入为学士,高丽自海州来朝,遂差余馆伴。余因建言:高丽用学士馆伴,出于一时之命,而升为“国信使”,亦宣和有为为之。今风示四夷,示以轨物,当正前日适然之失,尽循旧制。因辞疾请命他官。于是张遵明以中书舍人改差,罢“国信”,皆用元丰旧仪,自余请之也。
唐翰林院在银台之北。乾封以后,刘禕之、元万顷之徒,时宣召草制其间,因名“北门学士”。今学士院在枢密之后,腹背相倚,不可南向,故以其西廊西向,为院之正门;而后门北向,与集英相直,因榜曰“北门”。两省枢密院皆无后门,惟学士院有之。学士朝退入院,与禁中宣命往来,皆行此门,而正门行者无几。不特取其便事,亦以存故事也。
唐翰林院,本内供奉艺能技术杂居之所,以词臣侍书诏其间,乃艺能之一尔。开元以前,犹未有学士之称,或曰“翰林待诏”,或曰“翰林供奉”,如李太白犹称“供奉”。自张自为学士,始别建学士院于翰林院之南,则与翰林院分而为二,然犹冒翰林之名。盖唐有弘文馆学士,丽正殿学士,故此特以翰林别之。其后遂以名官,讫不可改。然院名至今但云学士而不冠以翰林,则亦自唐以来沿袭之旧也。
紫宸、垂拱常朝,从官于第一重隔门下马,宰相即于第二重隔门下马,自主廊步入殿门,人从皆不许随,虽宰相亦自抱笏而入,幕次列于外殿门内两庑,惟中丞以交椅子一只坐于殿门后,稍西北向,盖独坐之意。驾坐,阁门吏自下,以次于幕次帘前报班到;二史舍人而上,相继进,东西分立于内殿门之外,南向阁门内。诸司起居毕,阁门吏复从上。自尚书侍郎以次揖入,东西相向,对立于殿庭之下,然后宰执自幕次径入就位,立定,阁门吏复引而北向。起居毕,宰执升殿,尚书以次各随其班,次第相踵,从上卷转而出,谓之“卷班”。遇雨,则旋传旨拜于殿门下,谓之“笼门”。崇政殿则拜于东廊下。
太宗时张宏自枢密副使,真宗时李惟清自同知枢密院,为御史中丞,盖重言责也。仁宗时,亦多命前执政,如晏元献公、王安简公皆是。自嘉佑后迄今,无为之者。
故事,在京职事官绝少用选人者。熙宁初,稍欲革去资格之弊,于是始诏选举到可试用人,并令崇文院校书以备询访差使。候二年取旨,或除馆职,或升资任,或只与合入差遣,盖欲以观人材也。时邢尚书恕,以河南府永安县主簿,首为崇文院校书,胡右丞愈知谏院,犹以为太遽,因请虽选人而未历外官,虽历任而不满者,皆不得选举。乃特诏恕与堂除近地试衔知县,近岁不复用此例。自始登第,直为禁从,无害也。
宰相除授,虽兼职,故事亦须用麻。乾德二年,赵韩王以门下相兼修国史,有司失于讨论,遂止降敕,至今不能改。
《考异》:《仁宗实录》云:唐制,宰相监修国史,馆殿大学士皆降制。本朝自赵普后,或止以敕除,非故事也。此云虽兼职亦用麻,泛言兼职,非也。又若拜相带监修国史,则自降制矣,故云或止以敕除,言其不皆如此也。
京城士人旧通用青凉伞。祥符五年,始诏惟亲王得用之,余悉禁。六年,中书、枢密院亦许用,然每车驾行幸,扈从皆撤去。既张伞而席帽仍旧,故谓之“重戴”。余从官遇出京城门,如上池赐宴之类,门外皆张伞,然须却帽。
寇莱公、王武恭公皆宋偓壻,其夫人明德皇后亲妹也。当国主兵,皆不以为嫌。
故事,太皇太后伞皆用黄,太妃用红。国朝久虚太妃宫。元佑间,仁宗临御,上元出幸寺观,钦圣太后、钦成太妃始皆从行,都人谓之“三殿”。苏子容《太妃阁春帖子》云:“新春游豫祈民福,红伞雕舆从两宫。”
慈圣太后在女家时,尝因寒食与家人戏掷钱。一钱盘旋久之,遂侧立不仆,未几被选。
故事:南郊,车驾服通天冠、绛纱袍;赴青城祀日,眼靴袍;至大次临祭,始更服衮冕。元丰中,诏定奉祀仪,有司建言:《周官》祀昊天上帝,则服大裘而冕,《礼记》郊祭之日,王被衮以象天。王肃援《家语》,临燔祭,脱衮冕,盖先衮而后裘。因请更制大裘,以衮用于祀日,大裘用于临祭。议者颇疑《家语》不可据,黜之。则《周官》、《礼记》所载相牾。时陆右丞佃知礼院,乃言古者衣必有裘,故缁衣羔裘、素衣裘、黄衣狐裘。所谓大裘不裼者,止言不裼,宜应有袭。袭者,裹也。盖中裘而表衮,乃请服大裘、被以衮,遂为定制。大裘,黑羔皮为之,而缘以黑缯,乃唐制也。
邵兴宗初自布衣,试茂才异等中选,除建康军节度推官。会言者论与宰相张邓公妻党连姻,报罢。后因元昊叛,诏求方略之士,复献《康定兵说》十篇,召试秘阁,始得权州观察推官。祖宗取人之慎,盖如是也。
《考异》:时有密言邵与张邓公连姻者,实非也。其后邵进《兵说》,召试授颖州团练推官。此云权州观察推官,非也。
卢相多逊,素与赵韩王不协,韩王为枢密使,卢为翰林学士。一日,偶同奏事,上初改元乾德,因言此号从古未有,韩王从旁称赞。卢曰:“此伪蜀时号也。”帝大惊,遂令检史,视之果然。遂怒,以笔抹韩王面,言曰:“汝争得如他多识!”韩王经宿不敢洗面。翌日奏对,帝方命洗去。自是隙益深。以及于祸,多逊《朱崖谢表》,末云:“班超生入玉门,非敢望也;子牟心存魏阙,何日忘之?”天下闻而哀焉。
京师省、寺皆南向,惟御史台北向,盖以唐以来如此。说者以为隋建御史台,取其与尚书省便道相近,故唐因之;或云御史弹治不法,北向取肃杀之义,莫知孰是。然今台门上独设鸱吻,非他局所有也。
国初,西蜀初定,成都帅例不许将家行,蜀土轻剽易为乱,中朝士大夫尤以险远不测为惮。张乖崖出守还,王元之以诗赠云:“先皇忧蜀辍枢臣,独冒干戈出剑门。万里辞家堪下泪,四年归阙似还魂。弟兄齿序元投分,儿女亲情又结婚。且喜相逢开口笑,甘陈功业不须论。”自庆历以来,天下安,成都雄富,既甲诸帅府,复得与家俱行,无复曩时之患矣。而故事例未有待制为帅者,故近岁自侍郎出守,或他帅自待制移帅,皆加直学士,尤为优除也。
《考异》:至和元年,张安道知益州,仁宗特令奉亲行,竟不敢。嘉佑五年,吴长文除知成都,以亲辞,故知郓州。云庆历以来复得与家偕行,非也。绍圣四年,郑雍以大中大夫知成都,盖前执政也。致和六年,周焘以宝文阁待制知成都,此云未有以待制为帅者,亦非也。
神宗初即位,犹未见群臣,王乐道、韩持国维等以宫僚先入,慰于殿西廊。既退,独留维,问王安石今在甚处?维对在金陵。上曰:“朕召之肯来乎?”维言:“安石盖有志经世,非甘老于山林者。若陛下以礼致之,安得不来?”上曰:“卿可先作书与安石,道朕此意,行即召矣。”维曰:“若是,则安石必不来。”上问何故,曰:“安石平日每欲以道进退,若陛下始欲用之,而先使人以私书道意,安肯遽就?然安石子{万}见在京师,数来臣家,臣当自以陛下意语之,彼必能达。”上曰:“善。”于是荆公始知上待遇眷属之意。
寇莱公初入相,王沂公时登第,后为济州通判。满岁当召试馆职,莱公犹未识之,以问杨文公曰:“王君何如人?”文公曰:“与之亦无素,但见其两赋,志业实宏远。”因为莱公诵之,不遗一字。莱公大惊曰:“有此人乎?”即召之。故事,馆职者皆试于学士院或舍人院。是岁,沂公特试于中书。
《考异》:钱易制科中书试六论,谢泌、李仲容皆召试中书,除直史馆;李宗谔试相府,除校理;王禹偁、罗处约召试相府,除直史馆;王钦若试学士院,除知制诰。此云故事皆试于学士院或舍人院,非也。
太祖与符彦卿有旧,常推其善用兵,知大名十余年。有告谋叛者,亟徙之凤翔,而以王晋公为代,且委以密访其事。戒曰:“得实,吾当以赵普所居命汝。”面授旨,径使上道。佑到,察知其妄,数月无所闻。驿召面问,因力为辩曰:“臣请以百口保之。”太祖不乐,徙知襄州,彦卿竟亦无他。佑后创居第于曹门外,手植三槐于庭曰:“吾虽不为赵普,后世子孙必有登三公者。”已而,魏公果为太保。欧阳文忠作《王魏公神道碑》,略载此语,而《国史》本传不书。余尝亲见其家子弟言之。
范侍郎纯粹,元丰末为陕西转运判官。当五路大举后,财用匮乏,屡请于朝。吴枢密居厚时为京东都转运使,方以治铁鼓铸有宠,即上羡余三百万缗,以佐关辅。神宗遂以赐范。范得报,愀然谓其属曰:“吾部虽窘,岂忍取此膏血之余耶!”力辞讫弗纳。
太平兴国五年,契丹戎主亲领兵数万犯雄州,乘虚遂至高阳关。太宗下诏亲征。行次大名,戎主闻上至,亟遁归,未尝交锋,车驾即凯旋。上作诗示行在群臣,有“一箭未施戎马遁,六军空恨阵云高”之句。
赵清献为御史,力攻陈恭公,范蜀公知谏院,独救之。清献遂并劾蜀公党宰相,怀其私恩;蜀公复论御史以阴事诬人,是妄加入以死罪,请下诏斩之,以示天下。熙宁初,蜀公以时论不合求致仕,或欲遂谪之,清献不从。或曰:“彼不尝欲斩公者耶?”清献曰:“吾方论国事,何暇恤私怨。”方蜀公辩恭公时,世固不以为过,至清献之言,闻者尤叹服云。
王武恭公德用貌奇伟,色如深墨,当时谓之“黑王相公”。宅在都城西北隅,善抚士卒,得军情,以其貌异,所过间里皆聚观。苏仪甫为翰林学士,尝密疏之,有“宅枕乾冈,貌类艺祖”之语,仁宗为留中不出。孔道辅为中丞,继以为言,遂罢枢密使,知随州。谢宾客,虽郡官不与之接;在家亦不与家人语。如是逾年,起知曹州,始复语人,以为善处谤也。
狄武襄起行伍,位近臣,不肯去其黥文,时特以酒濯面,使其文显,士卒亦多誉之。或云:其家数有光怪,且姓合谶书,欧阳文忠、刘原甫皆屡为之言。独范景仁为谏官,人有讽之者,景仁谢曰:“此唐太宗所以杀李君羡,上安忍为也。”然武襄亦竟出知陈州。
天圣、宝元间,范讽与石曼卿皆喜旷达,酣饮自肆,不复守礼法,谓之“山东逸党”,一时多慕效之。庞颖公为开封府判官,独奏讽,以为苟不惩治,则败乱风俗,将如西晋之季。时讽尝历御史中丞,为龙图阁学士。颖公言之不已,遂诏置狱劾之,讽坐贬鄂州行军司马。曼卿时为馆阁校勘,亦落职,通判海州。仍下诏戒励士大夫,于是其风遂革。
丁文简公度为学士累年,以元昊叛,仁宗因问:“用人守资格与擢材能孰先?”丁言:“承平无事则守资格,缓急有大事大疑,则先材能。”盖自视久次,且时方用兵,故不以为嫌。孙甫知谏院,遽论以为自媒。杜祁公时为相,孙其客也。丁意杜公为辩直而不甚力。及杜公罢,丁时当制,辞云“颇彰朋比之风”,有为而言之也。丁自是亦相继擢枢密副使。
吕侍读溱,性豪侈简倨,所临镇虽监司亦不少降屈。知真定,李参为都转运使,不相能。摭其回易库事,会有不乐吕者,因论以赃。欧阳文忠公为翰林学士,因率同列上疏论救。韩康公时为中丞,因言从官有罪,从官救之,则法无复行矣。文忠之言虽不行,然士论终以为近厚也。
国朝亲王皆服金带。元丰中官制行,上欲宠嘉、歧二王,乃诏赐方团玉带,著为朝仪。先是乘舆玉带皆排方,故以方团别之。二王力辞,乞宝藏于家而不服用。不许,乃请加佩金鱼,遂诏以玉鱼赐之。亲王玉带佩玉鱼,自此始。故事,玉带皆不许施于公服。然熙甯中收复熙河,百官班贺,神宗特解所系带赐王荆公,且使服以入贺。荆公力辞,久之不从,上待服而后进班。不得已受诏,次日即释去。大观中收复青唐,以熙河故事,复赐蔡鲁公,而用排方。时公已进太师,上以为三师礼当异,特许施于公服。辞,乃乞琢为方团;既又以为未安。或诵韩退之诗,有“玉带悬金鱼”之语,告公以请因加佩金鱼。自是何伯通、郑达夫、王将明、蔡居安、童贯,非三师而以恩特赐者,又五人云。
学士院正厅曰“玉堂”,盖道家之名。初,李肇《翰林志》未言居翰苑者,皆谓“凌玉清,屈紫霄”,岂止于“登瀛洲”哉!亦曰“登玉堂”焉。自是遂以“玉堂”为学士院之称,而不为榜。太宗时,苏易简为学士,上尝语曰:“‘玉堂’之设,但虚传其说,终未有正名。”乃以红罗飞白“玉堂之署”四字赐之。易简即扃置堂上。每学士上事,始得一开视,最为翰林盛事。绍圣间,蔡鲁公为承旨,始奏乞摹,就杭州刻榜揭之,以避英庙讳,去下二字,止曰“玉堂”云。
梁庄肃公,景中监在京仓。南郊赦,录朱全忠之后,庄肃上疏罢之,曰:“全忠,叛臣也,何以为劝?”仁宗善之,擢审刑院评议官,记其姓名禁中,自是遂见进用。
《考异》:梁庄肃公以太子中舍监在京广衍仓,景佑中进士及第,换中允知淮阳军,论朱全忠事。此云监在京仓时疏罢之,非也。
天圣三年,钱思公除中书门下平章事,钱希白为学士当制。希白于思公,从父兄也。兄草弟麻,当时以为盛事。建中靖国元年,曾子宣自枢府入相,子开适草制,本朝惟此二人而已。
《考异》:子宣元符三年十月拜相。韩绛相,弟维草制。此云本朝惟此二人,非也。
祖宗用人,多以两省为要,而翰林学士尤号清切;由是登二府者,十常六七。杜正献公以清节名天下,然一生多历外职,五为使者,遍典诸名藩;在内,惟为三司、户部副使、御史中丞、知开封府,遂至为枢密副使。范文正公自谏官被责,召还,以天章阁待制判国子监,迁知开封府,复责,晚乃自庆州亦入为枢密副使。二公皆未尝历两省,而文正之文学不更文字之职,世尤以为歉也。
吴龙图中复性谨约,详于吏治,自潭州通判代还。孙文懿公为中丞,闻其名,初不之识,即荐为监察御史里行。或问文懿:“何以不相识而荐之?”文懿笑曰:“昔人耻为呈身御史,吾岂荐识面台官耶?”当时服其公。
苏相子容为南京察推,时杜祁公尚无恙,极器重之,每曰:“子他日名位,当与老夫略同。”不知以何知之也。杜公以六十八岁入相,八十薨,苏公以七十二岁入相,八十二岁薨。不惟爵齿略相似,杜公在位百余日后,以太子少师致仕,末乃为太子太师;而苏公在位甫一年后,亦以太子少师致仕,太上皇即位,方进太子太保。初,杜公告老,执政有不悦者,故特以东宫三少抑之,当时以为非故事;而苏公告老在绍圣初,亦坐章申公不悦,令具杜公例进呈,苏公闻之,喜曰:“乃吾志也。”
王审琦微时,与太祖相善,后以佐命功,尤为亲近。性不能饮。太祖每燕,近臣常尽欢,而审琦但持空杯,太祖意不满。一日酒酣,举杯祝曰:“审琦布衣之旧,方共享富贵;酒者,天之美禄,可惜不令饮之。”祝毕,顾审琦曰:“天必赐汝酒量,可试饮。”审琦受诏,不得已饮,辄连数大杯,无苦。自是每侍燕,辄能与众同饮,退还私第,则如初。
杨文公既佯狂逃归阳翟,时祥符六年也。中朝士大夫自王魏公而下,书问常不辍,皆自为文,而用其弟倚士曹名,奏牍则托之母氏。其答王魏公一书末云:“介推母子绝希绵上之田,伯夷弟兄甘守西山之饿。”当时服其微而婉云。
《考异》:倚往见魏公既归,以书叙感,非答其书也。
王元之初自掖垣谪商州团练副使,未几,入为学士。至道中,复自学士谪守滁州。真宗即位,以刑部郎中召为知制诰。凡再贬还朝,不能无怏怏,时张丞相齐贤、李文定沆当国,乃以诗投之曰:“早有虚名达九重,宦游流落渐龙钟。散为郎吏同元稹,羞见都人看李邕。旧日谬吟红药树,新朝曾献皂囊封;犹祈少报君恩了,归卧山林作老农。”然亦竟坐张齐贤不悦,继有黄州之迁,盖虽困而不屈也。
卷八
仁宗留意科举,由是礼闱知举,任人极艰。天圣五年春榜,王沂公当国,欲差知举官,从臣中无可意者,因以刘中山筠为言。时刘知颖州,仁宗即命驿召之。是岁廷试,王文安公尧臣第一,韩魏公第二,赵康靖公概第三。
庆历中,刘原父廷试考第一。会王伯庸以翰林学士为编排官,原父内兄也,以嫌自列。或言:高下定于考试官,编排第受成而甲乙之,无预与夺,伯庸犹力辞。仁宗不得已,以为第二,而以贾直孺为魁。旧制,执政子弟多以嫌不敢举进士。有过省而不敢就殿试者,盖时未有糊名之法也。其后法制既备,有司无得容心,故人亦不复自疑。然至和中,沈文通以太庙斋郎廷试考第一,大臣犹疑有官不应为,遂亦降为第二,以冯当世为魁。
富公以茂材异等登科,后召试馆职,以不习诗赋求免。仁宗特命试以策论,后遂为故事。制科不试诗赋,自富公始。至苏子瞻又去策,止试论三篇。熙宁初,罢制举,其事皆废。
李文定公在场屋有盛名,景德二年预省试,主司皆欲得之,以置高第。已而乃不在选。主司意其失考,取所试卷覆视之,则以赋落韵而黜也,遂奏乞特取之。王魏公时为相,从其请。既廷试,遂为第一。
《考异》:此说据范蜀公《东斋记事》。然景德二年,乃毕文简、寇莱公为相,王魏公参政,此云王魏公时为相,非也。
端拱初,宋白知举,取二十八人。物论喧然,以为多遗材。诏复取落下人试于崇政殿,于是再取九十九人。而叶齐犹击登闻鼓自列。朝廷不得已,又为覆试,颇恶齐へ讼,考官赋题,特出“一叶落而天下秋”,凡放三十一人,而齐仍第一。
国朝取士,犹用唐故事,礼部放榜。柳开少学古文,有盛名,而不工为词赋,累举不第。开宝六年,李文正昉知举,被黜下第。徐士廉击鼓自列,诏卢多逊即讲武殿覆试,于是再取宋准而下二十六人,自是遂为故事。再试自此始。然时开复不预,多逊为言开英雄之士,不工篆刻,故考校不及。太祖即召对,大悦,遂特赐及第。
唐礼部试诗赋,题不皆有所出,或自以意为之,故举子皆得进问题意,谓之“上请”。本朝既增殿试,天子亲御殿,进士犹循用礼部故事。景佑中,稍厌其烦渎,诏御药院具试题,书经史所出,模印给之,遂罢“上请”之制。
元奉五年,黄冕仲榜唱名,有暨陶者,主司初以“洎”音呼之,三呼不应。苏子容时为试官,神宗顾苏,苏曰:“当以入声呼之。”果出应。上曰:“卿何以知为入音?”苏言:“《三国志》吴有暨艳,陶恐其后。”遂问陶乡贯,曰:“崇安人。”上喜曰:“果吴人也。”时暨自阙下一画,苏复言字下当从旦。此唐避睿宗讳,流俗遂误,弗改耳。
故事,殿试唱名,编排官以试卷列御座之西,对号以次拆封,转送中书侍郎,即与宰相对展进呈,以姓名呼之。军头司立殿陛下,以次传唱。大观三年,贾安宅榜,林彦振为中书侍郎,有甄好古者,彦振初以“真”呼。郑达夫时为同知枢密,在旁曰:“此乃坚音。”欲以沮林。即以“坚”呼,三呼不出;始以“真”呼,即出。彦振意不平,有忿语。达夫摘以为不恭,林坐贬。
唐末,礼部知贡举,有得程文优者,即以已登第时名次处之,不以甲乙为高下也,谓之“传衣钵”。和凝登第,名在十三,后得范鲁公质,遂处以十三。其后范登相位,官至太子太傅,封国于鲁,与凝皆同,世以为异也。
宋莒公兄弟居安州,初未知名。会夏英公谪知安州,二人以文贽见,大称赏之,遂闻于时。初试礼部,刘子仪知举,擢景文第一,余曾叔祖司空第二,莒公第三。时谅暗不廷试,暨奏名,明肃太后曰:“弟何可先兄!”乃易莒公第一,而景文降为第十。是榜上五名,莒公与曾鲁公既为相,高文庄、郑文肃与曾叔祖皆联名,景文、王内翰洙、张侍读环、郭龙图稹,皆同在第一甲,故世称刘子仪知人。
苏子瞻自在场屋,笔力豪骋,不能屈折于作赋。省试时,欧阳文忠公锐意欲革文弊,初未之识。梅圣俞作考官,得其《刑赏忠厚之至论》,以为似《孟子》。然中引皋陶曰“杀之三”,尧曰“宥之三”,事不见所据,亟以示文忠,大喜。往取其赋,则已为他考官所落矣,即擢第二。及放榜,圣俞终以前所引为疑,遂以问之。子瞻徐曰:“想当然耳,何必须要有出处?”圣俞大骇,然人已无不服其雄俊。
熙宁以前,以诗赋取士,学者无不先遍读《五经》。余见前辈,虽无科名人,亦多能杂举《五经》,盖自幼习之,故终老不忘。自改经术,人之教子者,往往便以一经授之,他经纵读,亦不能精。教者,亦未必皆读《五经》,故虽经书正文,亦率多遗误。尝有教官出《易》题云:“乾为金,坤亦为金,何也?”举子不免上请,则是出题时偶检福建本,坤为金字,本谬,忘其上两点也。又尝有秋试,问“井卦何以无彖?”亦是福建本所遗。
唐以前,凡书籍皆写本,未有模印之法,人以藏书为贵。不多有,而藏者精于雠对,故往往皆有善本。学者以传录之艰,故其诵读亦精详。五代时,冯道奏请始官镂《六经》板印行。国朝淳化中,复以《史记前后汉》付有司摹印,自是书籍刊镂者益多,士大夫不复以藏书为意。学者易于得书,其诵读亦因灭裂,然板本初不是正,不无讹误。世既一以板本为正,而藏本日亡,其讹谬者遂不可正,甚可惜也。余襄公靖为秘书丞,尝言《前汉书》本谬甚,诏与王原叔同取秘阁古本参校,遂为《刊误》三十卷。其后刘原父兄弟,《两汉》皆有刊误。余在许昌得宋景文用监本手校《西汉》一部,末题用十三本校,中间有脱两行者。惜乎,今亡之矣。
世言雕板印书始冯道,此不然,但监本《五经》板,道为之尔。《柳玭训》?《序》,言其在蜀时,尝阅书肆,云“字书、小学,率雕板印纸”,则唐固有之矣,但恐不如今之工。今天下印书,以杭州为上,蜀本次之,福建最下。京师比岁印板,殆不减杭州,但纸不佳;蜀与福建多以柔木刻之,取其易成而速售,故不能工;福建本几遍天下,正以其易成故也。
监本《礼记月令》,唐明皇删定,李林甫所注也。端拱中,李至判国子监,尝请复古本,下两制馆职议。胡旦等皆以为然,独王元之不同,遂寝。后复数有言者,终以朝廷祭祀、仪制等,多本唐注,故至今不能改,而私本则用郑注。
太宗当天下无事,留意艺文,而琴棋亦皆造极品。时从臣应制赋诗,皆用险韵,往往不能成篇;而赐两制棋势,亦多莫究所以,故不得已,则相率上表乞免和,诉不晓而已。王元之尝有诗云:“分题宣险韵,翻势得仙棋”;又云:“恨无才应副,空有表虔祈。”盖当时事也。
苏子瞻尝称陈师道诗云:“凡诗,须做到众人不爱可恶处,方为工;今君诗不惟可恶却可慕,不惟可慕却可妒。”
白乐天诗“三杯蓝尾酒,一楪胶牙饧”。唐人言蓝尾多不同,蓝字多作啉,云出于侯白《酒律》。谓酒巡匝,末坐者连饮三杯,为蓝尾。盖末坐远酒,得到常迟,故连饮以慰之。以啉为贪婪之意,或谓啉为啉,如铁入火,贵其出色,此尤无稽。则唐人自不能晓此义也。
苏参政易简登科时,宋尚书白为南省主文。后七年,宋为翰林学士承旨,而苏相继入院,同为学士。宋尝赠诗云:“昔日曾为尺木阶,今朝真是青云友。”欧阳文忠亦王禹玉南省主文,相距十六年,亦同为学士。故欧公诗有“喜君新赐黄金带,顾我今为白发翁”之句。二事诚一时文物之盛也。
东汉以来,九卿官府皆名曰“寺”,与省台并称,鸿胪其一也。本以待四夷宾客,故摩腾、竺法兰自西域以佛经至,舍于鸿胪。今洛中白马寺,摩腾真身尚在。或云寺即汉鸿胪旧地。摩腾初来,以白马负经,既死,尸不坏,因留寺中,后遂以为浮屠之居,因名“白马”;今僧居概称寺,盖本此也。摩腾真身至今不枯朽,漆棺石室扃锁甚固,藏其钥于府廨。有欲观者,旋请钥秉烛,乃可详视。然杨炫之《洛阳伽蓝记》载当时经函放光事,而不及摩腾,不可解。炫之,元魏时人也。
汉太皇太后称长信宫,皇太后称长乐宫,皇后称长秋宫。本朝不为定制,皇后定居坤仪殿,太皇太后、皇太后遇当推尊,则改筑宫,易以嘉名,始迁入。百官皆上表称贺,及贺两宫。
国初,以供奉官、左右班、殿直为“三班”,后有殿前承旨班。端拱后,分供奉官为东西,又置左右侍禁借职,皆领于三班院,而仍称“三班”,不改其初。三班例员止三百,或不及。天禧后,至四千二百有余,盖十四倍。元丰后,至一万一千六百九十,合宗室八百七十,总一万二千五百六十,视天禧又两倍有余。以出入籍较之,熙宁八年入籍者,岁四百八十有余,其死亡退免者,不过二百,此所以岁增而不已也。右选如此,则左选可知矣。
元昊叛,王师数出不利。仁宗颇厌兵,吕文靖公遂有赦罪招怀之意,而范文正、韩魏公持不可,欲经营服之。庞颖公知延州,乃密谕颖公,令致意于昊。时昊用事大臣野利旺荣,适遣牙校李文贵来,颖公留之未遣。因言虏方骤胜,若中国先遣人,必偃蹇不受命,不若因其人自以己意,令以逆顺祸福归告,乃遣文贵还。已而旺荣及其类曹偶四人,果皆以书来,然犹用敌国礼。公以为不逊,未敢答以闻。朝廷幸其至,趣使为答书,称旺荣等为太尉,且曰:“元昊果肯称臣,虽仍其僭名,可也。”颖公复论僭名岂可许?太尉,天子上公,若陪臣而得称,则元昊安得不僭?旺荣等书自称“宁令漠”,此其国中官号,姑以此复之,则无嫌。乃径为答书。如是往返逾年,元昊遂遣其臣伊州刺史贺从勋入贡,称男邦面令国兀卒郎霄,上书父大宋皇帝。颖公览之,谓其使曰:“天子至尊,荆王叔父犹奉表称臣,若主可独言父子乎?”从勋请复归议。朝廷从其策,元昊遂卒称臣。
宝元、康定间,元昊初叛,契丹亦以重兵压境。时承平久,三路正兵寡弱,乃诏各籍其民不问贫富,三丁取一,为乡弓手。已而元昊寇陕西,刘平、石元孙等败没,死者以万计。正兵益少,乃尽以乡弓手刺面,为保捷指挥正军。河东、河北事宜稍缓,但刺其手背,号“义勇”。治平间,谅祚复谋入寇,议者数请为边备。韩魏公当国,遂委陕西提刑陈述古,准宝元、康定故事,复籍三丁之一为义勇,盖以陕西视两河,初无义勇故也。司马君实知谏院,力陈其不可,言甚切至,且谓陕西保捷即两河义勇,不应已籍而再籍。章六上,讫不从,盖魏公主之也。
黄河庆历后,初自横陇,稍徙趋德博,后又自商胡趋恩冀,皆西流北入海。朝廷以工夫大,不复塞。至和中,李仲昌始建议,开六塔河,引注横陇,复东流。周沆以天章阁待制为河北都转运使,诏遣中官与沆同按视。沆言今河面二百步,而六塔渠广四十步,必不能容,苟行之,则齐与博、德、滨、棣五州之民,皆为鱼矣。时贾文元知北京,韩康公为中丞,皆不主仲昌议,而富韩公为相,独力欲行之。康公至以是击韩公。然北流既塞,果决,齐、博等州民大被害,遂窜仲昌岭南,议者以为韩公深恨。
太宗北伐,高琼为楼船战棹都指挥使,部船千艘趋雄州。元昊初臣,庞颖公自延州入为枢密副使,首言关中苦馈饷,请徙沿边兵就食内地。议者争言不可。以为敌初伏,情伪难测,未可遽弛备。独公知元昊已困,必不能遽败盟,卒徙二十万人。后为枢密使,复言天下兵太冗,多不可用,请汰其罢老者。时论纷然,尤以为必生变,公曰:“有一人不受令,臣请以身坐之。”仁宗用其言,遂汰八万人。
夏文庄、韩魏公皆自枢密副使出,再召为三司使。
贾文元为崇政殿说书。久之,仁宗欲以为侍讲,而难于骤用,乃特置天章阁侍讲。天章有侍讲,自此始然,后亦未尝复除人。
《考异》:时以崇政殿说书贾昌朝、王宗道、赵希言并兼天章阁侍讲,非专为贾设也。后高若讷、杨安国、王洙、林瑀、赵师民、曾公亮、钱象先、卢士宗、胡瑗、吕公著、傅求、常秩、陈襄、吕惠卿等皆为天章阁侍讲,云后亦未尝复除人,非也。
元丰初,诏修仁宗、英宗史,王禹玉以左仆射为监修官。始成二帝纪,具草进呈。神宗内出手诏,赐禹玉等曰:“两朝大典,虽为重事,以卿等才学述作之,固已比迹班马矣,朕之浅陋,何所加损乎!其如拟进草绪成之。”盖上尊祖宗之意,非故事也。其后史成,特诏给舍侍郎以上,学士中丞及观察使以上,曲燕于垂拱殿。亦非故事也。
国朝宰相,自崇宁以前,乾德二年,范质、王溥、魏仁浦罢,赵普相,开宝六年罢,独相者十年;雍熙二年,宋琪罢,李昉在位,端拱元年罢,独相者四年;淳化元年赵普罢,吕蒙正在位,独相者逾年;景德三年,寇准罢,王旦相,祥符五年向敏中相,旦独相者七年;天圣七年王曾罢,吕夷简在位,明道元年张士逊复相,夷简独相者三年;皇佑三年,宋庠、文彦博罢,庞籍相,独相者三年;元佑九年吕大防罢,章惇相,七年罢,独相者七年。七朝独相者七人,惟赵韩王十年,其次王魏公、章申公七年,最久石。
元丰中,蹇周辅自户部侍郎知开封府,止除宝文阁待制;而李定自户部侍郎知青州,除龙图阁直学士,二例不同,定或以久次也。
绍圣初,彭器资自权尚书,韩持正自侍郎出知成都府,皆除宝文阁直学士,两人皆辞行,即复以待制为州。盖成都故事,须用杂学士,而权尚书、直侍郎,皆止当得待制也。
范忠宣,元佑初自直龙图阁知庆州,进天章阁待制,即召为给事中。未几,迁吏部尚书。辞免未报,拜同知枢密院,告自中出,特令不过门下省。公力辞,台谏亦有以为言,不听,遂自同知拜相。前辈进用之速,未有如此。
《考异》:范知庆州,除待制,召为给事中,皆元丰八年,云元佑初,非也。时以安焘知枢同知,而给事中封驳焘敕不下,诏不送给事中书读,焘辞免,从之,除命复送给事中书读。云“告自中出,特令不过门下省”,非也。范元佑元年六月同知,三年四月相,宋琪自外郎一岁四迁,至作相;向敏中自外郎同知枢,才百余日。云前辈进用之速,未有如范者,亦非也。
庆历二年,富郑公知谏院,吕申公、章郇公当国。时西事方兴,郑公力论宰相当通知枢密院事,二公遂皆加判枢密院;已而以判为太重,改兼枢密使。五年,二公罢,贾文元、陈恭公继相,遂罢兼使。
窦怀贞以尚书右仆射兼御史大夫,诏军国重事,宜共平章。元佑初,以文潞公为平章军国重事,吕申公为平章军国事,遂入衔。或以为用怀贞故事。
国史院初开,史官皆赐银、绢、笔、墨、纸;已开而续除者,不赐。
唐都雍,洛阳在关东,故以为东郡;本朝都汴,洛阳在西,故以为西都,皆谓之“两京”。祥符七年,真宗谒太清宫于亳州还,始建应天府为南京。仁宗庆历二年,契丹会兵幽州,遣使萧英、刘六符来求关南北地,始建大名府,为北京。
从官狨坐,唐制初不见,本朝太平兴国中始禁。工商庶人许乘乌漆素鞍,不得用狨毛暖座。天禧中,始诏两省五品、宗室、将军以上,许乘狨毛暖座,余悉禁。则太平兴国以前,虽工商庶人皆得乘;天禧以前,庶官亦皆得乘也(案:此条已见第三卷,惟中数语详略互异,今并存之)。
故事,建州岁贡大龙凤团茶各二斤,以八饼为斤。仁宗时,蔡君谟知建州,始别择茶之精者为“小龙团”,十斤以献,斤为十饼。仁宗以非故事,命劾之。大臣为请,因留而免劾,然自是遂为岁额。熙宁中,贾青为福建转运使,又取小团之精者为“密云龙”,以二十饼为斤而双袋,谓之“双角团茶”,大小团袋皆用绯,通以为赐也。“密云”独用黄,盖专以奉玉食。其后又有为“瑞云翔龙”者。宣和后,团茶不复贵,皆以为赐,亦不复如向日之精。后取其精者为“夸茶”,岁赐者不同,不可胜纪矣。
《考异》:君谟为福建转运使,非知建州也。始进“小龙团”凡二十饼重一斤。此云斤为十饼,非也。
庆历初,吕许公在相位,以疾甚求罢。仁宗疑其辞疾,欲亲视之。乃使乘马至殿门,坐椅子舆至殿陛,命其子公弼掖以登。既见,信然,乃许之。前无是礼也。
《考异》:《吕传》云:命内侍取兀子舆以前。
卷九
北京旧不兼河北路安抚使,仁宗特以命贾文元。故文元召程文简为代,乞只领大名一路。后文元再镇,固求兼领,乃复命之。且诏昌朝罢,则不置。及熙宁初,陈阳叔守北京,遂以文元故事兼领。
熙宁初,中书议定改宗室条制,召学士王禹玉草制。禹玉辞曰:“学士,天子私人也。若降诏付中书施行,则当草之。今中书已议定宗室事,则当使舍人院草敕尔。学士非所预,不敢失职也。”乃命知制诰苏子容草敕。近世凡朝廷诏命,皆学士为之,重王命也。
熙宁三年九月,诏中书五房各置检正官二员,在堂后官之上,都检正一员,在五房提点之上,皆以士人为之。于是以吕微仲为都检正,孙巨源吏房,李邦直礼房,曾子宣户房,李奉世刑房。
澶渊之盟,初以曹利用奉使,许岁币三十万;其后刘六符来,始增二十万为五十万。元昊初,遣如定来求和,朝廷许以岁币十万,未称臣;乃使张子奭奉使而肯称臣,子奭遂许以二十万。
枢密都承旨与副承旨,祖宗皆用士人,比僚属事,参谋议。真宗后,天下无事,稍稍遂皆用吏人。欧公建言请复旧制,而不克行。熙宁初,始用李评为都承旨,至今行之。初,评受命,文潞公为枢密使,以旧制不为之礼,评诉于神宗,命史官检详故事。以久无士人为之,检不获,乃诏如阁门使见枢密之礼。
仁宗时,台官有弹击教坊倭子郑州来者,朝中传以为笑。欧公以为今台官举人,须得三丞以上,成资通判者,所以难于充选。因请略去资格,添置御史里行。但选材堪此选,资深者入三院,资浅者为里行。熙宁初,实用此议也。
元佑二年,诏职事官并许带职。尚书二年,加直学士;中丞、侍郎、给事、谏议通及一年,加待制;论者纷然,以为不当。王彦林为十不可之说以献。谓尚书二年加直学士,若一年而罢,与之直学士则过,与之待制则与尚书、侍郎何异?其以罪被谪者,常例当落职,若落职名,则不问过之轻重,与职事官为落两重职;若止落职事官,则与平迁、善罢何异!官制以来,由谏议大夫、中书舍人方为给事中,由给事中方为侍郎,而中丞又在侍郎之上,今概以一年为待制,则等差莫辨。待制,祖宗之时其选最精,出入朝廷才一二人。今立法无定员,将一年之后,待制满朝,必有车载斗量之谣。大要如是。刘莘老为中丞,刘器之为司谏,皆以为言,朝廷不以为然。其后莘老作相,亦竟不能自改也。
治平初,王景彝自御史中丞除枢密副使,钱公辅为知制诰,缴辞头。时英宗初即位,韩魏公当国,以为始除大臣而不奉诏,恐主威不立,乃特责滁州团练副使。议者以为太过,司马君实知谏院,意亦以为是而不救。及后论陕西义勇事,章六上不行,乃于求罢章中始云:钱公辅一上章,止枢密副使恩命于诏令未行之前,而责授散官;臣六上章,沮宰相大议于诏令已行之后,而不以为罪,是典刑不均一矣。请比公辅更责远小处。疏入,不报,盖意指魏公也。
狄武襄状貌奇伟,初隶拱圣籍中,为延州指挥使。范文正一见,知其后必为名将,授以《左氏春秋》。遂折节读书,自春秋战国至秦汉用兵成败,贯通如出掌中。与尹师鲁尤善。师鲁与论兵法,终不能屈。连立战功,骤至泾原经略招讨副使。仁宗闻其名,欲召见,会寇入平凉,诏图形以进,于是天下始耸然畏慕之。神宗初即位,有意二边。一日,忽内出御制祭文,遣使祭其墓,欲以感动将士。或云,滕元发之词也。
狄武襄以枢密副使出讨侬智高,换宣徽南院使,宣抚荆湖南北路,经制广南盗贼事。师还,复旧任,盖不欲以本官外使也。如嘉佑末,韩魏公待郭逵厚,始使带签书枢密院知延州。故熙宁初,王乐道论魏公,为用周太祖故事命逵,盖郭威实由是变也。魏公亦无以解。
《考异》:治平三年,郭逵以签书枢密院事为陕西四路宣抚使兼判渭州,后以宣徽使判延州。此云嘉佑末,又云逵带签书枢密院事知延州,皆非。王乐道论韩魏公用逵事,在治平四年,此云熙宁初,亦非也。
贾文元初以晋陵县主簿为国子监说书,孙宣公为判监,始见,因会学官,各讲一经。既退,谒宣公,久之不出。徐令人持《唐书路隋韦处厚传》使读,文元了不喻。已乃见之,曰:“知所以示二《传》乎?”曰:“不知。”宣公言:“君讲书有师法,他日当以经术进,如二公,勉自爱。”其后,宣公辞讲筵请老,即荐文元自代,时官犹未甚显。未几,仁宗卒为创崇政殿说书命之。崇政殿说书,自文元始云。
庆历中,契丹遣萧英、刘六符来,求取关南北地,朝廷患之。王武恭帅定州,敌密遣人来觇候。吏得之,偏裨皆请斩之以徇众,武恭特不问。明日,出猎近郊,号三十万,亲执桴鼓示众,下令曰:“具粮糗,视大将军旗所向即驰,敢后者斩。”觇者归,密以告,虏疑汉兵将深入,无不惧。仁宗亟遣使问计,对曰:“咸平、景德,边兵二十余万皆屯定武,不能分扼要害,故敌得轶境,径犯澶渊。且当时以阵图赐诸将,人皆谨守,不敢自为方略,缓急不相援,多至于败。今愿无赐阵图,第择诸将,使应变出奇,自立异功,则无不济。”仁宗以为然。
晏元献公喜推引士类,前世诸公为第一。为枢府时,范文正公始自常调荐为秘阁校勘。后为相,范公入拜参知政事,遂与同列。孔道辅微时,亦尝被荐。后元献再为御史中丞,复入为枢府,道辅实代其任。富韩公,其婿也。吕申公荐报聘契丹,公时在枢府,亦从而荐之,不以为嫌。苏子容为谥议,以比胡广与陈蕃并为三司,谢安引从子玄北伐云。
王武恭公自枢密使谪知随州,孔道辅所论也。道辅死,或有告武恭:“害公者死矣。”武恭愀然叹曰“可惜!朝廷又丧一直臣。”文潞公为唐质肃所击,罢宰相,质肃亦坐贬岭外。至和间,稍牵复为江东转运使。会潞公复入相,因言唐某疏臣事固多中,初贬已重,而久未得显擢,愿得复召还。仁宗不欲,止命迁官,除河东。
夏文庄、韩魏公皆自枢密副使为三司使。
汉举贤良,自董仲舒以来,皆对策三道。文帝二年,对策者百入,晁错为高第;武帝元光五年,对策者亦百人,公孙弘为第一。当时未有黜落法,对策者皆被选,但有高下尔。至唐始对策一道而有中否,然取人比今多。建中间,姜公辅等二十五人;太和间,裴休等二十三人;其下如贞元中,韦执谊、崔元翰、裴洎等皆十八人。元和中牛僧孺等,长庆中庞严等,至少犹皆十四人。盖自后周加试策论三道于礼部,每道以三千字为率;本朝加试六论,或试于秘阁,合格而后御试,故得人颇艰,然所所选既精,士之滥进者无几矣。
《考异》:文帝十五年策晁错等,非二年也。贤良策见于《汉书》者,惟董仲舒三道,余皆一道。此云自仲舒以来皆对策三道,不知何所据耶?百人皆当云百余人。又《仲舒》及《严助传》亦皆云百余人。
苏子容过省,赋“历者,天地之大纪。”为本场魁。既登第,遂留意历学。元丰中,使契丹适会冬至,契丹历先一日,趋使者入贺。虏人不禁天文术数之学,往往皆精。其实契丹历为正也,然势不可从。子容乃为泛论历学,援据详博,契丹人莫能测,无不耸听。即徐曰:“此亦无足深较,但积刻差一刻尔。以半夜子论之,多一刻即为今日,少一刻即为明日,此盖失之多尔。”契丹不能遽折。遂从归奏,神宗大喜,即问:“二历竟孰是?”因以实言,太史皆坐罚。金元初,遂命子容重修浑仪,制作之精,皆出前古。其学略授冬官正袁惟几,而创为规模者,吏部史张士廉。士廉有巧思,子容时为侍郎,以意语之,士廉辄能为,故特为精密。金人陷京师毁合台,取浑仪去。今其法,苏氏子孙亦不传云。
元昊叛,议者争言用兵伐叛,虽韩魏公亦力主其说。然官军连大败者三:初围延州,执刘平、石元孙于三川口,康定元年也。明年,败任福于好水川,福死之,庆历元年也。又明年,寇镇戎军,败葛怀敏于定州寨,执怀敏,丧师皆无虑十余万。中间惟任福袭白豹城,能破其四十一族耳。范文正欲力持守策,以岁月经营困之,无速成功。故无大胜,亦无大败。
神宗天性至孝,事慈圣光献太后尤谨。升遐之夕,王禹玉为相入慰,执手号恸,因引至敛所,发视御容,左右皆感绝。将敛,复召侍臣观入梓宫物,亲举一玉碗及玉弦曰:“此太后常所御也。”又恸几欲仆。禹玉为挽辞云:“谁知老臣泪,曾及见珠襦。”又云:“冰弦湘水急,玉碗汉陵深。”皆纪实也。
庆历二年,富郑公知谏院,吕申公、章郇公当国。时西事方兴,郑公力论宰相当通知枢密院事,二公遂皆加判枢密院。已而以判为太重,改兼枢密使。五年,二公罢,贾文元、陈恭公继相遂罢兼使(案:此条已见第八卷内,此系复出)。
韩康公得解,过省、殿试,皆第三人。其后为执政,自枢密副使、参知政事、拜相,及再宰,四迁皆在熙宁中,此前辈所未有也。苏子容挽辞云:“三登庆历三人第,四入熙宁四辅中。”
范文正公以晏元献荐入馆,终身以门生事之,后虽名位相亚亦不敢少变。庆历末,晏公守宛丘,文正赴南阳,道过,特留欢饮数日。其书题门状,犹皆称门生。将别,以诗叙殷勤,投元献而去。有“曾入黄扉陪国论,却来绛帐就师资”之句,闻者无不叹服。
王禹玉历仁宗、英宗、神宗三朝,为翰林学士,其家自太平兴国至元丰十榜,皆有人登科。熙宁初,叶尚书祖洽榜,闻喜燕席上和范景仁诗云:“三朝遇主惟文翰,十榜传家有姓名。”此事他人所无有也。
范文正公始以献百官图讥切吕申公,坐贬饶州。梅圣俞时官旁郡,作《灵乌赋》以寄,所谓“事将兆而献忠,人返谓尔多凶”,盖为范公设也。故公亦作赋报之,有言“知我者谓吉之先,不知我者谓凶之类”。及公秉政,圣俞久困,意公必援己,而漠然无意,所荐乃孙明复、李泰伯。圣俞有违言,遂作《灵乌后赋》以责之。略云:“我昔闵汝之忠,作赋吊汝;今主人误丰尔食,安尔巢,而尔不复啄叛臣之目,伺赃垒之去,反憎鸿鹊之不亲,爱燕雀之来附。”意以其西帅无成功。世颇以圣俞为隘。
太宗时,陈文忠公廷试第一,曾会第二,皆除光禄寺丞,直史馆;会继迁殿中丞,知宣州,赐绯衣银鱼,前无此比也。治平初,彭器资谅暗榜,亦为进士第一,乃连三任职官,十年而后始改太子中允。盖器资未尝求于当路,代还多自赴吏部铨,然卒以是知名。仕宦淹速,信不足较也。
元厚之少以文字自许,屡以贽欧阳文忠,卒不见录。故在嘉佑初、治平间,虽为从官,但多历监司帅守。熙宁初,荆公当国,独知之,始荐以为知制诰,神宗犹未以为然。会广西侬智高后,复传溪峒有警,选可以经略者,乃自南京迁知广州。既至,边事乃误传,其《谢上表》云:“横水明光之甲,得自虚传;云中赤白之囊,唱为危事。”盖用泽潞《李文饶》及《丙吉传》中事。神宗览之,大称善,后遂自荆南召为翰林学士。
元佑初,魏王丧在殡。秋燕,太常议天子绝期,不妨燕。苏子瞻为翰林学士,当撰致语。上疏援荀盈未葬,平公饮酒乐,膳宰屠蒯以为非;周穆后既葬除丧,景王以宾燕,叔向议之。以为若绝期,可以燕乐,则平公、景王何以见非?余谓天子绝期,谓不为服也。不为服,则不废乐,太常之议是矣。以为情有所不忍,则特辍乐,如屠蒯、叔向之言可也,不当更论绝期为言。如富郑公母在殡,而仁宗特罢春燕,叔父岂不重于宰相之母!惜乎,子瞻不知出此也。
《考异》:按《春秋左氏传》昭公九年,晋荀盈如齐,卒于<虚戈>阳,殡于绛。未葬,晋平公饮酒乐,膳宰屠蒯趋入,酌以饮工曰:“汝为君耳,将司聪也。辰在子卯,谓之疾日,君彻燕乐,学人舍业,为疾故也。君之卿佐是谓股肱,股肱或亏,何痛如之。汝弗闻而乐是,不聪也。”公说,彻乐。又按昭公十五年,晋荀跞如周葬穆后。既葬,除丧,周景王以宾燕,叔向讥之,谓之“乐忧”。夫晋平公之于荀盈,(案:此下疑有脱文。)仁宗以宰臣张知白之丧特罢社燕,比例尤的。子瞻所奏,正引仁宗以宰相富弼母在殡为罢春燕事,且云魏王之亲比富弼之母,轻重亦有间矣。此乃云子瞻不知出此,何耶?
治平间,欧阳永叔罢参知政事,知亳州,除观文殿学士;相继赵叔平罢知滁州,亦除。其后非执政而除者,王韶以边功,王乐道以宫僚,皆特恩也。
《考异》:欧阳永叔罢政在治平四年,前此如丁度、韩琦、高若讷、富弼、孙沔、田况、张观、程戡、孙拚、胡宿,皆以前执政,或初罢政除观文殿学士,此止举欧、赵二人,何耶?
故事,馆职皆试诗赋各一篇。熙宁元年,召试王介、安焘、陈侗、蒲宗孟、朱初平,始命改试策论各一道。于是始试“敕天之命,惟时惟几”论,问“古用民,岁不过三日”策。
吕宝臣为枢密使,神宗欲用晦叔为中丞,不以为嫌,乃召苏子容就曾鲁公第草制。中云:“惟是一门公卿,三朝侍从,久欲登于近用,尚有避于当涂,况朕方以至公待人,不疑群下,岂以弟兄之任事,而废朝廷之擢才?矧在仁祖之时,已革亲嫌之制。台端之拜,无以易卿。”著上意也。晦叔既辞,上命中使押赴台。礼上,公弼亦辞位,不从。
神宗既不相潞公,而相陈阳叔,乃诏阳叔班潞公下。潞公辞曰:“国朝未有枢密使居宰相上者,惟曹利用尝先王曾、张知白,臣忝文臣,不敢乱官制。”力辞久之,不听,乃班阳叔上。已而阁门言:旧制,宰相压亲王,亲王压使相。今彦博先升之,则遇大朝会,亲王并入,亦当带压亲王。潞公复辞,始许班阳叔下。
故事,三院御史论事,皆先申中书,得札子而后始登对。谏官则不然。熙宁初,始诏依谏官例,听直牒阁门请对。
熙宁三年,制科过阁,孔文仲第一,吕陶亦在选中。既殿试,文仲陈时病,语最切直,吕陶稍直。宋敏求、蒲宗孟初考文仲,书第三等,王禹玉、陈睦覆考,书第四等。王荆公见之,怒不乐中,批出:“黜文仲,令速发赴本任;吕陶升一任,与堂除差遣。”自是遂罢科。
故事,南省奏名第一,殿试唱过三名不及,则必越众抗声自陈,虽考校在下列,必得升等。吴春卿、欧阳文忠皆由是得升第一甲。独范景仁避不肯言,等辈屡趣之,皆不应,至第十九人方及,徐出拜命而退,时已服其静退。自是廷试当自陈者,多慕效之。近岁科举当升等人,其目不一,有司皆预编次,唱名即举行,其风遂绝。
王沂公初就殿试时,固已有盛名。李文靖公沆为相,适求婿,语其夫人曰:“吾得婿矣。”乃举公姓名曰:“此人今次不第,后亦当为公辅。”是时吕文穆公家亦求姻于沂公。公闻文靖言,曰:“李公知我。”遂从李氏,唱名果为第一。晏元献公尝属范文正公择婿。久之,文正言有二人,其一富高,一张为善。公曰:“二人孰优?”曰:“富君器业尤远大。”遂纳富,即富公也,时犹未改名。以宰相得宰相,衣冠以为盛世事。为善亦安道旧名。
张文节公初为龙图阁待制,求判国子监。真宗问王魏公:“国子清闲无职事,知白岂不长于治剧,欲自便耶?”魏公对“知白博学,通晓民政,但其所守素清,而廉于进取故尔。”上曰:“若此,正好为中执法。”乃命以右谏议大夫除御史中丞,上用人如此。景德、天禧间,所以名臣多也。
神宗尝问经筵官:“《周官》‘前朝后市’何义?”黄右丞履时为侍讲,以王氏新说对。言:朝,阳事,故在前;市,阴事,故在后。上曰:“亦不独此。朝,君子所集;市,小人所居。向君子背小人之意。”诸臣闻之竦然。
哲宗初即位,契丹吊哀使入见。蔡持正以契丹大使衣服与在廷异,上春秋少,恐升殿骤见或惧,前一日奏事罢,从容言其仪状,请上勿以为异,重复数十语皆不答。徐俟语毕,上曰:“彼亦人耳,怕他做甚?”持正竦然而退。
司马温公与吕申公素相友善,在朝有所为,率多以取则。”温公自修起居注,召试知制诰,申公亦自外同召。温公既就试,而申公力辞不至,改除天章阁待制。温公大悔,自以为不及。命下凡九章,辞不拜,引申公自比,云:“臣与公著同被召,公著固辞得请,而臣独就职,是公著廉逊,而臣无愧耻也。”朝廷察其诚,因亦除天章阁待制。
《考异》:温公与申公相友善,云“在朝有所为,率多以取则”,非也。温公辞修注云:王安石差修起居注,力自陈诉,章七八上,然后朝廷许之,臣乃追悔恨,向者非朝廷不许,由臣请之不坚故也。使臣之才得及安石一二,则闻命之日受而不辞,今臣自循省一无可取,乃与之同被选擢,比肩并进,岂不玷朝廷之举,为士大夫所羞哉!辞知制诰云:窃闻天章阁侍讲吕公著与臣同时被召,公著辞让不至,朝廷已除公著天章阁待制,臣始自悔恨云云。辞修注则引荆公,辞知制诰则引申公,各一时之事,非有所取则也。
政和末,李彦章为御吏,言士大夫多作诗,有害经术,自陶渊明至李、杜,皆遭诉斥,诏送敕局立法。何丞相执中为提举官,遂定命官传习诗赋,杖一百。是岁,莫俦榜,上不赐诗而赐箴。未几,知枢密院吴居厚喜雪,御筵进诗,称“口号”。自是上圣作屡出,士大夫亦不复守禁。或问何立法之意,何无以对,乃曰:“非为今诗,乃旧科场诗耳。”
卷十
苏魏公为宰相,因争贾易复官事,持之未决。御史杨畏论苏故稽诏令,苏即上马乞退,请致仕。吕微仲语苏:“可见上辩之,何遽去?”苏曰:“宰相一有人言,便为不当物望,岂可更辩曲直?”宣仁力留之,不从,乃罢以为集禧观使。自熙宁以来,宰相未有去位而留京师者,盖异恩也。绍圣初,治元佑党人,凡尝为宰执者无不坐贬,惟子容一人独免。
熙宁以前,台官例少贬,间有责补外者,多是平出,未几复召还。故台吏事去官,每加谨焉,其治行及区处家事,无不尽力。近岁台官进退既速,贬责复还者无几,然吏习成风,独不敢懈。开封官治事略如外州,督察按举必绳以法,往往加以笞责,故府官罢,吏率掉臂不顾,至或欺侮之。时称“孝顺御史台,忤逆开封府。”
范鲁公与王溥、魏仁浦同日罢相,为一制。其辞曰:或病告未宁,或勤劳可眷。时南郊毕,质、溥皆再表求退;仁浦以疾在告,乞骸骨,故云。
王冀公罢参知政事,真宗眷意犹未衰,特置资政殿学士命之。时寇莱公欲抑之,乃定班翰林学士之下。冀公诉以为无罪而反降,故复命为大学士,班枢密副使之下。自是非尝任宰执者不除。元丰间,韩持国、陈荐非执政而除,盖官僚之异恩也。
王荆公在金陵,神宗尝遣内侍凌文炳传宣抚问,因赐金二百。荆公望阙拜受跪已,语文炳曰:“安石闲居无所用。”即庭下发封,顾使臣曰:“送蒋山常住置田,祝延圣寿。”
王元之素不喜释氏,始为知制诰,名振一时。丁晋公、孙何皆游门下,元之亦极力延誉,由是众多侧目。有伪为元之《请汰释氏疏》,及《何无佛论》者,未几有商、洛之贬。欧阳文忠公丁母忧,服除召还。公尝疾士大夫交通权近,至是亦有伪作公《乞罢斥宦官章》传播者,遂出知同州。会有辨其诬,遂复留。
绍圣间,常朝起居,章子厚押班。一日,忽少一拜,遽升殿,在廷侍从初不记省,见丞相进即止。蔡鲁公时为翰林学士承旨,独徐足一拜而退,当时以为得体。大观间,蔡鲁公在告,张宾志押班,忽多一拜。予时为学士,刘德初、薛肇明皆为尚书,班相近,予觉其误,即语二人。二人曰:“非误,当拜。”余不免亦从之。阁门弹失仪,皆放罪。子厚语人:是日边奏,有蕃官威明阿密者当进呈,偶忘,思之,遂忘拜数。而予虽觉其误,然初亦不甚着意记拜数,既闻二人之言,从而亦疑。乃知朝谒当一意尽恭,不可杂以他念也。
李孝寿知开封府,有举子为仆所陵,忿甚,亟缚之,作状欲送府。会为同舍劝解,久之,气亦平,因释去,自取其状,戏学孝寿押字,判曰:“不勘案,决臀杖二十。”其仆怨之。翌日,即窃状走府,曰:“秀才日学知府判状,私决人。”孝寿即令追之。既至,具陈所以,孝寿翻然谓仆曰:“如此,秀才所判,正与我同,真不用勘案。”命吏就读其状,如数决之。是岁,举子会省试于都下数千人,凡仆闻之,皆畏戢无敢肆者,当时亦称其敏。
真宗幸澶渊,丁晋公以郓、齐、濮安抚使知郓州。敌既入塞,河北居民惊奔渡河,欲避于京东者,日数千人,舟人邀阻不时济。丁闻之,亟取狱中死囚数人以为舟人,悉斩于河上,于是晓夕并渡,不三日皆尽。既渡,复择民之少壮者,分画地分,各使执旗帜、鸣金鼓于河上,夜则传更点、申号令,连数百里。敌人莫测,讫师退,境内晏然。
张乖崖再治蜀。一日,问其客李畋,外间百姓颇相信服否?畋言:“相公初镇,民已服矣,何待今日?”乖崖曰:“不然。人情难服,前未,今次或恐,然只这‘信’字,五年方做得成。”
刘秘监几,字伯寿,磊落有气节,善饮酒,洞晓音律,知保州。方春,大集宾客,饮至夜分,忽告外有卒谋为变者,几不问,益令折花,劝坐客尽戴,益酒行,密令人分捕。有顷,皆擒至。几遂极饮达旦,人皆服之,号“戴花刘使。”几本进士,元丰间换文资,以中大夫致仕,居洛中。平时,刘挟女奴五七辈,载酒持被囊,往来嵩、少间。初不为定所,遇得意处,即解囊藉地,倾壶引满,旋度新声自为辞,使女奴共歌之;醉则就卧不去,虽暴露不顾也。尝召至京师议大乐,旦以朝服趋局,暮则易布裘,徒步市廛间,或娼优所集处,率以为常,神宗亦不之责。其自度曲,有《戴花正音集》行于世,人少有得其声者。
宋守约为殿帅,自入夏日,轮军校十数辈捕蝉,不使得闻声。有鸣于前者,皆重笞之,人颇不堪,故言守约恶闻蝉声。神宗一日以问守约,曰:“然。”上以为过。守约曰:“臣岂不知此非理?但军中以号令为先。臣承平总兵殿陛,无所信其号令,故寓以捕蝉耳。蝉鸣固难禁,而臣能使必去,若陛下误令守一障,臣庶几或可使人。”上以为然。
包孝肃为中丞,张安道为三司使,攻罢之。既又自成都召宋子京,孝肃复言其在蜀燕饮过度事,改知郑州。已而乃除孝肃,遂就命。欧阳文忠时为翰林学士,因疏孝肃攻二人,以为不可,而已取之,不无蹊田夺牛之意。孝肃虽尝引避,而终不辞。元佑间,苏子由为中丞,攻罢许冲元,继除右丞,御史安鼎亦以为言,二人固非有意者。然欧阳公之言,亦足以厚士风也。
王继忠,真宗藩邸旧臣,后为高阳关部辖。咸平中,与契丹战没,契丹得之不杀,喜其辩慧,稍见亲用,朝廷不知其尚存也。及景德入寇,继忠从行,乃使通奏,先导欲和之意,朝廷始知其不死,卒因其说以成澶渊之盟。继忠是时于两间用力甚多,故契丹不疑。真宗亦录其妻子,岁时待之甚厚。后改姓耶律,封王,卒于契丹,而子孙在中朝官者,亦甚众。至今京师号“陷蕃王太尉”家。
《考异》:王继忠为定州路副部署,咸平六年战殁,此云为高阳关部辖,非也。
陈密学襄、郑祭酒穆,与陈烈、周希孟皆福州人,以乡行称,闽人谓之“四先生”。烈尤为蔡君谟所知,尝与欧阳文忠公共荐于朝,由是益知名。然烈行怪多伪。蔡君谟母死,烈往吊,自其家匍匐而进。人问之,曰:“此诗所谓‘凡民有丧,匍匐救之’者也。”其所为,类如此。后为妻讼其不睦事,为监司所按,诏置狱劾治。司马温公为谏官,上疏救之,曰:“烈既尝为近臣所推,必无甚过,若遽摧辱,恐沮伤山林处士之气。”然亦竟坐罪。
杜祁公居官清介,每请俸必过初五。家人有前期误请者,公怒,即以付有司劾治,尹师鲁公所知也。余在颖州士人家,尝见师鲁得罪后谢公书,亲引此事云:以某自视,虽若无愧,以公观之,则安得为无罪。师鲁盖坐擅贷官钱,为部吏偿债。当时有恶之者,遂论以赃云。
吕丞相微仲,性沈厚刚果,遇事无所回屈;身干长大而方,望之伟然。初相,苏子瞻草麻云:“果毅而达,兼孔门三子之风;直大以方,得《坤》爻六二之动。”盖以戏之。微仲终身以为恨,言固不可不慎也。
仁宗山陵,韩魏公为使。时国用窘匮,而一用乾兴故事。或以为过。苏明允为编礼官,以书责公,至引宋华元厚葬事,以为不臣。魏公得之矍然。已乃敛容起谢曰:“某无状,敢不奉教。然华元事,莫未至是否?”闻者无不服公大度,能受意外之言也。
余见大父时家居及燕见宾客,率多顶帽而系勒帛,犹未甚服背子。帽下戴小冠簪,以帛作横幅约发,号“额子”。处室中,则去帽见冠簪,或用头巾也。古者士皆冠,帽乃冠之遗制。头巾,贱者不冠之服耳!勒帛,亦有垂绅之意,虽施之外不为简。背子,本半臂,武士服,何取于礼乎?或云,勒帛不便于笏,故稍易背子,然须用上襟,掖下与背皆垂带。余大观间见宰执接堂吏,押文书,犹冠帽用背子,今亦废矣。而背子又引为长袖,与半臂制亦不同。头裹,贱者巾;衣,武士服。而习俗之久,不以为异。古礼之废,大抵类此也。
刘丞相挚,家法俭素,闺门雍睦。凡冠巾衣服制度,自其先世以来,常守一法,不随时增损。故承平时,其子弟杂处士大夫间,望而知其为刘氏也。数十年来,衣冠诡异,虽故老达官,亦不免与市井喧浮略同,而不以为非。
旧凤翔县出纟舀,以紧细如箸者为贵。近岁衣道服者,纟舀以大为美,围率三四寸,长二丈余,重复腰间至五七返,以真茸为之。一绦有直十余千者,此何理也。
赵清献公每夜常烧天香,必擎炉默告,若有所秘祝者然。客有疑而问公,公曰:“无他,吾自少昼日所为,夜必裒敛,奏知上帝。”已而复曰:“苍苍渺冥,吾一夫区区之诚,安知必能尽达?姑亦自防检,使不可奏者如有所畏,不敢为耳。”有周竦者,尝为公门客,为余言之。
杜祁公罢相,居南京,无宅,假驿舍居之数年。讫公薨,卒不迁。亦不营生事,止食其俸而已。然闾里吉凶庆吊,与亲识之道南京者,相与燕劳,问遗之礼,未尝废。公薨,夫人相里氏以绝俸不能自给,始尽出其箧中所有,易房服钱二千。公本遗腹子,其母后改适河阳人。公为前母子不容,因逃河阳,依其母佣书于济源。富人相里氏一见奇之,遂妻以女云。
范文正公四子,长曰纯佑,有奇才。方公始为西帅时,已能佐公治军,早死。其次即忠宣、夷叟、德孺也。尝为人言:纯仁得吾之忠,纯礼得吾之正,纯粹得吾之材。忠宣以身任国,世固知之;夷叟简默寡言笑,虽家居独坐一室,或终日不出;德孺继公帅西方为名将,卒如其言云。
前辈多知人,或云亦各有术,但不言耳。夏文庄公知蕲州,庞庄敏公为司法,尝得时疾在告。方数日,忽吏报庄敏死矣。文庄大骇,曰:“此人当为宰相,安得便死?”吏言其家已发哀。文庄曰:“不然。”即自往见,取烛视其面,曰:“未合死。”召医语之曰:“此阳症伤寒,汝等不善治,误尔。”亟取承气汤灌之。有顷,庄敏果苏,自此遂无恙,世多传以为异。张康节公升、田枢密况,出处虽不同,其微时皆文庄所荐也。
范文正公用人,多取气节,阔略细故,如孙威敏、滕达道之徒,皆深所厚者。为帅府辟置,多谪籍未牵叙人。或以问公,公曰:“人之有才能无瑕者,自应用于宰相;惟实有可用,不幸陷于过失者,不因事起之,则遂为废人矣。”世咸多公此意。凡军伍以杂犯降黜者,例皆改刺龙骑指挥。故时当权者,每惮公废法建请,难于尽从,因戏为之为“龙骑指挥使”云。
王右丞正仲口吃,遇奏对则如流。欧阳文忠近视,常时读书甚艰,惟使人读而听之。在政府数年,每进文字,亦如常人,不以为异。贵人真自有相也。余为郎官时,尝遇视朔过殿,有御史为巡使者,法当独立于殿庭之南,北向以察百官失仪。其人久在学校,素矜慎。始引就位,辄无故仆地;既掖而起,又仆,如是者三。上遥望以为疾作,亟命卫士数人扶出。逮至殿门,步行如常,问之,曰:“自不能晓,但觉足弱耳。”其人官后亦不显,亦其相然也。
崇宁中,蔡鲁公当国。士人有陈献利害者,末云:“伏望闲燕,特赐省览。”有得之欲谗公者,密摘以白上,曰:“清闲之燕,非人臣所得称,而鲁公受之不以闻。”鲁公引《礼》“孔子闲居”,“仲尼燕居”自辨,乃得释。
司马温公自少称“迂叟”,著《迂书》四十一篇。韩魏公晚号“安阳戆叟”,文潞公号“伊叟”,欧阳文忠公号“六一居士”,以琴、棋、书、酒、集古碑为五,而自当其一,尝著《六一居士传》。苏子瞻谪黄州,号“东坡居士”,东坡其所居地也。晚又号“老泉山人”,以眉山先茔有老翁泉,故云。子由有岭外归许下,号“颍滨遗老”,亦自为传。家有遗老斋,盖元人至子由,存者无几矣。
王禹玉作《庞颍公神道碑》,其家送润笔金帛外,参以古书名画三十种,杜荀鹤及第时试卷,亦是一种。
章郇公高祖母练氏,其夫均,为王审知偏将,领军守西岩。一日,盗至,不能敌,遣二亲校清兵于审知,后期不至,将斩之。练氏为请不得,即密取奁中金遗二校,急使逃去,二校奔南唐。会王氏国乱,李景即遣兵攻福州,时均已卒矣。二校闻练氏在,亟遣人赍金帛招之使出,曰:“吾翌日且屠此城,若不出,即并及矣。”练氏返金帛不纳,曰:“为我谢将军,诚不忘前日之意,幸退兵,使吾城降,吾与此城人可俱全;不然,愿与皆屠,不忍独生也。”再三请不已。二将感其言,遂许城降。均十五子,五为练氏出,郇公与申公皆其后也。
丁晋公初治第于车营务街,杨景宗时为役兵,为之运土。景宗,章惠太后弟也,后以太后得官。晋公谪,即以其第赐之。性凶悍,使酒挟太后。晚尤骄肆,好以滑槌殴人,时号“杨滑槌”,故今犹以名其宅云。
晁文元迥尝云:“陛象先有‘天下本无事,只是庸人扰之,始为烦耳。’吾亦曰:‘心间本无事,率由妄念扰之,始为烦耳。’”
晁文元公天资纯至,年过四十登第,始娶,前此未尝知世事也。初学道于刘海蟾,得炼气服形之法;后学释氏,尝以二教相参,终身力行之。既老,居昭德坊里第。又于前为道院,名其所居堂曰“凝寂”,燕坐萧然,虽子弟见有时。晚年耳中闻声,自言如乐中簧,始隐隐如雷,渐浩浩如潮;或如行轩百子铃,或如凤蝉曳绪。每五更后起坐,闻之尤清澈,以为学道灵感之验。今人静极,类亦有闻此声者,岂晁固自不同耶?或云:晚常自见其形在前,既久渐小,八十后每在眉睫之间,此尤异也。
王荆公性不善缘饰,经岁不洗休,衣服虽弊,亦不浣濯。与吴冲卿同为群牧判官,韩持国在馆中,三数人尤厚善,无日不过队。因相约:每一两月,即相率洗沐。定力院家,各更出新衣,为荆公番,号“拆洗”。王介甫云:出浴见新衣辄服之,亦不问所从来也。曾子先持母丧过金陵,公往吊之。登舟,顾所服红带。适一虞候挟笏在旁,公顾之,即解易其皂带入吊。既出,复易之而去。
文潞公父为白波辇运,潞公时尚少。一日,尝以事忤其父,欲挞之,潞公密逃去。张靖父为辇运司军曹,司知其所在,迎归使与靖同处。其父求潞公月余不得,极悲思之,乃徐出见,因使与靖同学,后因登弟。潞公相时,擢靖为直龙图阁。靖有吏干。翰林学士张阁,其子也。
蔡鲁公喜接宾客,终日酬酢不倦。遇家居宾客少间,则必至子弟学舍,与其门客从容燕笑。蔡元度禀气弱,畏见宾客。每不得已一再见,则以啜茶多,退必呕吐。尝云:“家兄一日无客则病,某一日接客则病。”
米芾诙谲好奇。在真州,尝谒蔡太保攸于舟中,攸出所藏右军《王略帖》示之。芾惊叹,求以他画换易,攸意以为难。芾曰:“公若不见从,某不复生,即投此江死矣。”因大呼,据船舷欲坠。攸遽与之。知无为军,初入州廨,见立石颇奇,喜曰:“此足以当吾拜。”遂命左右取袍笏拜之,每呼曰“石丈”。言事者闻而沦之,朝廷亦传以为笑。
《考异》:据米芾所记,《王略帖》八十二字,乃是以钱十五万得之,而《谢安帖》六十五字,则得于蔡太保也。
薛文惠公居正,父仁谦,世居今京师昭德坊。后唐庄宗入汴,仁谦出避,其第为唐六宅使李宾所据。宾家多赀,尝藏金珠价数十万第中。会以罪谪,不及取。仁谦后复归,欲入居,或告以所藏者,仁谦曰:“吾敢盗人之所有乎!”尽召宾近属,使发取,然后入。文惠为相时,正居此宅,宜有是也。仁谦仕周,亦为太子宾客致仕云。
宋元宪公尝问苏魏公:“徐锴与铉,学问该洽略相同,而世独称铉,何也?”魏公言:“锴仕江南,早死,铉得归本朝,士大夫从其学者众,故得大其名尔。”元宪兄弟好论小学,得锴所作《说文系传》而爱之。每欲为发明,得苏论,喜曰:“二徐未易分优劣,要以是别之,异时修史者不可易也。”余顷从苏借《系传》,苏语及此,亦自志于《系传》之末。
曹玮帅秦州。当赵德明叛,边庭骇动,玮尝与客对棋。军吏报有叛卒投德明者,玮奕如常;至于再三,徐顾吏曰:“此吾遣使行,后勿复言也。”德明闻,杀投者,卒遂不复叛。
元丰间,刘舜卿知雄州,虏寇夜窃其关锁去,吏密以闻。舜卿亦不问,但使易其门键大之。后数日,敌牒送盗者并以锁至。舜卿曰:“吾未尝亡锁。”命加于门,则大数寸,并盗还之。敌大惭沮,盗者亦得罪。舜卿近世名臣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