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不服周？不甘被视作蛮夷的楚人才是西周的掘墓人

春秋时期，一代霸主楚庄王率领楚国大军东进江淮，北饮黄河，灭国60余而问鼎中原。人们不禁要想，曾经被中原王朝视作蛮夷的弱小楚国崛起的物质基础是什么？

1973年，考古工作者在湖北大冶的铜绿山地区找到了问题的答案。这里发现了一处西周至汉代时期的铜矿开采、冶炼遗址。通过对当地漫山遍野的古代炉渣统计分析后，人们发现当年这里的粗铜产量竟然高达十五万吨。通过对出土的铜块进行分析，人们更是惊讶地发现里面的铜含量竟然达到了今天的水平。

铜绿山的金属冶炼工艺领先世界超过2000年，这在先秦时期代表了最先进的生产力，是难以想象的一笔巨大财富。周边墓葬楚国风格的葬俗与器物则在向人们诉说这里的主人乃是楚人。

然而这笔财富并非一开始便为楚人所有。西周时期，周王朝为了将江汉流域的铜矿资源据为己有，曾经集天下之力多次出兵攻打楚国，却也为西周的灭亡埋下了祸根。

周成王时期，周王朝终于册封楚国的首领熊绎为诸侯中最为低等的子爵，封地只有区区方圆50里。然而这也给了祝融的子孙们以建立国家，亲近华夏文明的希望。就在楚国获封后不久，周天子下令在首都镐京举办几十年一度的大型诸侯盟会，熊绎也在被邀请之列。

得到消息后的熊绎自然是兴奋异常，却也是忧心忡忡。当时的楚人还是一穷二白，拿不出体面的礼物进献于天子。挑来挑去，最终选了两件还算比较有寓意的。一件是用于敬神的茅草，另一件是用于驱邪的桃木弓。就这样，熊绎带着简单的礼物，架着简陋的马车，一路穿越沼泽与原始森林向着镐京出发了。    

出乎熊绎意料的事，盟会开始后天子与中原诸侯纷纷入席，殿中灯火通明充满了欢歌笑语，而自己却被拦在了大殿之外。依照天子的要求，熊绎与东夷族的鲜牟之君负责在院中守望篝火。此时的熊绎终于明白，即便自己获封为子爵，在周人的眼中却依然被视作是“蛮夷”。

今天的武汉方言中有“不服周”的说法，意思是“不服气”，“不服输”。“吃软不吃硬，宁死不服周”，面对周王朝的蔑视楚国民众是这样予以回应的。在盟会中受到屈辱的楚人自此开始发愤图强、艰苦创业，决心以实力向天下证明看轻自己是错误的。

江汉地区的气候环境与自然资源赋予了楚人以优渥的条件。这里气候温暖，山中多漆树，泽中多野兽，楚人很快便把家园建设成了鱼米之乡；江汉流域分布有多座铜矿山。自商代起人们便开始在这里开矿、冶炼、铸造青铜器；楚国的南方缺少强敌。楚人在向南扩张的过程中，不断与当地剽悍的少数民族相互交战、交往与融合，使得楚人血液中的“尚武基因”浓度远远超越了中原。

“岐阳之盟”后楚人持续几十年的“大搞生产，大炼青铜”终于让周王朝坐不住了。周昭王继位后，宣布由于楚国不履行向天子进贡的义务，理应受到全天下的讨伐。根据西周时期青铜器“史墙盘”铭文中的记载，“周昭王集合了天下各诸侯的兵力，亲自率领着铠甲鲜明的天子六师，浩浩荡荡出发前去攻打楚国”。

周天子讨伐楚国的理由显然是站不住脚的，各路诸侯参与这场战争也是觊觎楚国的矿产资源，渴望能分到一杯羹。此时的楚国依旧弱小，举全国之力只有不足两万人马，该如何与周天子率领的大军抗衡？然而楚人骨子里“不服周”的精神驱使他们没有选择逃避。

在周昭王眼中这次南征本应当是一次轻松的巡游，经过一番耀武扬威之后楚人必定屈服，到时候再与各路诸侯瓜分他们的青铜。楚人这边却选择主力避而不战，利用对地形的熟悉采取游击战术骚扰周军，搞得周人疲惫不堪。    

根据史书中记载，周军在汉水边上遇到了一只“大兕”（犀牛一类的动物）。北方人从未见过这种庞然大物，加上南征以来战事不利，一时间军中流言四起、人心惶惶。不得以周昭王只得选择撤军，周人第一次大规模征楚最终无功而返。

到了周昭王十九年，不甘心失败的周王朝再次对楚人发起大规模的征伐。根据睘卣上铭文的记载，此次南征之前周昭王曾亲赴渭河平原，召集各路诸侯人马展开战前的动员与部署。可见楚人上一次的表现令周王朝对他们明显重视了起来。

尽管上古史料对于这场战役的详细情况记载不明，但几乎所有的后世文献一致认为这场战争对于周人而言是前所未有的大灾难。《竹书纪年》中认为周昭王亲率的“西六师”全军覆没，他本人也丧命于汉水之中。

“西六师”是屯驻于宗周地区的周王朝直属部队。经此一役竟然损失殆尽，意味着周王朝失去了接近一半的军队。这不仅是一次重大的军事灾难，更加是一场重大的政治危机。特别是周昭王竟然丧生于“南蛮”之手，“天子”的神圣性荡然无存。

周昭王失败的南征宣告了周王朝上升势头的终结。自此以后，周人再也不敢涉足于长江中游地区。对于东方的东夷与西北的犬戎等周人的敌人而言，周王朝再也不是“战无不胜”。此后只要一有机会，他们就要向周王朝发起挑战。

尽管征楚以惨败告终，然而根据出土的西周青铜器铭文的记载，很多追随周昭王南征的人员都获得了青铜的赏赐，并铸成青铜器予以纪念，仿佛周人才是战争获胜的一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时的周王朝并没有建立起有效的赋税体系。在西周时期担任官员、领兵打仗是没有任何俸禄的。然而人都是“无利不起早”，周王朝不得不以一次性赏赐来“恩惠换忠诚”。通过对外战争胜利获取财物自然是赏赐最佳的来源。一旦战争惨败，周王朝便只能拿王室直属的土地进行赏赐。    

此时王室直属的土地限于关中地区的王畿及洛邑周边不大的区域。周王朝绝大部分的收入都来自于这些土地上的产出。战争惨败导致王室衰弱，王室不得不更加依赖臣下诸侯，便得赏赐给他们更多的土地，王室也因此而更加衰弱。这成了西周后期王室难以挽回的困局。

西周后期出了一个暴君周厉王。他十分贪婪，将山泽之中的物产全部据为己有，禁止老百姓前去狩猎采集，“专利”一词便因此而来。这实际上就是王室土地减少导致周王朝财政危机的具体体现。

经过与周人之间惨烈的战争后楚人终于明白，对周王朝的忠诚换来的却是暴力征伐，一个国家的生存只能寄希望于实力的强大。从熊绎开始，四代楚国国君在江汉一带全力扩张自己的国土，壮大国家的实力。

此时的周王朝已无力直接出兵压制楚国的扩张。周天子开始在南阳和汉阳两个方向分封诸侯，以限制楚国向北、向东的扩展。其中在河南南阳地区建立的申国与缯国日益强大起来，确实限制了楚国向北继续发展。然而这些新诸侯的分封也加剧了周王朝的内部矛盾。

公元前711年，勾结犬戎攻破镐京的罪魁祸首正是申国与缯国。可以说西周灭亡的起因正是来源于对楚国的讨伐，“不服周”的楚人才是西周王朝真正的掘墓人。楚人是如何利用西周灭亡这一契机一跃成为强国的呢？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关注作者，下篇文章将继续为大家讲述楚国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