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齐桓晋文

“霸”，古音同“伯”，伯即诸侯之长。周文王就曾经担任过商的“方伯”一职，作为一方部落之首。后“霸”与“伯”区分开，指把持王权、代行王政。春秋时期，周王朝衰落，诸侯国兴起。通过军事和外交斗争，前后数位诸侯成为“霸”，尊天子以令诸侯，作为诸侯首领部分行使天子的权力。

春秋时期的第一位霸主是齐国齐桓公。齐国位于今山东省东北部，国都临淄（今山东省淄博市内），是周武王时大功臣姜尚封建之国。公元前685年，齐国公子（国君之子称公子）小白在连续的宫廷政变后成为国君，即齐桓公。齐桓公放下了“一箭之仇”，重用他的兄长、政敌公子纠的助手管仲为国相。管仲又名管子、管夷吾，被后世誉为“华夏第一相”。管仲得到齐桓公的大力支持，在政治、经济等多方面进行改革，齐国很快繁荣起来。改革措施包括行政区划，兵役制度，选官制度等多方面内容，但最让后人敬佩和惊讶的还是其远超时代的“重商主义”思想：一方面提倡“以民为本”“藏富于民”，鼓励民间工商业发展；一方面又创造性的发明了国家储备、货币铸造、盐铁专卖等国家财税制度，一直影响着古代中国。精于经济理论的“道”与实操的“术”，又平衡政府与市场的关系，管仲思想的先进性远远超越了他所处的时代。即便是在普遍“重农轻商”的古代社会，管仲的思想与功业依然熠熠生辉，被孔子、诸葛亮等后人视作榜样与偶像。

齐国强大之后，开始积极参与外部事务，虽然攻灭过若干小国，但更多的还是尊崇周天子地位，维护诸侯间秩序，牵头组织抵抗异族、兴修水利等公共事务。齐桓公号称“九合诸侯”，实际组织了十多场大型诸侯会盟，通过会盟确立了齐国的霸主地位，同时团结了中原诸侯共同抵御西边的戎人，北边的狄人，东南方的夷人，南方的楚国。在周天子无力领导诸侯之时，齐桓公代行王政，守护了面对四方敌人还不足够强大的华夏文明。

公元前651年，齐桓公拥立周襄王即位，同年在葵丘（今河南山东交界处）召集诸侯会盟，周天子也派使者参加并赏赐天子器物。本次大会约定了诸侯的“五禁”条款，齐桓公的霸业达到了顶峰。齐桓公的春秋首霸确实与众不同，并不是主要依靠军事胜利，其“尊王攘夷”的口号落到实处，多次帮助周王室和其他诸侯国平息内乱，帮助被外敌灭国的卫国、邢国复国，甚至归还了若干齐国占领的他国土地，这些义举都为齐桓公在当时和后世赢得了很高的声誉。

公元前645年，管仲去世。公元前643年，齐桓公去世，其五个儿子为争位开始内乱，齐国霸业终结。齐国核心区域偏于山东半岛一隅，东面、北面临海，南部有强大的楚国，西面有强大的晋国。同在今山东省内的鲁国不仅是大国，还因为是周公后人封国，与周王室关系匪浅，文化影响力强，在各诸侯国中有着特别的地位。齐鲁之间地缘矛盾不断，虽然齐强鲁弱但齐国始终也未能吞并鲁国。所以齐国的扩张空间十分有限，后续一直仅作为区域性大国存在。

紧接着就是超级大国晋国的崛起，晋文公成为新的霸主，与齐桓公并称为“齐桓晋文”或“桓文”。晋国作为最早的诸侯国之一分封在今山西省南部，在西周末年已经颇具实力。但随后就陷入了数代人、近七十年的叔侄内战，直至晋文公的祖父晋武公，作为叔叔一系的第三代，彻底战胜了侄儿一系、原本的晋国国君，并于公元前678年得到了周天子的承认，晋国重归统一。因为叔叔一系根据地在曲沃（今山西省曲沃县内），晋国国君在翼（今山西省翼城县内），这一事件称为“曲沃代翼”。

晋文公的父亲晋献公时，晋国重新强大，史载“并国十七，服国三十八”。或许因为“曲沃代翼”的教训过于深刻，晋献公清除了几乎所有叔伯、兄弟、子侄，在习惯重用血亲的西周、春秋时代，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矫枉必须过正”，但这又为晋国后续的内忧埋下了隐患。吸取前人教训作出修正，通常又会引入新的问题，为了解决新的问题往往又试图走回老路。“如何对待王室宗亲”就是这样一个答案反复横跳的难题，让人感叹历史的强大惯性和螺旋往复。

晋献公晚年，因为宠爱年轻的新妻子，进而偏爱新妻所生的幼儿；年长的儿子开始掌握权力，又让衰老的君主感受到了威胁。在君主与成年儿子之间，还充斥着君主的死忠、儿子的政敌、押注新王的投机者、儿子组建的预备执政团队。。。怀疑和嫌隙自然而然的产生，“废长立幼”从一个想法很快变为现实。即将被废的继承人，通常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拼死一搏发动政变；要么默默无闻的死去。这又是历史上反复重现的一个无解难题。

公元前656年，晋献公原本的继承人、长子申生选择自杀。后来的晋文公重耳和他的弟弟夷吾，作为晋献公另外已经成年的儿子，在其幼弟将成为新君时又如何自处？他们不愿意赴死，不愿也无力发动政变，不得不分别开始了逃亡国外之路，重耳去到翟国，夷吾去到梁国。此后晋国国君的兄弟、儿子长居外国成为惯例。

仅仅依靠母亲受到宠爱就继承国君的幼儿，执政通常不会顺利。特别是在春秋时期，王权还不具备决定性的力量和权威，大臣和贵族联合足以挑战王权。公元前651年晋献公去世后，两个幼子和他们的母亲在政变中接连被杀。公元前650年，在秦国、齐国和国内势力的支持下，夷吾回到晋国成为新的国君即晋惠公。几年后他也无法容忍曾经共患难的重耳继续存在而派出刺客，逼迫重耳从翟国离开周游列国。

公元前637年晋惠公去世，此时重耳正在楚国。因为秦国不满晋惠公及其继承人，于是邀请重耳去秦国并支持他回晋国争夺国君。公元前636年，在秦国和晋国内部势力的支持下，重耳成为晋国国君即晋文公。此时距离重耳开始逃亡已经过去19年，他和他忠诚的追随者因此成为了历史上的传奇。

晋文公成为霸主主要是因为在一次决定性的战役中击败楚国，这也是中原诸侯国和楚国第一次大战。公元前632年，晋国为援助被楚国攻击的宋国出兵，楚军主帅子玉执意迎战。当年晋文公流亡到楚国时受到了优待，晋军号称为了报答这个恩情主动后撤九十里，这就是成语故事“退避三舍”。楚军追击并在城濮（大约在今山东省鄄城县附近）与晋军决战，最后晋军获胜。战后楚军主帅子玉回国后自杀，晋国则在黄河边举行了向周天子献俘的仪式并大会诸侯。晋文公被周天子封为代表诸侯之长的“侯伯”，并与各诸侯国缔结盟约，史称“践土之盟”。

晋文公执政九年于公元前628年去世，但其开创的晋国霸业并没有结束。其后的多位晋国国君都作为盟主召集诸侯会盟。在公元前560年前后晋悼公在位时，晋国能同时压制齐楚秦三个大国，国势达到顶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