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枝蔚 陆放翁砚歌为毕载积题①

道士洑边日将落，渔人网重心最乐^②。

不闻拔剌转堪疑，到手且看石厚薄^③。

相逢未少读书人，得钱胜卖三尺鳞。

携砚归来赠毕卓，瓮头大叫惊四邻^④。

老友如从剑南至，上镌心太平庵字^⑤。

放翁不止是诗人，酒罢凄凉南宋事。

挥毫意气凌千秋，冬天不惧寒无裘^⑥。

晓叹一篇情具见，后人展诵泪长流^⑦。

此石相随到西蜀，洗涤坐临江水绿。

只今湮沉几百年，却与渔家换斗粟。

古来得失何事无，金铜仙人来魏都^⑧。

塞马楚弓那足问，船中书画聊自娱^⑨。

世间正贵丰城剑，笑君癖爱江底砚^⑩。

可怜情性与时违，夜夜名流满高宴。

何人把玩最嘘欷，白发西京老布衣^?。

【作者简介】孙枝蔚（1620-1687），字豹人，号溉堂，陕西三原人，世为富商。明末，散家财募兵与李自成起义军为敌，败走扬州，闭门读书，遂以诗名。康熙十八年，举博学鸿儒，年老不能应试，特旨授中书舍人。有《溉堂集》。

【简介】①陆放翁：南宋爱国诗人陆游，字务观，号放翁，其诗文充满着对南宋朝廷偷安的愤慨，表现了收复中原失地的强烈愿望。毕载积：毕际有，字载积，山东淄川人。这首诗作于康熙三年（1664），通过写陆放翁石砚的发现，曲折地反映对明朝灭亡的感慨。

②道士洑（fú）：地名，在湖北大冶县东九十里。

③“不闻”二句：渔人举网没有听到鱼儿跃动的声音，心里生疑，出水后才知捞到石砚。拔剌（là），鱼跃动声。石，指石砚。

④“携砚”二句：买砚人将砚赠送给毕载积，载积大为惊喜。毕卓，西晋末年名士，为人旷达，好酒。作者以毕卓比毕载积。瓮头，指酒瓮边。

⑤老友：毕载积把砚看成老友。剑南：这里指四川。心太平庵：宋孝宗淳熙四年（1177），陆游取《黄庭经》语，给自己在成都的居室起名为“心太平庵”。

⑥“挥毫”二句：陆游诗表现这种内容的颇多，如《岁暮贫甚戏书》：“阿堵元知不受呼，忍贫闭户亦良图。曲身得火才微直，槁面持杯秪暂朱。食案阑干堆苜蓿，褐衣颠倒著天吴。谁知未减粗豪在，落笔犹能赋两都。”

⑦《晓叹》：陆游的一首七言古诗，淳熙元年（1174）在蜀州通判任上作，愤慨河山沦陷，写出“安得扬鞭出散关，下令一变旌旗色”的愿望。

⑧金铜仙人：汉武帝曾于长安建章宫造神明台，上铸铜人托盘承露。魏明帝景初元年（237）拆卸铜人，从长安移往洛阳。唐李贺有《金铜仙人辞汉歌》

⑨“塞马”二句：说成败得失，不值得一提，还是放船中流欣赏书画以自娱。是作者故作旷达以抒亡国之痛。塞马，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见《淮南子?人间训》。楚弓，《说苑 至公》：“楚共王出猎而遗其弓，左右请求之。共王曰：‘止，楚人遗弓，楚人得之，又何求焉？’”船中书画，宋代米芾曾载书画于江淮船上以自娱，世称“米家书画船”。黄庭坚《戏赠米元章》：“沧江静夜虹贯月，定是米家书画船。”

⑩丰城剑：雷焕望见天空斗牛两星宿之间常有紫气，认为是“宝剑指精上彻于天”，地点应在豫章郡丰城。尚书张华乃派雷焕为丰城县令，雷焕到任后发掘得宝剑两口，即太阿、龙泉。事见《晋书 张华传》。这里以丰城剑喻世人重武功。

?嘘欷：叹息。西京老布衣，作者自称，他家乡靠近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