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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治通鉴第三卷周纪三Part3 - 燕国内乱齐国趁机入侵

公元前314年

2.秦国境内的魏国人民，发动叛变。秦国攻击魏国，占领曲沃（河南省三门峡市西南），把住户全部驱逐回魏国。

4.燕王子之当权三年，全国大乱。高级将领（将军）市被，跟太子姬平，密谋攻击子之。齐王田辟强派人告诉姬平说：“我听说你要整顿纲纪，使君臣父子名分，恢复正常。我佩服你的勇气作为。现在，齐国就是你的，你教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典型的外交辞令，听起来真是悦耳。）姬平受到鼓励，集结英雄豪杰，由市被率领，进攻皇宫，子之的党羽在皇宫奋力抵抗，不能攻陷。不知道什么缘故，忽然间，市被改变主意，反过来攻击他的统帅姬平，混战几个月，死难军民好几万人，人民恐慌（市被态度作一百八十度转变，猜测被子之收买）。齐国乘机而入，任命章子当统帅，集结五个大城市的民兵和北部边防军，组成远征兵团，大举进攻燕国。燕国军队毫不抵抗，也不关闭城门。齐军长驱直入燕国首都，生擒子之，剁成肉酱，并顺便杀掉姬哙。

齐王田辟强向孟子征求意见说：“有人劝我不要吞并燕国，有人劝我吞并。不过我告诉你，以一个拥有一万辆战车的国家，攻击另一个也拥有一万辆战车的国家，只五十天工夫，就完全征服，纯靠人力是不可能的，一定出于上天的旨意。违背上天的旨意，就会受到惩罚，你以为如何？”孟子说：“关键是看燕国人民高兴不高兴，吞并它而燕国人民高兴，就吞并它，这样的事历史上也有先例，武王伐纣就是。吞并它而燕国人民不高兴呢，就不要吞并他，历史上也有先例，周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但他还是没有攻伐商朝，就是因为民心未到。以万乘之国伐万乘之国，那被伐之国的人民，却端着饭食和水壶来迎接王师，还能有别的什么缘故呢？就是因为他们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盼望着得到解放啊！但是，如果新来的统治者更坏，水更深，火更热，那情景就会倒转过来，他们又去迎接其他人了。”

此时，各国正在加速会商如何支援燕国对抗侵略，田辟强再征询孟子的意见说：“国际情势紧张，有些国家可能向我发动攻击，我应该如何反应？”孟子说：“我听说过仅有七十里土地，却统一了中国的故事，商王朝一任帝（汤）子天乙，就是如此。还没有听说过一个拥有一千里的国家，却怕别人怕得要命。《尚书》上有句话：‘盼望君王，君王来后，我们平民就可以复苏。’现在燕国君王虐待他们的人民，你发兵前往，人民认为你是拯救他们于水深火热之中，所以夹道欢呼，迎接仁义的军队。到了后来，仁义的军队忽然变了模样，屠杀他们的父兄、囚禁他们的子弟、破坏他们的祭坛、抢夺他们的财宝，那怎么可以？全世界本来已很畏惧齐国强大，如今领土又扩张了两倍，而又不行仁政，您可就成了吸铁石，吸引天下所有的武器，向您集中攻击。不过，现在还来得及补救，立刻下令释放被捕的老人和儿童，停止掠夺，跟燕国有影响力的人士接触，恢复他们的自由，为他们设立新的君王，然后光荣撤退。这样，仍有希望维持齐国的威信。”田辟强拒绝接受这项建议。

不久，燕国到处发生抗齐斗争。田辟强后悔说：“我真没脸再见孟轲。”陈贾说：“大王不必如此，谁能一生永远不犯错误？”于是前往拜访孟子，问说：“姬旦（周公）是什么人？”孟子说：“古代圣人。”陈贾说：“姬旦曾经命令他老哥姬鲜，监视商王朝遗民首领子武庚，结果姬鲜却跟子武庚联合起来叛变，反抗中央政府，请问，是不是姬旦知道姬鲜将来会叛变而仍任用他？”孟子说：“当然不知道。”陈贾说：“这么说，圣人也有犯错误的时候。”孟子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是替齐王开脱，说：“姬旦是弟弟，姬鲜是哥哥。哥哥有过失，弟弟的责任并不严重。但主要的还是古代的人，有过失的时候就改正过失。现代的人，有过失的时候反而一错到底。古代的人不隐瞒过失，好像日食，人人都看得见。当他改过以后，人民莫不钦敬。现代的人岂止继续错误而已，反而捏造出许多理由，把错误说成美德。”

柏杨　曰：

资治通鉴对燕国这项大灾难的记载，含糊不清。尤其看不出孟子发表了这段言论之后，田辟强有什么反应？司马光主要的目的不在于报道史实，只在于介绍孟子的言论。史实是，田辟强终于放弃吞并燕国的雄心壮志，在遍地抗暴的战火中，仓促撤退，带走了燕国的金银财宝，并种下了两国之间的深仇大恨。孟子的言论，说明儒家学派在战国时代始终被排斥的原因。苏秦、张仪的身价，比孟子低得多，苏秦和张仪不过一介贫苦知识分子，孟子却是大富之辈。但苏秦和张仪提出的是一项可以执行的方案，而孟子只能诉诸原则。燕国人民高兴不高兴，如何分辨？人民虽然高兴，手握杀人大权的统治集团却不高兴，又该怎么处理？所举的两个例子，更混淆视听，姬发取代纣王，全靠一番苦战。姬昌之没有取代纣王，只因他那时还没有力量。教条派的学者，往往把复杂的社会现象，强塞进一个预定的模式之中。

孟子时代，人们死不认错，不过把过失说成美德。现在，除了把过失说成美德外，如果你逼得紧啦，他会马上恼羞成怒，张牙舞爪，反扑你的咽喉。孟子对于死不认错的痛心指责，两千年后的今天，读起来仍不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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