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第五卷-周纪五02-范雎离间嬴稷母子 触龙说赵太后给子孙留功绩而不是财富

公元前269年

1.秦国中更（秦官第8级）胡伤，再攻击赵国的阏与（山西省和顺县），败还。

公元前268年

1.秦国用范雎的大战略，派五大夫（秦官第12级）绾（姓不详）攻击魏国，占领怀邑。

公元前267年

1.秦国太子在魏国充当人质，本年，在魏国逝世。

公元前266年

1.秦国攻击魏国的邢丘（河南省温县东）。

2.范雎受到秦王（昭襄王）嬴稷信任，逐渐掌握实权。于是，在一个适当的机会，范雎建议说：“我在山东（崤山以东）时，只听说齐国有田文，没有听说齐国有国王。只听说秦国有太后、有魏冉，也没有听说秦国有国王。主持政府的才叫国王，决定利害的才叫国王，掌握生杀大权的才叫国王。而今，太后把大王抛在一边，径自号令天下。魏冉（穰侯，王舅）出使外国，回来后从不向大王报告。芈戎（华阳君，王舅）、嬴芾（泾阳君，王弟），横行专断，毫无顾忌。嬴悝（高陵君，王弟）来去自由，对大王也不理睬。有四位特权人物在朝，国家怎么会没有危险？在这四位特权人物压力下，谁还管谁是国王？魏冉靠着大王的权势，随意压制各国，用秦国的国书，走遍天下。无论攻击任何一国或任何地方，没有军队敢拒绝调遣。战胜时，战利品都送到他的封地陶邑。战败时，人民的怨恨却转嫁给国家。我听说过，果实太多，会压断树枝，树枝折断后，会伤害到树根。一个国家除了首都外的其他城市，如果太多太大，一定会危害到中央政府。臣僚如果受到过分的尊重，君王就被认为非常卑微。淖齿控制了齐国政府，结果是箭射齐王（三任湣王）田地的大腿，抽田地的筋，把田地悬挂到梁上，隔了一夜，才号叫而死（参考前284年）。李兑总揽赵国大权，把太上皇赵雍囚禁沙丘（河北省平乡县）一百天，把他活活饿死（参考前295年）。我看秦国四位权贵人物的行事，也是淖齿、李兑之辈。三代所以亡国的原因（三代：夏朝、商朝、周朝），在于君王把大权交给臣僚，他自己却一味喝酒打猎。而他所授权的亲信，又都妒贤害能，欺上压下，满足一己的私欲，从不替君王着想。而君王又不觉悟，所以丧失政权。现在，从最低级的官员到中央各机关首长，以及大王你的左右侍卫，几乎全是宰相魏冉的党羽。每每想到大王在政府中那么孤立，便禁不住替您汗流浃背。一旦您不幸死亡，主宰秦国的恐怕不是您的子孙。”嬴稷打了一个冷战。于是下令禁止皇太后再过问政事，把魏冉、芈戎、嬴芾、嬴悝的政府职务，一律解除，遣送他们回到他们的封邑。任命范雎当宰相，封应侯。

3.魏国派须贾出使秦国，范雎穿着破旧的衣服，到宾馆拜访。须贾既惊讶他竟然没有死，又怜悯他落魄异域，忍不住说：“范叔，分手后你还好吧？”留范雎坐下进餐饮酒，发现范雎身上单薄，又送给他一件丝绵袍。范雎遂充当他的车夫，同到宰相府，对须贾说：“我先进去找我的朋友，请他引见你晋谒宰相。”须贾等了很久，不见范雎出来，到门房询问，侍卫说：“什么范雎？我不认识他。刚才进来身穿破衣服、手拿丝绵袍的，是我们的宰相，他叫张禄。”须贾一听，好像巨雷击中他的头顶，轰然一声，几乎昏倒，他知道堕入陷阱，已在监视之下，绝对跑不掉。于是，双膝下跪，用膝盖匍匐爬行，请求宽恕。

范雎大宴宾客，对须贾出卖朋友的不义行为，痛加责备，最后告诉他：“你今天之所以还能保全性命，只因你送给我这一件丝绵袍，多少还有一点老友的旧情。”请宾客们上座，教须贾坐在下方，把一盘供给马吃的饲料——碎草拌黑豆，放到须贾面前，教他吞下去。

范雎命他带给魏王（安釐王）魏圉一项警告：“把魏齐的人头砍下送来，如果拒绝，我们攻下大梁（魏首都），可要屠城。”须贾回国后，告诉魏齐。魏齐吓得魂不附体，宰相也不干了，逃到赵国，投靠赵胜（平原君）。

4.赵国国王（惠文王）赵何逝世，子赵丹继位；任命平原君赵胜当宰相。

公元前265年

1.秦国皇太后（宣太后）芈八子逝世。九月，魏冉被解除所有政府职务，返回他的封地陶邑（山西省永济市北）。

【司马光　曰：

魏冉倾全力拥立嬴稷，诛杀所有政敌，推荐白起当大将，向南攻取鄢城、郢都，向东跟齐国和解，使列国君王屈膝归附。秦国所以更为强大，都是魏冉的功劳。虽然他专权横行、骄傲贪暴，足以使他招徕大祸，但也并不像范雎所形容的那样恶劣。范雎这个人，可不是真正的效忠秦国，为秦国利益打算，不过要夺取魏冉的高位而已，所以一有机会扼住对方咽喉，就不放手。结果使嬴稷断绝了母子之情，也断了舅父跟外甥间的恩义。总而言之，范雎是一个危险人物。】

【在专制政体下参与政治斗争的每一个人，没有一个不是危险人物。范雎必须夺取魏冉的高位，才能实施他的外交政策。犹如司马光必须夺取王安石的高位，才能废除新法一样。魏冉对秦国开疆拓土，诚然有很大贡献，然而，再大的贡献都不能允许他“专权横行，骄傲贪暴”。】

2.秦王（昭襄王）嬴稷，立儿子安国君嬴柱当太子。

【嬴政的父亲嬴异人是赢柱的儿子】

3.秦国攻击赵国，占领三个城市。赵王（孝成王）赵丹刚刚即位，娘亲皇太后当权。政府决定向齐国求救，齐国回答说：“必须把王弟长安君（名不详）送来充当人质。”皇太后拒绝，齐国因之拒绝派遣援军。大臣们竭力分析利害，皇太后宣称：“谁要是再提议派长安君去当人质，我这个老太婆可要对他不客气。”大家都闭口无言。

皇家教师触龙请求晋见，皇太后一肚子怒气，命触龙进来，准备只要他一开口，她就发作。

触龙走得很慢，勉强坐下来，道歉说：“我老了，脚又有毛病，很久不见太后。有时自己宽慰自己，您的身体不好，应该不愿我来打扰，但我总盼望能再看到您。”

皇太后说：“我的行动也不方便，到哪里都坐辇车。”

“太后饭量减少了点没有？”

“平常只吃稀粥。”闲话家常，皇太后的怒气渐渐消失。

触龙说：“我的儿子中，有个叫舒祺的，年纪最小，却也最不争气。我已太老，心里特别爱他。今天晋见太后，就是面求太后恩典，让他递补一个皇宫侍卫的位置，献身保护皇家。冒死恳请，请太后见怜。”

“没有问题，他几岁啦？”

“十五岁了，年纪虽小，可是我愿在未死之前，把他托付给太后。”

“你们男人也爱小儿子呀？”

“比女人还要爱得厉害。”

皇太后笑起来说：“女人可不一样。”

触龙说：“以我的观察，太后爱小女儿超过爱小儿子几千倍。”

“你观察错了，我爱小儿子最多。”

“不然。爹娘爱儿女，都会为他们的将来打算。您的女儿嫁到燕国当王后的时候，您抱着她的脚哭泣，怜惜她嫁到遥远的异国，悲切不已。送走之后，您祷告说：‘千万不要回来。’您不是不思念她、不想见她一面，您是怕她对婚姻生活不满意，更为的是祝福她的子孙，世世代代，当燕国的国王。”

皇太后说：“你的分析很对。”

触龙说：“从现在往前数三代，三代以前赵王的子孙封侯的，他们的子孙今天还有在位的吗？”

皇太后说：“没有。”

触龙说：“这不过是俗话说的：‘近者，祸及其身。远者，祸及其子孙。’并不是君王的子孙一定都不成才，也不是当侯的或当君的一定都是坏蛋。他们拥有地位和财富，却对国家没有一点功劳，对社会没有一点贡献。现在，看起来您那么爱您的小儿子，提高他的地位，把赵国最肥沃的土地封给他，又给他无数珍宝。可是，却不抓住机会，使他为国家效力。一旦太后千秋万岁之后，请问，长安君凭什么在赵国立足？”

皇太后毛骨悚然，说：“我明白了，请先生随意派遣他。”

长安君带领百余辆盛大的侍从车队，到齐国充当人质。齐国援军接着出发。秦军得到消息，即行撤退。

【关于财富，我联想到林则徐的家训：“子孙若如我，留钱做什么，贤而多财，则损其志；子孙不如我，留钱做什么，愚而多财，益增其过。”】

4.齐国安平君田单，联合赵军攻击燕国，占领中人（河北省唐县）。再攻击韩国，占领注人（河南省汝州市）。

6.齐王（襄王）田法章逝世，子田建继位，年纪还小，皇太后（君王后，太史敫的女儿）主持国政。

（资治通鉴第五卷-周纪五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