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文共2342字)
公元前247年
1.秦国大将王龁攻击上党郡所属未曾归附的城市群,完全征服,设立太原郡(山西省太原市)。
2.秦国大将蒙骜,率军攻击魏国,占领高都(山西省晋城市)、汲城(河南省卫辉市)。魏军屡战屡败,国王魏圉深感忧虑,派人到赵国请信陵君魏无忌回国(魏无忌救赵,参考前257年)。魏无忌恐怕是个陷阱,引诱他回国后审判定罪,拒绝回国,并给守卫一个训令说:“如果有人敢替魏国的使节通报,一律诛杀。”宾客们都不敢规劝。
这时,毛先生和薛先生出面,联袂拜访魏无忌,说:“您之所以受各国尊敬,因为您的祖国魏国还在。而今魏国情势危急,您不关心它,一旦秦军攻陷大梁(魏首都),把祖先的祭庙摧毁,您还有什么面目见天下之人?”
话没有说完,魏无忌脸色已变,立刻整装回国。到了大梁后,兄弟见面,魏圉抱着魏无忌泣不成声,任命魏无忌担任最高统帅。
魏无忌派人向各国求救,各国知道魏无忌回到魏国,再当大将,都派出部队听候差遣。魏无忌组成五国联军(无齐国),在河外(黄河以南)迎击秦国大将蒙骜,蒙骜逃走。
魏无忌追到函谷关,把秦军逼到关内(函谷关以西),撤退。【六国并不是没有力量抗秦,只是没有能力团结。】
3.魏国安陵(河南省鄢陵县)人缩高的儿子,在秦国供职,充当管城(河南省郑州市)守将。魏无忌无法攻下管城,派使节晋见安陵君(名不详),说:“请你遣送缩高到我这里,我打算任命他当五大夫,担任执符节的军尉。”
安陵君说:“安陵只是一个小小的封国,我的号令,人民不见得听从,请使节你直接告诉他。”教人引导使节到缩高那里,宣读魏无忌的书信。
缩高说:“魏无忌之所以看重我,是要我攻击管城——使做父亲的攻打儿子坚守的城市,天下人都会讥笑。如果我的儿子为了我而投降,是背叛他的主人。做父亲的鼓励儿子背叛主人,魏无忌先生也不会喜欢,所以,请原谅我不敢接受任命。”
使节回报后,魏无忌怒火中烧,再派人通知安陵君说:“安陵虽是封国,但也是魏国领土。我现在不能攻陷管城,秦国就会利用管城作为基地,对我们反扑,魏国将面临危险(管城、大梁间直线距离60千米)。盼望你能把活着的缩高送来,如果你不能或不肯,我将率领十万大军到你城下。”
安陵君说:“我父亲成侯(名不详)奉我祖父(二任襄王魏嗣)的命令,镇守此城,亲手把刑事法规交给他。刑事法规上最重的条款是:‘臣属谋杀君王,子女谋杀父母,绝不赦免。就算国家有大赦,举城投降敌人或临阵逃亡的将领,也绝不赦免。’现在缩高拒绝你赐给他的高位,以保存父子之义,你却要我生擒他。这使我违背祖父的诏令,我宁愿死,也不敢接受你的指示。”
缩高听到消息,说:“魏无忌性情刚猛,自信心很强,使节回去,如果把安陵君这段话原封转告,将大祸临头。我已经尽了我当臣属的信义,不可以教我的国君被自己祖国的军队攻打。”
于是,缩高到使节官舍,刎颈自杀。
魏无忌没有料到事情会演变到这个地步,改穿丧服,派人向安陵君致歉说:“我真是一个小人,思虑不周,在你面前说了些不该说的话,请你宽恕。”
4.秦国对魏无忌的强大实力有所忌惮。秦王(五任庄襄王)嬴异人抛出一万金【这是个可怕的数目,吕不韦提供给赢异人在赵国造势的数目是一千金】,在魏国制造流言离间魏无忌,通过晋鄙的宾客,向魏王魏圉提出警告说:“魏无忌在外流亡十年,擢升他当最高统帅之后,全世界国家都甘愿听他的指示,这是一个明显的危机。普天之下,大家都只知道魏无忌,而不知道魏王您。”
魏圉日夜听到各种诋毁谗言,不能不信,于是派人接任魏无忌统帅的职务。
魏无忌了解他的处境,声称有病,不再出席朝会,日夜喝酒和沉湎在美女群里,只求速死。四年后,逝世。
韩王(四任)桓惠王(名不详)准备亲来吊丧,魏无忌的儿子认为是一种荣耀,问孔斌的意见,孔斌说:“一定要根据礼教拒绝,邻国君王前来吊丧,只有本国君王才能以主人的身份招待。而今,现在魏王并没有命令你接受韩王吊祭,你怎么有资格接待一个国王?”于是,魏无忌的儿子辞谢韩王。
【使魏圉决心排除魏无忌的,只一句话:“人们只知道有他,不知道有你!”范雎用它打击过皇太后芈八子和魏冉(参考前266年)。魏无忌能保全性命,真是奇迹。随着历史演进,这两句话越来越有杀伤力。
魏无忌忠义之名震天下,万众钦敬。何以魏圉听到的全是谗言?一方面是秦国的银子厉害,也是魏无忌的一种错误。以他的权势和能力,足以切断国王与外界的交通,至少也可以在国王左右,安置自己亲信——像田单在国王田法章左右安置貂勃一样(参考前279年),然而魏无忌却没有这样做。他认为跟国王是亲兄弟,不可以待以机心,更不可以怀疑对方会心狠手辣。他缺少保护自己的行动,而终于使大局全非。仅只忠心没有用,必须使主子相信你忠心才有用。如何使主子相信你的忠心,要看官场手段。然而一个人的精力有限,全部投入工作之后,已没有时间用于逢迎。中国历史上魏无忌故事一再重演,原因恐怕在此。(柏杨)】
【干活的人被诋毁,有家破人亡的危险;而你不干活,每日花天酒地,反而能得到君王的欢心。魏无忌应该认识到,这是合理的,游戏规则就是这样。你若想干活,就得有本事对付这些事。之前我们看到,齐国的田单,他就做到了,田单的功高震主,远甚于魏无忌,齐王的昏庸,恐怕也不亚于魏王。但是田单一方面有对付小人的人事安排,有预案;另一方面也有袒身请罪,让齐王安心的表现。魏无忌的失败,还是在于他的出身太高贵,不能不把自己当回事,又如缩高说的,为人悍猛而自用,那么,他这样的人,太容易被离间计解决了。而且悍猛之人,没有韧劲,容易自暴自弃。(华衫)】
5.五月二十三日,秦王嬴异人逝世,子嬴政继位,年十三岁,国家大事,全由吕不韦决定,尊称吕不韦“仲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