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第七卷-秦纪二09-陈胜、吴广起义|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下文共3414字）

公元前209年

3.秋季，阳城（河南省登封市东南）人陈胜、阳夏（河南省太康县）人吴广，在蕲县（安徽省宿州市南）聚众起兵，反抗秦政府暴政。

当时，秦政府征召第四梯队兵役男子，前往渔阳（北京市密云区）加强边防。其中一支九百人的补充部队，由陈胜、吴广分别担任队长。

【秦政府征发兵役戍边：第一梯队，先征发贬斥的官员、上门女婿和市场商贩；第二梯队，是曾经当过上门女婿、市场商贩的；第三梯队，是祖父母、父母曾经当过上门女婿、市场商贩的；第四梯队，没有“贱人”可以征发了，就每个巷子住左边的全部征发。还没有发展到第五梯队，每个巷子住右边的，秦亡。（胡三省）】

部队中途经过大泽乡（安徽省宿州市东南），天降大雨，桥断路绝，计算时间，赶到目的地时，已超过原定限期。依照秦政府的法令，超过限期的，不管什么原因，一律诛杀。

陈胜、吴广自知难逃一死，为了自救，又为了民众与日俱增的愁苦和怨恨，铤而走险，袭杀补充兵部队司令，召集大家宣布说：“我们已经超过期限，非杀头不可。即使被宽恕，边疆荒凉，十之六七都会丧生。大丈夫不死则已，要死，也应该举大事、成大名。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那些有权有势的人，难道生来就比别人高贵吗？我们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大家欢呼听命。

陈胜、吴广，宣称嬴扶苏、项燕并没有死亡【秦朝人民一直尊敬嬴扶苏，怜他冤死，参考去年〔前210年〕。故楚国人民怀念前224年阵亡的大将项燕】，设立祭坛，全体盟誓，称大楚国，陈胜当将军，吴广当民兵司令，攻陷大泽乡，再攻陷蕲县。夺取蕲县后，派符离（安徽省宿州市东北）人葛婴，向东进军，夺取城市，一连攻陷铚县（安徽省宿州市西南）、酂县（河南省永城市）、苦县（河南省鹿邑县）、柘县（河南省柘城县）、谯县（安徽省亳州市）。一面作战，一面招兵买马，军队像滚雪球般迅速扩张。等到抵达陈县（河南省周口市淮阳区），战车已有六七百辆，骑兵千余人，步兵数万人，遂进攻陈县。陈县县长及警察官都不在，只有留守的主任秘书率军抵抗，在城门下作战，兵败被杀。陈胜遂进入陈县。

4. 最初，大梁人张耳、陈余，感情亲密，是刎颈之交。魏国覆亡时，秦政府听说二人贤能，用重赏缉拿。张耳、陈余，改名换姓，逃到陈县，充当街道栅门管理员，糊口度日。

陈余犯了小过，被街坊官吏鞭打，大怒，要起来反抗。张耳用脚踢他，要他忍耐。官吏去后，张耳把陈余拉到郊外的桑树下，责备他说：“为了一点点侮辱，就跟那个小小官崽拼命，因小失大，怎么值得！”陈余十分感谢。

陈胜率大军进驻陈县，张耳、陈余前往晋见。陈胜久仰二位大名，十分高兴。

陈县的父老乡亲，请求陈胜当楚王【陈县是故楚国领土】。陈胜征求张耳、陈余的意见。二人说：“秦政府残暴无道，灭亡别人的国家，虐待人民。您冒万死的危险，起兵反抗，目的是为天下除害。而今刚得到陈县，就当国王，岂不是暴露了您的私心？我们盼望，您万万不要称王，而应立刻率军西进，派人寻访六国国王的后裔，帮助他们复国，一方面给秦政府增加敌人，一方面为自己树立党羽。秦的敌人多了，力量必然分散，我们的党羽多了，兵力一定强盛。如此，郊野不发生战争，郡县不必防守，就可推翻残暴的秦朝政权。然后进驻咸阳，号令各国。各国本来已亡，却告复兴，用恩德相结，那是皇帝的大业。而今在一个小小的陈县当王，恐怕引起反感，人心离散。”陈胜听不进去，自称楚王，号张楚国。

当时，各郡县民众苦于秦政府的法令残苛，纷纷诛杀官吏，响应陈胜。秦政府派往东方的礼宾官，回到首都咸阳，把叛徒们的声势，据实报告给嬴胡亥。嬴胡亥不愿听任何使他心里不舒服的消息，大发雷霆，把他们囚入监狱。

不久，大家就学会了因应之道，当嬴胡亥再询问东方叛乱事件时，都异口同声回答：“什么叛乱？我从没有听说过。不过一些偷鸡摸狗之辈，经过地方官吏下令逮捕，早已完全肃清，不值得理会。”嬴胡亥遂大为高兴。

陈胜封吴广当代理张楚王，督促各路将领，向西推进，攻击荥阳（河南省荥阳市）。

张耳、陈余，再向陈胜建议，请出奇兵，夺取故赵国土地。陈胜这次接受，派老友陈县人武臣（武，姓）当统帅，邵骚当大军保护官，任命张耳当左翼指挥官、陈余当右翼指挥官，拨出三千人，向北方赵国故土挺进。陈胜又派汝阴（安徽省阜阳市）人邓宗，向九江郡（安徽省寿县）夺取土地。此时，陈胜的军队，数千人为一个单位，四处攻打的，不可胜数。

东征军统帅葛婴抵达东城（安徽省定远县），立襄强当楚王。后来听说陈胜当王，遂杀掉襄强，回陈县报告，陈胜大不高兴，斩葛婴。

陈胜派周巿率军进入故魏国，夺取土地，任命上蔡（河南省上蔡县）人蔡赐，当上柱国（故楚国官号，上将级武官）。又听说周章贤能，懂得军事，于是发给周章将军印信，命他西征，直接进攻秦朝本土。

前209年 陈胜称王，遣军四处掠地

武臣的部队，从白马（河南省滑县）渡过黄河，进入赵国故土，派人到各县市，游说当地有力量的绅士豪杰，他们都纷纷响应，三千人变成了几万人，尊称武臣为武信君。军队一连取得十余个城市，但其他城市却都坚守。

武臣率军再北进，准备直接攻击范阳（河北省定兴县）。范阳人蒯彻（蒯，音kuǎi）说：“看您的气势，似乎要在战胜之后才夺取土地，夺取土地之后才占领城市，我认为这是一项失策。如果采纳我的意见，不必战胜就可以夺取土地，不必攻坚就可以夺取城市。一篇文告，就可以平定千里。”

武臣说：“你有什么办法？”

蒯彻说：“范阳县的徐县长，怕死又贪财，大军一到，他一定投降。假如您像前面那十余个城市一样，对秦政府的官员，一律铲除，把他也杀掉，恐怕所有城市，全成了铜墙铁壁，使你攻不胜攻。假如您不但不杀那个县长，反而封他一个侯爵，教他乘坐豪华的车辆，奔走于燕、赵国故土。有他这个活榜样，燕赵国故土上的城市，必将全部投降。”

武臣说：“好主意！”派出一百辆车，骑兵二百名，命蒯彻带着侯印，前往说服徐县长。消息传出，燕赵国故土上投降的有三十几个城市。

陈胜已派出周章，认为秦政府已经崩溃，油然而生轻蔑之意，不再防备。咨询官孔鲋警告说：“《孙子兵法》有云：‘不恃敌之不我攻，恃吾不可以攻。’（不能认为敌人不会来攻打我，而是我守备严密，不怕他来攻打我。）如今大王您呢，就是恃着敌人不会来，而不是恃着我自己不怕他来。如果这样放松警惕，一朝失利，后悔就来不及。”

陈胜说：“我的军事行动，先生就不要操心了。”

周章沿途征集壮士，到达函谷关时，拥有战车千辆、步兵数十万，已成一个强大兵团。等进抵戏水（陕西省西安市临潼区东北，与首都咸阳直线距离40千米），战火已逼近都门，掩饰不住时，嬴胡亥才猛然震惊，召集御前会议，商讨对策。

嬴胡亥六神无主，只问：“怎么办？”

宫廷供应部长章邯说：“强盗已到门口，人数众多，战斗力强大，征调附近驻军，已来不及。幸而骊山做苦工的囚犯为数不少，请陛下下令赦免，交给他们武器，前往迎击。”

嬴胡亥遂下令大赦，派章邯集结骊山的囚徒和所有家奴，以及家奴生的儿子，迎战周章军。周章军大败，向后撤退。

张耳、陈余这时抵达邯郸，听到周章撤退消息，又听到陈胜派出夺取土地的将领，回陈县之后，很多人受谗言陷害，被陈胜处死。于是，建议武臣自己称王。

八月，武臣称赵王，任命陈余当最高统帅，张耳当右宰相，邵骚当左宰相，派人报告陈胜。

陈胜暴跳如雷，打算屠杀武臣等人全家，发兵攻击新建立的赵国，上柱国蔡赐说：“秦政府还没有推翻，而先杀武臣等人全家，我们就成了另一个秦政府。最好是顺水推舟，向他祝贺，使他向西进军。”陈胜接受，把武臣等人的家人接到皇宫居住，封张耳的儿子张敖当成都君，派使节前往邯郸，祝贺新王即位，并催促向函谷关进军。

张耳、陈余对武臣说：“您当赵国的国王，不是张楚王（陈胜）的本意，所以派特使前来道喜，不过是一种谋略。张楚国一旦把秦政府推翻，必然对我们攻击。所以大王应考虑是不是要直接向秦政府进军。我们认为，大王最好先向北发展，夺取燕代（河北省蔚县）地区，再向南收回河内（河南省武陟县），使国土扩张。那时候，赵国（武臣）南临黄河，北有燕代，张楚国（陈胜）即令消灭了秦政府，对赵国也束手无策。张楚国如果不能消灭秦政府，赵国的力量增强，乘着张楚军及秦军筋疲力尽，我们可以达成一统天下的志愿。”

武臣认为正确，遂不西进。派韩广到燕国故土，李良到恒山（河北省正定县），张黡到上党（山西省长子县），分别夺取土地。

九月，沛县（江苏省沛县）人刘邦，在沛县聚众起兵。下相（江苏省宿迁市）人项梁，在吴县（江苏省苏州市）聚众起兵。狄县（山东省高青县东南）人田儋，在齐国故土聚众起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