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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颠卑唐书法观


米芾,字元章,宋四家之一,在书法史中影响颇大,研究评论其人其书可谓应者云集。因米芾行为怪诞,故世人以颠狂视之,世称“米颠”(“颠”同“癫”)。此“颠”多体现于以下几方面:一为冠异服例,二为好洁例,三为石癖例,四为品评激狂。其书法品评体现出“卑唐”观,且言辞激烈,本文就其观点进行研究,以期挖掘在这惊世骇俗的言语背后,“米颠”提出“卑唐”观的思想动机,及“卑唐”书法观下的艺术思潮、书风追求

一、性之所至随颠欲颠

米芾有印:“火正后人芾印”,“米芾自称楚国芈氏之后,其远祖为火正祝融、鬻熊,故字题偶作黻、火正后人楚国米黻、鬻熊后人”。当时此地区大多信奉“火袄教”,其教徒一大性格特点便是“洁癖”与“持宝若黏”。这或许是米芾在他人看来行为怪异,其性颠的基础

后世米芾之颠多用“卑、颠、顽、狂、怪、痴、黠、漫”。无论是奇装异服、爱石如痴、颠言妄语、狂妄自负亦或是爱洁成癖、巧取豪夺、持宝若沾,他的每个故事使人骇目。起初研究米芾时,笔者意图从他的出身性格解释这些惊世骇俗的行为,越发了解思考才知,米芾之颠并非全是个性使然。即便米芾自称“火正后人”有“火袄教”特点,但人的外在形象很大程度塑造出来的。米芾21岁入仕,且常与名士同游,为当世名流。虽有个性特点,但稍加掩饰,见贤思齐,积极把自己塑造为一名传统名流形象未尝不可。即便放浪形骸、随心所欲,也不至于凡事举止怪癖、凡语言谈奇诡。因此米芾之颠更多是刻意为之,用现在的话说米芾的诸多行为便是一场场成功的炒作,米芾成功塑造了自身的标签——“颠”。

米芾言谈举止如此故作姿态,与他的出身仕途追求关系。诸多品评提出米芾能入仕,是倚仗母亲为宫中奶妈的关系,以此方式入仕为士林所不齿,不愿与其为伍。米芾困于资格,难以结交名士。不成想因自身一些怪癖,其“颠”名在圈内越传越广,尝到甜头的米芾便愈发放荡个性,从诸多行为塑造出了一位洒脱无束、不囡俗礼的形象,加之书艺高妙,米芾在当世成功塑造出了一名极富个性的、颠狂的艺术形象。在张扬艺术个性和孤傲士人风范风行的社会背景下,使得他得以结识权贵,下至文人墨客,上至皇家贵族米芾交友广泛,崇宁五年还得到皇帝召见,并升为书画两院博士。徽宗评价米芾道:“俊人不可以礼法拘”,“俊才”之名能传播如此迅速得益于米芾成功地以“颠”名刻画出了为人乐道的形象正如沃兴华先生所论:“无论扩大影响还是得些惠顾,可以因此不拘礼法,与名士同游,这对一个被歧视的边缘人来说正是最最期望的。”

既得益于“颠名”,米芾必然常出惊世骇俗之语。因为对名人的激烈评述,总能吸引众多人的关注评价。且米芾书法创作一改前朝法度,沉着痛快、跌宕奇肆在当世实属创新书风。创新则面临抨击,评述者往往取前贤经典为范本加以比较批评。无外乎当时的米芾说出爆发着愤怒的“柳与欧为丑怪恶扎祖”,“张颠俗子,变乱古法”……而这激烈的批评无论是性格使然,或是故作狂妄,亦或是愤怒反击,其尖锐的声音间接的把“卑唐”书法观推向了高潮

二、跌宕奇肆远追晋格

米芾书风鲜明,自成一派,放在书法史中也是位独树一帜的书法家,在当时创新变法的力度可见一斑。我们总是以赞美的眼光看待“创新”一词,因为它代表着更多进步可能性。但无论在哪个年代、哪场创新,都是“荆棘密布、血泪纵横”的。因为书法的创新总会触碰传统中打转者的利益,而这些人往往是时代中的大多数。传统艺术发展根基,是经过历史考验的、经典艺术表达样式。传统避免了试错成本,因此对传统继承者是每个时代的多数,传统同时也是每个时代官方的审美倾向,如中国的“院画”、“宫廷风”,西方的“学院派”等都以传统为主阵地。虽然对传统继承是为了更好的创新,但我们稍加审视艺术史、书法史便不难发现,每当创新来临时,其最大的阻碍莫过于传统,更准确的说:应当是搬出传统,对创新百般挑剔。可想米芾当时必定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米芾学书之路是根植于传统的,《宝晋英光集》:“余初学颜,七八岁也,字大至一幅。写简不成,见柳而慕紧结,乃学柳《金刚经》。久之,知出于欧,乃学欧。久之,如印板排算,乃慕褚而学最久。”足可见米芾早期学书是根植于唐法的。认识是一个不断反复和发展过程米芾学书由唐入手,且用功匪浅,展现米芾初学书法不断扬弃的过程米芾在早期对于唐代草书评价颇高,“人爱老张书已颠,我知醉素心通天……由来精绝自凝神,不在公孙浑脱舞。”对传统的深入理解,是由技入道的不二法门。然而入“法门”易,出“法门”难。很多人容易沉醉在传统经典的花园中,对经典的传习能让人产生一种创造者的错觉,久而久之,受麻痹者完全忽略了自己仅是模仿者的事实,当他发觉被困于经典难以自拔时,便只能把自己归为经典传统的优秀继承者,以期给自己的行为一个合理的解释。对推动艺术发展关键作用的,往往是那些以百分之百力气打进传统中去,再以百分之三百力气打出来的创新者。

《惠柑帖》
米芾在临创当中不断发展书法认识,同时也在完善自身的艺术追求强化自身的风格魅力。董其昌《乐兄帖跋》论:“米元章帖有云:余十岁学唐碑,自成一家,人称为似李邕,心恶之。乃师沈传师与王大令,他日又云:吾书无一笔王右军俗气。”作为一名狂傲名世的艺术家,米芾怎甘屈居人下呢?即便前贤也不可。从作品中我们便能体会米芾变法之用功和巧妙。
(一)在点画处理上。米芾讲究“八面出锋”,这是米芾用笔的一大特点,这种点画处理方式强调了两点艺术体验。首先,丰富了点画的造形。米芾讲,“善书只有一笔,我独有八面”,区别传统的“一笔书”、“笔笔中锋”,米芾的点画处理方式是中侧锋并用的,根据不同的用笔角度、行笔长度、提按力度形成了更加丰富的“延展性墨块”。其次,丰富了连贯的形势。董其昌论:“米海岳书‘无垂不缩,无往不收’,此八字真言,无等等咒也,然须结字得势。”区别传统的封闭式的起笔、行笔、收笔,米芾的上下笔连接呈现出气脉相连的形势,笔画之间连贯呼应,上一笔的收笔映带着下一笔的起笔,有爽利劲健的露锋起笔,有逆入回出的藏锋起笔,无论何种,皆在连贯中造就形式统一,以运笔推动形势发展后人多以“风樯阵马”、“天马脱缰”、“跌宕奇肆”等形容米芾书法,皆因米芾用笔穷奇变化,点画造型丰富、节奏感强、气势连贯,呈现出一股如脱缰野马般强烈的冲击力。
(二)在结体造形上。米芾讲究不做正局、顾盼摇曳”,从米芾对真书的评述中我们便能看出:“章子厚以真自名,独称吾行草,欲吾书如排算子,然真字须有体势乃佳尔。”章子厚以真书名世,他认为米芾的行草书尚可一观,但真书不行,其真书如果能写的规整一些,如排列的算子一般就更好了。而章子厚不知,他所追求的,恰恰是米芾极力排斥且谴责的。
“篆籀各随字形大小,故知百物之状,活动圆备,各各自足。”;“字之八面,唯尚真楷见之,大小各有分。”不论对于哪种书体,米芾都极力批判“状若算子、大小一伦”的造型方式。他主张字的大小形态应根据其体势进行安排,就如万物形态各异一般。胡抗美提出:“由一个点画的收笔到下一个点画的起笔,从一个点画的造型到下一个点画的造型,总是相互关联的。”对字形的处理追求大小相称”,并强调“须有体势乃佳”,这是米芾论书的一大特点
米芾在结体中除了强调体势外,还主张变化,《自叙帖》云:“三字三画异,故作异,重轻不同,出乎天然,自然异。”在点画安排上,每一笔都贵在变化。在一个字中,相同的笔画要用不同处理方式进行呈现,在丰富的变化呈现出强烈对比关系,但不能对比对比,要达到“出乎天然”。米芾虽以“颠、怪”示人,其书风也跌宕奇肆、穷奇变化,但在结体造型上是反对故作怪异的:“变态贵形不贵苦”其“变态”是呈现出丰富的对比关系对比关系越多,矛盾也就越多。但矛盾多了就易生苦、生怒、生怪。制造出丰富的变化并不难,有胆识即可,但在丰富变化当中又能以和谐的状态呈现出来,这需要艺术家的天赋,也需要艺术不断艺术追求
(三)在章法构成上。米芾讲究“错落有致、气韵生动”,从他的作品中我们便能感受到字组的错落有致。上述提到,米芾极力反对“状若算子、大小一伦”而主张“大小相称且须有体势乃佳”,因此米芾作品大小、正侧、轻重、连带关系形成了丰富的字组变化

图(1)

从图1《向乱帖》局部中我们便可感受组合变化:“呈花卉”三字为一组,首先“呈”字呈瘦长状,体势略向左倾斜,下接“花”字,“呈”字最后一笔横与“花”字顶部“相向点”呈同一体势且宽度类似。随着笔画向下顺势书写,“花”字逐渐放宽,体势较大且中正,“花”与“卉”字笔断意连,且“卉”字竖画向右倾斜,整个字组的中轴线在三个字的摆动中呈现规则的S形。“想已盛”为一个字组,以草书呈现,上下映带,笔画连贯与“呈花卉”形成了书体、速度的对比变化,写至“盛”字笔画突变加重,打破了一笔书单一的节奏感,为整个章法增加了一个块面的审美。“矣”字独立成组,重心微向右倾。下一行“修中计”为一个字组,以行书呈现,“修”字笔画较多且字形较大,“中”字笔画少且字形小,体现了“大小相称”的结字方式,“计”字重心的偏侧在左低右高下相互抵消。“已到官”皆以草书笔法呈现字字独立且字距较大,与“修中计”字与字之间相互穿插形成对比。而且“到官”二字有章草的韵味,与右侧连贯的今草形成对比。最末尾“黻顿首”为一组,上紧下松,潇洒纵横,且体势向右猛烈倾斜,巧妙的是最后一点,如天平的砝码一般重重压在右上角,把原本倾斜的中心复归平正。这就是在丰富的对比中制造矛盾而又解决矛盾过程,在平正中增添了体势。

米芾对于章法的巧妙安排不胜枚举,从他的传世作品中我们可以看到,他的点画、结体、章法的处理是和谐统一的。一是都强调丰富的变化,从八面出锋到大小相称到组合关系都穷其变化。二是都强调体势的变化,“须有体势乃佳”的概念贯穿了米芾书法创作的三要素。三是都强调复归和谐,有胆即可生变,但更重要的是如何在书写中使不同元素之间相互搭配、相互抵消,最终达到“求同存异”。

米芾作品践行了他对于书法认识,从米芾对唐人的批判继承中,我们便能看得出米芾其“卑唐”书法观所抵制的是唐代书法的哪部分了。

“心既贮之,随意落笔,皆得自然,备其古雅。”“倒收笔锋,笔笔如蒸饼……丑怪难当。”“丁道护、欧、虞笔始匀,古法亡矣。柳公权师欧,不及远甚,而为丑怪恶扎之祖。自柳世始有俗书。”“欧虞褚柳颜,皆一笔书也。安排费工,岂能垂世。”“欲吾书如排算子然,真字须有体势乃佳尔。”仅从米芾《海岳名言》中,我们便能看到其实米芾的“卑唐”反对的是唐尚法思想下所被禁锢住的思想、是“大小一伦”的程式化审美样式、是呆板统一的审美评价体系。于是他主张真趣、自然、体势。即便如此,米芾的审美并未局限时代划分。“颜鲁公行字可教,真便入俗品。”即便已将鲁公楷书定为“丑怪恶扎”,但面对行书的高妙,米芾依然是极为钦佩的。米芾其书、其论表现为知行合一状态,从他的创作中,我们便能直观的感受其“卑唐”书法观的立论点。

《值雨帖》
三、时移势迁振聋发聩
“唐尚法,宋尚意”书法唐代反叛在当时的思想文化领域并非独树一帜,而仿佛是在营养丰富的土壤中生长出的枝繁叶茂的花。从尚法到尚意,所体现的是社会思想观念特别是美学思想转变。宋以来的文人,在文化的各个领域都呈现出对魏晋风流的追慕与认同。在儒学融合发展了魏晋玄学后,开启了宋明理学的哲学思辨,加之宋太祖扶持佛教,儒、释、道最华丽的碰撞在北宋轰的一声,扯开了序幕
魏晋名士喜“清谈之风”,而北宋文人好“禅宗悟道”。在北宋皇家的推崇下,禅宗发展兴盛,“近来朝野客,无座不谈禅。”宋代禅悦之风盛行,“大夫更是直接加入禅宗思想文献的整理和阐释工作,同时也更自觉把佛禅的文化资源移植到意识形态的其它领域。”从文学领域,我们就能看到大量充满禅宗意境创作。据记载王安石著有《维摩诘经注》、《楞严经解》等,继王安石之后,文坛领袖苏轼也在诗文中大呈现禅宗思想。“溪声便是广长舌,山色岂非清净身。夜来八万四千偈,他日如何举似人。”苏轼文学作品北宋文坛影响巨大,其弟子黄庭坚诗文中也多体现对禅学典故运用。“佛子禅心若苇林,此门无古亦无今。庭前柏树祖师意,竿上风幡仁者心。”他的草书《花气熏人帖》第一句便是:“花气熏人欲破禅。”山谷作诗多用禅宗著名典故,足可看出其对禅学思想的深入研究禅宗思想在一批文豪的推动下迅速在大夫阶层形成潮流。芾自然深受禅宗悟道思想影响,既紧跟潮流,也引领潮流
禅宗思想浸润下,各个领域都在向着更为开放、自由的方向发展,尤其是文艺领域,仿佛刚从水中探出头一般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而使他们窒息的,便是唐代的法度观念唐代以儒教巩固政权文艺作为成教化、助人伦的重要工具自然被赋予了重要意义。“柳公权曰‘心正则笔正’余今曰‘人正则书正’……”唐代书法道德联系在一起,逐步加强字的规范性与做人规范性的联系,从伦理的高度制定书写的法度,于是出现了做字先做人、正心、平正、大小一伦等法度要求书法品评也多围绕作品的伦理意义展开,弱化了其美学意义。物胜则衰,极度发展的“唐法”已走向极致艺术此时要发展必须寻找一个新的突破口。伴随禅宗思想的狂飙,以尚意书风为主轴的书法历史新卷轰然展开
一场思想的变革往往是激烈的,批判的、斗争的、甚至是矫枉过正的。新思想必须有个敌人,这样才能更清晰的知道我们要摒弃的是什么,要追求的是什么。于是“唐尚法”就成了要批判对象,而“晋尚韵”则成为了要借助而攀爬的天梯。因此,“卑唐崇晋”成了众多文人思想武器
董逌言:“后世书法太严,尊逸少太过。如谓《黄庭》‘清’‘浊’字为三点势,上劲侧,中偃,下潜挫而趯锋……如此论书,正可谓唐经生等所为字。若尽求于此,虽逸少未必能合也。”如按此法度品评书法,就算王羲之来了未必能达到标准姜夔论:“真书以平正为善,此世俗之论,唐人之失也。古今真书之神妙,无出钟元常,其次则王逸少。今观二家之书,皆潇洒纵横,何拘平正?”唐法之平正,绝非审美的唯一标准。尚意书风很重要的一个观点便是否定了审美的唯一性,不断主张以个性、抒情为审美标准。于是蔡襄《论书》:“晋人书,虽非名家亦自奕奕,有一种风流蕴藉之气……可以精神解领,不可以言语求觅也。”黄庭坚论:“凡作字,须熟观魏晋人书,会之于心,自得古人笔法也。”;“余书字不工,而喜论书。虽不能如经生辈左规右矩,形容王氏,独得其义味,旷百世而与之友。”
在这场思潮中,“崇晋卑唐”的观点成为众多名士立论著说的武器。但“唐法”的大厦建立已久,传统思想作为主流拥护者众多,并非朝夕便可颠覆的。传统作为一名“前辈”,从朴素的道德来看,是需要受到后辈尊崇而非批评的。当众多名士“卑唐”的偏激之词受到批判之后,往往都选择收起“卑唐”之矛,直接阐述自己的尚意抒情观点苏轼说:“诗不求工,字不求奇,天真烂漫是吾师”;“吾虽不善书,晓书者莫如我”;“我书意造本无法,点画信手凡推求”。黄庭坚说:“凡书要拙多于巧。近世少年作字,如新妇子妆梳,百种点缀”;“幼安弟喜作草,求法于老夫,老夫之书本无法也”;“心能转腕,手能转笔,书字便如人意”。
当有识之士皆暂避锋芒米芾的“卑唐”之声却依旧振聋发聩。“三代法亡矣”、“张颠教颜真卿谬论”、“丑怪恶扎”、“修改披撇”、“殊有不俗者”、“寒俭无精神”、“飞进筋骨”、“笔笔如蒸饼”、“丑怪难状”……这些“颠语”的背后是米芾异于常人的性之所至、塑造自身标签的随颠欲颠、艺术风格的跌宕奇肆、崇慕古人的远追晋格、思潮席卷的时移势迁等众多不确定性所形成的振聋发聩之音。而在思潮变革期,最需要就是这种不婉转、不隐喻、不闪躲的确定声音米芾“卑唐”之音宛如最响亮的号角,开一代新风,同时也承受了最大的反击正如19世纪的印象派一样,当他们刚出现时,因过于有别于传统,遭受了专家及公众的嘲弄和敌对,但短短30年,情况几乎整个反过来了,甚至学院派都接受且争相追捧了。米芾也是同样,他以“颠”之名承受着创新的压力最终成就了自我。


胡君永|男,哲学硕士,法学博士,中国法家协会会员、中华美学学会会员,在《中国书法》《书法》等杂志及《中国书法报》《书法报》《书法导报》等发表论文多篇,主要集中于书法本体、书法审美价值方面研究思考
林思均|中国艺术研究院硕士研究生,北京市上地实验学校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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