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心情极度悲愤,情绪已难以平静,错桀之处增多,时有涂抹,但正因为如此,此幅字写得凝重峻涩而又神采飞动,笔势圆润雄奇,姿态横生,纯以神写,得自然之妙。通篇波澜起伏,时而沉郁痛楚,声泪俱下;时而低回掩抑,痛彻心肝,堪称动人心魄的悲愤之作。
元代张敬晏题跋云:“以为告不如书简,书简不如起草。盖以告是官作,虽楷端,终为绳约;书简出于一时之意兴,则颇能放纵矣;而起草又出于无心,是其手心两忘,真妙见于此也。”元鲜于枢在《书跋》中称:“唐太师鲁公颜真卿书《祭侄季明文稿》,天下第二行书。”此评为历代书家公认。
《祭侄稿》有三大特色
一、圆转遒劲的篆籀笔法。即以圆笔中锋为主,藏锋出之。此稿厚重处浑朴苍穆,如黄钟大吕;细劲处筋骨凝练,如金风秋鹰;转折处,或化繁为简、遒丽自然,或杀笔狠重,戛然而止;连绵处,笔圆意赅,痛快淋漓,似大河直下,一泻千里。
二、开张自然的结体章法。此稿一反“二王”茂密瘦长、秀逸妩媚的风格,变为宽绰、自然疏朗的结体,点画外拓,弧形相向,顾盼呼应,形散而神敛。字间行气,随情而变,不计工拙,无意尤佳,圈点涂改随处可见。在不衫不履的挥写中,生动多变。可以强烈地感受到刚烈耿直的颜真卿感情的起伏和渲泄。
行笔忽慢忽快,时疾时徐,欲行复止。字与字上牵下连,似断还连,或萦带娴熟,或断笔狠重;或细筋盘行,或铺毫直下,可谓跌宕多姿,奇趣横生。集结处不拥挤,疏朗处不空乏,可谓疏可走马,密不透风,深得“计白当黑”之意趣。行与行之间,则左冲右突,欹正相生,或纽结粘连,或戛然而断,一任真性挥洒。
尤为精彩的是末尾几行,由行变草,迅疾奔放,一泻而下,大有江河决堤的磅礴气势。至十八行“呜呼哀哉”,前三字连绵而出,昭示悲痛之情已达极点。从第十九行至篇末,仿佛再度掀起风暴,其愤难抑,其情难诉。写到“首榇”两字时,前后左右写了又改,改了又写,仿佛置身于情感旋风之中。长歌当哭,泣血哀恸,一直至末行“呜呼哀哉尚飨”,令人触目惊心,撼魂震魄。
三、渴涩生动的墨法。此稿渴笔较多,且墨色浓重而枯涩。这与颜真卿书写时所使用的工具(短而秃的硬毫或兼毫笔、浓墨、麻纸)有关。这一墨法的艺术效果与颜真卿当时撕心裂肺的悲恸情感恰好达到了高度的和谐一致。而此帖真迹中,所有的渴笔和牵带的地方都历历可见,能让人看出行笔的过程和笔锋变换之妙,对于学习行草书有很大的益处。
二是多横向展势,左右偏旁或相向、或相背、或同向。
尤其是相对的边竖,使传统的内弧相背为外弧相向形。如“蒲州、丹杨、开国、图、开、关”等处,使字形开张多变。显得疏密得体,相得益彰。
此为颜体行书的创新之所在,亦是颜体阔达大度的结构特点之表现。
三是气势凛然,但却寄寓着奇险。
《祭侄文稿》中我们会察觉到,有些字的俯仰变化之大,而这种现象的出现也正应和了颜真卿内心的悲壮心理,在书写时情绪放任是造成这一现象的必然原因。这在前人行书书作中是很少见到的。“硬弩欲张,铁柱将立,昂然有不可犯之色”(米芾《海岳名言》),字形尽量向两边拓开,却相互照应,形散神聚。如“尔、倾、巢、准”等字,而“摧、作、悔”等字则正中寓奇,大胆造险。
如第13行的“凶威”二字取法篆籀,正是以圆润、浑厚的笔致和凝练遒劲的篆籀线条,展现了颜真卿在行书用笔上非凡的艺术功力。所以,熊秉明在《中国书法理论体系》中说:“其顿,沉着有力,其起,迅速利落,显出一种坚决果断,一种绝对的自信”。
《祭侄文稿》观其章法,恣意灵动、浑然天成。其一反“二王”茂密瘦长、秀逸妩媚的风格,变的宽绰、自然疏朗。字间行气,随情而变,不计工拙,无意尤佳,圈点涂改随处可见。其章法自然天成,毫无雕饰,完全是情绪的左右之下所完成的,这便给人以巨大的遐想空间。
《祭侄文稿》并不在意字距、行距,时疏时密,完全是随心所欲。每一行的中轴线或左或右或倾斜。章法的安排完全取决于情感的抒发过程。作品的前几行叙述了祭文的写作时间以及个人身份,情绪尚属平稳,心情比较沉重,行笔稍缓,线条凝重缓慢,章法和谐自然。
疏密变化,是经典中常用的变化手法之一。颜真卿的《祭侄文稿》比起王羲之行书,对于疏密变化的运用,要更强烈、更明了些,除了对字中部空间的明显强调以外,局部细节也有明显的用心。下面从作品中挑选一些字例,来体现颜真卿对于疏密变化的处理的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