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其中有部分原因是他能看见鬼。很多人都提到,罗聘有一双碧眼。
有朋友曾给他的《鬼趣图》题诗说:“弄笔毋烦人所嬉,一双碧眼惯搜奇。凭君鬼伯千千万,莫使神州太守知。”
比如《子不语》卷十七“碧眼见鬼”条说,河南巡抚胡宝瑔“眼碧色,自幼能见鬼物”。
胡宝瑔曾自述说,人间的街头巷尾,到处都有鬼,只是一般人看不到而已。只有朝廷午门内没有。
清道光年间,河南中牟县有一个村妇,生来两眼就与常人不同,“其瞳子旁有白痕一线围之”,所以从小就能看见鬼。
刚刚学会说话,就告诉家人天上有什么神仙经过。这些神仙的名字家人从未教过她,所以确实令人感到神奇。
她看病很简单,不用诊脉,也不开处方,只要看看病人,就说吃点什么草、什么水果就行。
偶尔也会需要到药铺买点极其普通的药。
病人每次看病花费极少,只要几十文即可,而且“病人服之,无不瘳者”,在当地被目为神医。
只是她绝不接受诊金,病人只要给她父母送些食物就行,多少不拘。
《北东园笔录续编》卷五“雷击先插小旗”条说,浙江乡下某人经常用铜银购物,就是用镀银的铜假冒银子。
没过几天,这人就被雷电击毙,手上还拿着没用完的假银子。
原来,他不久前用假钱买了邻村的鸡,卖鸡的孩子因此被父亲责打,投河自尽。
雷神在执行天罚之前,会先在罪人头上插旗子,以精确制导。这一举动,只有孩子能看得见。
清雍正八年(1730年)北京西郊发生了6.5级地震,据《夜谭随录》卷三“地震”条记载,在地震前一天,有个西域人带着孩子去茶馆,刚到门口,孩子抱着父亲脖子不肯进。父亲以为他嫌人多,又走到另一家茶馆,孩子还是不肯进。
孩子说:“今天很奇怪,茶馆里的人,脖子上都戴着铁链,看着很吓人,所以不敢进去。而且今天街上很多来来往往的人都戴着铁链”。
熟人走后,孩子对父亲说:“那人还笑话我?他自已脖子上就有一条铁链。”
父亲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只是觉得“小儿眼净,所见必有因,伺之可也”。
第二天大地震,“人居倾毁无数,凡小儿不入之肆,无不摧折,竟无一人得免”。前一天路遇的熟人也没能幸免。
据《荆楚岁时记》杜公赡注,江夏人刘次卿能视鬼,街上熙熙攘攘的鬼来鬼往见得多了。
书生说,我不会什么法术,就是出门的时候,师傅用香囊装了一丸药,让我系在手臂上,防止恶气。搜公众号、道衍天下。
刘次卿就向书生借了药,拿着在街市上走。所到之处,众鬼果然纷纷躲开。
这味辟鬼丸从此就流传下来,连药方也未失传:“用武都雄黄、丹散二两,蜡和,令调如弹丸。”
除了这些天生能视鬼的,不少术士、巫师或道士通过后天学习实践,借助符咒、法器的帮助,也能看见鬼。
据《搜神记》卷二记载,三国时吴景帝孙休病重,有大臣推荐能视鬼的巫师治病。
孙休想测试一下他的能力,就命人杀了一只鹅埋在花园里,然后在墓道里搭了间小屋子,安放床榻,把女人的衣服鞋袜放在床上。
坟墓建好后,命令巫师察看,如果能说出墓中女鬼的样子、衣服的款式,就说明真有本事。结果,这巫师看了一天也没说。
孙休再三追问,巫师才说:“实在是没看到鬼,只有一只鹅立在坟头,所以我也不敢说。我怀疑是女鬼变化成白鹅的样子,想等一等看女鬼现出原形再说。”
很显然,这巫师通过了孙休的测试。
其实,在三国之前,能视鬼的人已经成功地进入公务员序列,为官府甚至皇帝提供咨询服务。
据《还冤记》记载,汉武帝时,权臣田蚡设计陷害政敌窦婴、灌夫,后为冤魂报复,“一身尽痛,若有打击之者。……天子使祝鬼者瞻之,见窦婴、灌夫共手笞蚡,蚡遂死”。
这里提到的“祝鬼者”就是能视鬼的人。在隋唐时期,视鬼人甚至能干涉朝政。
在外人看来,能看见鬼是很炫的一件事,但对他们本人来说,未必是什么好事。
《阅微草堂笔记》卷十一中,一位是贵人介绍说:“鬼亦恒憧憧扰扰,若有所营,但不知所营何事,亦有喜怒哀乐,但不知其何由。大抵鬼与鬼竞,亦如人与人竞耳。”
面对与人类世界一样纷繁喧闹的鬼魂世界,看见,反而也许是一种困扰。
前面提到的胡宝瑔,为了避免那个世界的鬼找他说情,有时经过祠庙,竟然要用扇子遮着脸,假装没看到对方。
大胆猜测一下,当那些视鬼人同时与两个世界打交道时,会不会生出这样的念头:
对于现代人来说,无法看见的鬼却像王阳明所说的岩中花树一样,“原不在你心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