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员

       四年的大学生活一晃而过，毕业季很快到了。小雨拿着刚签完的就业协议书惬意的走在校园的道路上。大学校园确实很美，单单道路两旁的法国大梧桐，就足以其他学校望其项背的，桐叶硕大茂密，树干伟岸挺拔，裸露的树根盘根错节，加之百年的沧桑感，这种感觉就像一位睿智的老人在给你讲述建校的历史，又像走如原始森林般幽静、恬适。还有校内的公园，山水一色，嫩绿的翠竹，淡雅别致的书亭，清新脱俗的桂花树，小雨经常一呆就是下午，完全忘记了时间。若是闲了，更可以到校门口的小湖边的垂柳下钓钓鱼，采个莲子感受一下自然的质朴纯真与温润。

     可现在的小雨已经来不及欣赏如此美景了，虽然大学的日子一直觉得漫长，眼前的情形已不允许小雨多想。小雨学的是航运专业，毕业后将告别陆地，开始海上旅程。小雨的梦想就是有朝一日能够乘着万吨巨轮，环游世界。如今，这个梦想就要实现了，四年的专业知识，已经有点让小雨迫不及待了，虽然自己经常听导师和师兄们谈起海上航行的辛苦与危险，海上风高浪急，工作辛劳枯燥。可一想到国外的异域风情，还有高薪“美元”的诱惑，小雨就又对未来的工作充满了希望与憧憬。而自己刚签的某国际航运公司正是本行业的龙头企业，看着深蓝色的就业协议书，小雨的心又涌起莫名的激动。公司要求小雨一个月内处理完学校的事情，接着马上登船实习，飞往东南亚某国的机票已经提前预订好。

     对于学校的事，小雨已经办的差不多了，毕业论文答辩、档案转接、户口转移等等，唯一让小雨挂心的是叶子——小雨青梅竹马的女朋友。叶子和小雨是同乡，从小一起长大，为了能和小雨在一起，叶子“屈尊”来到这座中部城市，和小雨上了同一所院校，叶子漂亮，在中学就是“万人迷”，又是女学霸，若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又怎会看上其貌不扬的小雨。虽然叶子嘴上同意小雨出海远航，可心里还是不愿意小雨踏上“旅途”，又有那对情侣愿意过聚少离多的日子。小雨犹豫不决，要不要把这个所谓的好消息告诉叶子，叶子会不会生气和反对。

     纠结归纠结，一想到叶子，小雨的心里还是充满了温暖，叶子的一笑一颦，全都刻在了自己的心里，倾国倾城、沉鱼落雁等词汇都不足以形容叶子的美。过年的时候，两家的父母已经把两人的婚事提上日程，就等两人毕业后找到工作就结婚。可面前的这份工作，实习期限是一年，也就是说小雨要在海上漂泊整整一年的时间才能见到心爱的人，这对两人来说又是怎样的煎熬。

     晚饭时，两人又来到了学校的三食堂，三食堂是学校最上档次的食堂，人少，环境又好，适合改善伙食，更适合谈情说爱。“有心事？”叶子觉得今天的小雨不大对劲，少言寡语，眉头紧锁。小雨没有说话，默默的从文件袋里拿出就业协议书。“月底就走，机票已经订好了，实习期一年。”叶子翻了翻面前的协议书，表情显得凝重。“真的要走？”叶子的眼里已经泛起了泪花，小雨紧紧抓住叶子纤弱细嫩的手，“等我回来，我会让你做最美丽的新娘。”

     海上的生活单调而枯燥，蓝的天、蓝的海，还有大海的吉祥鸟海鸥，时不时的飞上甲板，扰动一下小雨平凡无聊的生活。工作环境不好，甚至可称之为恶劣，机舱温度40多度，噪音比飞机场还大，可小雨不在乎，不是因为小雨不觉得苦，只是小雨知道，他吃的苦是值得的，这是自己梦想的必经之路，更何况，远方还有心爱的人在等着他，这足以让小雨对现在的环境“熟视无睹”。老海员老刘也是小雨的师傅，觉得小雨人干活实在，能吃苦，是个可塑之才，不管在工作上还是生活上都对小雨照顾有加。因此，两人很快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时光飞逝，岁月如梭。一年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船舶到达了国内最后港口的前一港，东南亚某某港——一个国际性的贸易中心，游客的购物天堂。船舶要例行休整几天，船上的大部分船员都上了岸，放松一下心情，唱唱歌，喝点酒。而小雨却独自来到了首饰店，他要为叶子挑一枚最美、最闪亮的戒指作为结婚礼物，即使花掉这一年来的工资也在所不惜。

      小雨归心似箭的心情和船舶一起拔锚启航了，这次船上装的货物是木材，用老刘的话说，是危险货物，因为木材的重心偏高，船舶摇晃时又容易滚动，发生货移。小雨对货物的担心远不及老刘，因为小雨的心思早就飞回了家，飞到了那个让他梦牵梦绕的亲爱的人的身边。刚出海的时候还风平浪静，没过多久风渐渐的大起来了，浪花也多起来了。老刘忐忑的心变得焦急起来，而船长，一个有着三十年驾龄的老海员，依然自信满满。终于，海水泛起白沫，形成五六米的巨浪，冲上了甲板，高傲的船长的脸变成了死灰色。

     “屋漏偏逢连夜雨”，货物在海浪的冲击下发生了货移，船舶开始倾斜了，5度，10度，15度，20度，最后到了30度。一向镇定的老刘发出颤抖的声音：“小雨，船不行了，赶快穿上救生衣到甲板逃命吧！”小雨的心变得惊恐而发慌，冲到卧室胡乱的船上救生衣，随手拿起抽屉里的戒指冲上了甲板。小雨刚上甲板，就听船后的桅杆“咔”的一声巨响，船沉了，小雨的身子如稻草般被甩入汪洋大海中，迷迷糊糊的小雨仿佛听到叶子的声音在耳边呼喊：“小雨，小雨，快醒醒。”小雨终于睁开被海水浸湿的双眼，原来是老刘在拼命的摇晃失去知觉的自己。两人奋力扒开飘落大海的散木，爬上了一个救生筏，还未等小雨回过神，一个大浪扑来，救生筏翻了，小雨和老刘又被抛到了海里。

     小雨的腿麻木了，肩膀被散落的木材砸伤了，剧痛无比，小雨的心沉沦了，意识有点模糊了。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汪洋大海之上，仿佛有一轮晨曦的暖阳缓缓升起，又回到了孩提时代，躺在母亲的怀里，看着慈母和蔼安详的眼睛，小雨觉得自己很累了，真想美美的睡上一觉。身边的老刘拖着小雨使劲的往前游，一边游一边鼓励：“小雨啊！你还年轻，才20几岁，还没结婚，还有很多好日子等着你呢，一定要坚持啊。”命运之神没有放弃小雨，他们最后终于游上了另一条救生筏。

     几个小时过去了，一条商船出现在小雨的眼前，商船放下吊钩，准备将救生筏吊起。在船长的指挥下，大家将吊钩挂住了救生筏。随着船长的一声令下：“起！”救生筏“哗”的一声再次翻入了大海，原来是钩子挂错了地方，挂倒了。精疲力尽的海员们再次在惊涛骇浪中挣扎，生命的气息游弱无力。商船再次放下了救生悬梯，小雨的求生本能让他终于抓住了在风浪中摇摆的悬梯，一步步的爬上了商船甲板。而老刘，也紧随其后，缓缓的向甲板爬来，瘫在甲板上的小雨紧紧的盯着缓缓上升的老刘，心里在不断的祈祷，“加油！加油！”突然一阵风袭来，悬梯离开了船体，“啪”的一声，老刘重重的身体砸向了海里，消失在茫茫大海中，两行热泪立刻涌上小雨几乎没有知觉的脸。

     沉船让小雨丢失了几乎所有的东西，唯有那枚送给叶子的戒指。正是这枚戒指给了小雨求生的力量，让他爬上了从地狱通往人间的悬梯。阔别陆地一年的小雨终于回家了，有千言万语要对心爱的人说，有万般苦难要向心爱的人诉，可到了叶子家门口的时候，小雨的心变得期盼、激动，甚至有点不知所措了，他甚至没有勇气敲开那扇再熟悉不过的门。

正当小雨犹豫徘徊的时候，门开了，叶子笑面如花的走了出来，身边站着一个伟岸潇洒的男子，空气瞬间凝固了。尴尬的叶子甚至扭过头去，不愿看小雨那双充满失望愤怒的双眼。里屋的叶子母亲听到动静，走了出来，“是小雨啊，回来就好，叶子已经结婚了，是她对不起你。”“为什么？为什么？”小雨竭斯底里的摇着垂头不语的叶子。

     “我是个普通的姑娘，只想要平凡的生活。”叶子的回答让小雨的心在滴血，小雨头也不回的冲出门，不停的走啊走，也不知走了多久的路，直到又看见熟悉的大海。没了爱情，没了希望，没了梦想，小雨迈开沉重的脚步，一步步走向大海。这时耳边又响起了老刘的声音：“小雨，你不能死，你还年轻，还有好日子在等着你呢！”终于，小雨停下了脚步，拿出怀里的戒指，打开，钻石的耀眼光芒在夕阳的照耀下愈加绚烂夺目。“风要走，雨怎么挽留”，小雨用尽平生的力气，把戒指盒投向了碧波的大海，平如镜面的大海荡起一圈涟漪，在七彩的夕阳下传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