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是蓝的洁白,秋昏的残阳照着金黄的大地,不,应该是田地。一片片的黄豆的叶子变得金黄金黄,有落下的,在地面上铺了厚厚一层,还有未落的,在秋风里摇曳,哗啦啦的作响。乡间小道两旁的树木也变得衰老而凋零,没了往日的生机勃发,耷拉着脑袋准备躲避即来的悲冷世界!
这是一个温冷的秋末的黄昏,路上散落着三三两两的放学的同学们,而我也是其中一员,只是显得格外独立而另类。初三的学生,18岁,180的个头,不单年龄是最大的,学习也是班里最好的,只是,这样的情景让我觉得更加的窘迫。大多数同学都承认,我是很帅的,有着冠冕堂皇明星外表,和与生俱来的幽默气质,可又能怎么样呢?能改变我即将辍学的现实吗?能改变家徒四壁的贫穷吗?
我不想回家,不愿见到老爹因病痛而扭曲的满脸愁容,还有日夜辛劳的母亲,黝黑、驼背,怎么看像极了60岁的老头,没有一点中年妇女的样子。既可怜他们,又痛恨他们,为什么给了我英俊的外表和聪明的头脑,却让我在同学面前抬不起头,更不用谈以后的大好前程了。我也讨厌身后的弟弟和家里的妹妹,他们除了是累赘还是累赘,若是没有他们,说不定我就不会上学那么晚,就不会在学校抬不起头来了。说不定以后还能上高中,上大学呢!马上就要辍学了,一想到母亲哀求的眼神,我的脑仁就要炸了!
“小思,去薅几棵大豆去,咱们烤完了再回家!”我转身对后面的伙伴说,小思这小子和我关系最铁,脑子好使,脸蛋黑的像煤炭,只是比较贪玩才成绩不好的,家境尚好,无辍学之忧,我还是有点羡慕嫉妒的!
“好嘞!枫哥。”不一会儿小思抱了一大把黄豆杆回来了。
“这家的大豆是上次偷杏时骂我的那个老头,我就是给他点教训。”小思悻悻的说。
“你心宽,招人喜欢,全班女生都喜欢你,行了吧!”小思白了我一眼。
“好了,好了,不说了,快把火点起来。”
不一会儿,火光冲天,哔哩啪啦的爆炸声响起来。灭掉火,几个人在冒着火星的灰堆里四处扒拉,捡着炸裂的黄豆往嘴里塞,一会吃的嘴角黢黑,天也渐渐的暗了下来。
“枫哥,盈盈姐又给你写信了,你看不看?”小思从口袋摸出一个折叠的信封递给我。梅盈盈是班里的数学课代表,也是我们数学老师的爱女,这信封一看就是他爸的,因为数学老师办公桌上老放着一堆牛皮纸的信封,也不知他为啥那么爱写信。
“人家盈盈姐也不错嘛!虽然浓眉大眼的像张飞,可对你一片痴情啊!”
“再胡说我捶你了。”
“这是第11封了,你不看我可要读了。”
我向前一抓,想夺过那封信,没想到小思一下蹿出来三米远,眼睛却不离信纸。
“亲爱的枫,每当看到你伟岸潇洒的背影,我的心就突突的跳了起来......”随即而来的就是一阵的爆笑声,我脸刷的红了,厉声喝道:
“拿过来,再念撕烂你的嘴。”小思见我真生气了,把信乖乖的还了回来。我无奈的把信塞进包里,拖着沉重的步子往家走。
时间过得真快,又是一个亮丽的早晨,也是我学生时代最后的日子。往日破旧的学校大门突然变的亲切起来,树上喜鹊的“喳喳”声不那么难听了,甚至语文老师一身的烟味也不难闻了,一张张熟悉的脸孔变的似曾陌生。还是往昔的课堂,老样的课间嬉笑打骂声,只是,这一切马上就要结束了。
“枫哥,快看,小智又给‘于美丽’递情书了。”小思在我后面嘀嘀咕咕,我扭头望去,果然又看到那个小白脸畏畏缩缩的动作。“小于”是我们班最漂亮的女孩,在学校也是。皮肤白皙,明眸善睐,出水芙蓉,只是脾气大,没人敢惹她。小智就是标准的“鹿晗”版本,谁知道几十年后他是如此的流行款呢!可惜了生在一个看不起“娘炮”的时代。不过小智有资本,家里生意做的挺大,听说已经在县城买房了。“小于”是很多同学的梦中情人,也包括我,能和她说上一句话就要兴奋半天。每每看到小智的“上帝之手”,后面的醋意充斥整个教室,当看到小于把情书摔在小智的脸上时,后面又是一阵的嘲讽之声。
可今天,我竟没了醋意,甚至同情起小智来了。再看小于的背影,越来越模糊,我的泪水终于流下来了。
“枫哥,想什么呢?是不是要走了,舍不得‘于美丽’。”小思用胳膊杵了杵我。
“给。”小思递给我一张折叠的彩纸。
“你自己看。”小思一把塞给我,故作认真的听起课来。
我疑惑的打开彩纸,娟秀的字体,工整的笔墨。
“听说你要休学了,如果有时间想和你说件事,顺便道个别。晚6点,校门桥东见。—小于”。一股激动兴奋的暖流涌了上来,一如爱情海汹涌的波涛。原来小思一直说小于对我有意思,我还不信,看来是真的。可这又能怎么样呢!我的心刚翻起的波浪又沉入海底。南下的列车票已经买好,家境的困窘已迫在眉睫,不允许我在这里浪费半点时间,打工挣钱是唯一的出路。像我这样的,用父亲的话说,能找个媳妇比登天还难,再不出去挣钱就要打一辈子光棍了,弟弟妹妹也要辍学了。
“枫哥,要不要去桥东?”小思背着书包问我。见我不吭声,小思又说到,
“我......我已经定亲了。”
“什么?和谁?梅盈盈?”小思瞪大了眼。
“嗯..... 前两天数学老师来我家了。”声音小的像蚊子飞一样,我背着书包飞快的往家走,留下一脸错愕的小思在身后。
秋叶落完了,我背起行囊,踏上了南下的列车。刚坐下,车厢里就响起了那首熟悉的歌谣......
火车已经进车站,我的心里涌悲伤
汽笛声音已渐渐响,心爱的人要分散
离别的伤心泪水滴落下,站台边片片离愁涌入我心上
把你牵挂在心肠,只有梦里再相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