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文明历史上的思想家都在追寻一个大一统的至善存在。中国人把它叫做“天道”,基督教把它叫做“上帝”,这是唯一超时空的无限存在。在中国,我们把道在人身上的体现称之为德(朴素的可以称为天生的“良知”),这便是“道德”,也就是人之为人的本质属性,而人终其一生都是在追寻这个无限的超越存在,称之为“修德”。
道德是各个时代和区域都会关注的最重要问题,其对社会和生活的影响深刻、全面,社会和个人的真正衰退都以道德的沦丧开始,社会和个人的强盛又以道德的觉醒开始,在任何人和人的关系之间,最深刻的关系莫过于“认可”;但道德问题又是常常不被,或者难以被关注的问题,这是由于道德处于无形,外在表现形式复杂多样,甚至常常出现伪装的道德君子,但如果亲身长期接触一个人,其道德水准却能很清楚地被分辨出来。这是由于真正意义上的纯粹道德仅属于内心世界,而不属于外界的认可评价。
古代的道德
作为自然存在的人,对环境有自然的继承和感应,这种灵性自然可以觉察到整个系统的法则。在古代有些深具天赋的人呼唤着某种缘分,对道德性有了更深刻的领悟,并感召人们进行道德实践而传道,比如周游列国的孔子、上十字架的耶稣。这个阶段的道德靠天赋和灵性领悟,靠某个组织进行推广落实,影响整个社会。其都具有崇高性或者神圣性,并都将其作为人生的最高信仰存在,整个社会用共同目标和法则,乃至于皇帝也叫“天子”,欧洲的君权也是“神授”。
arial="" sans-serif="" class="item item-image-desc">作者拍摄“绿荫”
在这个阶段,精神上的道德作为一种感召正面引导,也作为一种枷锁进行控制。实践上,既鼓舞了人们向善,也促进了人们的道德实践。同时由于人的能力是有限的,社会知识是匮乏的,方式是原始的,人们很难大面积真正领悟和达到这种高度,导致了严重的道德的精致虚伪。比如很多皇帝以“忠”为幌子行着钳制剥削天下人以利一人一族的事,西方的教会大肆兼并土地和其它财富,但表面的精致和伪装却是道德。因此,这个时候的道德一定程度上也是以一种枷锁存在,畏惧于社会的风评恶化带来严重后果不得不克己或者伪装。我们可以看到古代儒生们,为了践行儒家道德,达到几乎自残的痛苦程度。
进入以“科学”为代表的现代化进程后,整个风向出现了很大变化。现代化的实质是古希腊精神的复兴(古希腊精神文艺复兴再到科学和工业革命以至于全球现代化),古希腊精神的两个特点便是“追求真理”和“自由”。
在古希腊的世界观里,他们把“真理”放到重要位置,一切要求求真。哪怕众神也是存在瑕疵的,众神一个个争权夺利,甚至父子兄弟相残,放在人间更是如此。所以希腊人通过思辨不断发展理性设计了种种制度来避免人类表现出自己的劣根性。这些制度的根本思想在现在的西方仍然存在。大到政府的三权分立,小到对个人之间的权利义务关系。媒体里的人,总统下到平民,个个都有瑕疵。如果某人显得很完美,甚至会被人认为是虚假的。继承希腊数理科学精神后,近代发展科学,产生后现代了科学力量改造世界,把生产力进行了解放,提高了人的力量。
为了求真,自由精神成为了必然。因为任何的权威或者过度的神化,都会导致理性思辨的盲区,导致思考进程的停滞,从而诱发谬误。因此从这里看这里的自由,实际上和思辨理性是孪生兄弟,这和西方文明的逻辑思维方式的必然诉求。
希腊人更关注如何通过设计来引导人避免其劣根性的显露,卸掉了精神上的道德枷锁,对于真实存在道德缺陷相对接受,这实际上和科技一样,降低了人本身要求,反而显得人能力素质很高。但与此同时降低了人们自身对只存在于内心的纯粹道德的要求,比如一些发达国家的人在很多私人领域的道德下降便会明显的暴露出来,比如混乱的私生活,色情文化猖獗,暴力文化泛滥,这甚至达到了见怪不怪的地方,甚至视为某种“自由”,这实际上并不是什么理性精神的美好一面。
arial="" sans-serif="" class="item item-image-desc">作者拍摄“湖面与天空”
中国的风气也确实受到了很大影响,但问题是目前相当多人并不具有西方人历史上所发展出来的逻辑思辨能力,也就是不具有西方自由的必要孪生兄弟,使得当下的很多自由显得极不平衡,十分畸形,甚至可以毫无逻辑根据的。仅仅根据人的动物本能来表达观点,然后再选择自己想要的理由,对不支持的视而不见,这是十分可怕的事情。有意无意继承并变得更加精致虚伪,却丧失了道德本性,甚至公开无理性根据的以自由为幌子发表不道德言论。
正如当下的一些精英,比如教授、名牌大学的大学生,他们有着知识、智商、品味和很靓丽的title,行着损人利己之实,却挂着精致的牌坊,不仔细深入观察很难分辨,在思辨和质疑缺失的环境下十分具有伪装性,如果说妓女是为了生计迫于无奈,那么他们便是更卑劣的有文化的恶魔。从这个角度说,他们比妓女更加卑劣。这就是国内广泛存在的精致利己精英。但毫无疑问的是,这样的人外在看起来可能是光鲜的,但内心由于道德缺失却是痛苦的。毕竟别人的评价是外在的,而自己的内心和生活才是真正无法逃避的,这是一种看似聪明的愚蠢抉择。
从另一方面讲,发源于西方逻辑思维方式本身对于道德性的思辨本身也来得较慢较晚,逻辑理性明确而周密,但是却一种有限性思维,在人伦领域觉醒很晚。只有在大量知识材料具备,发展到较高程度时才有能力对更高层次更为核心的道德性进行思辨。不然就不会导致直到18世纪康德哲学的出现才出现了人伦归人伦,科学归科学的分野。中国传统的易经思维并不擅长数理科学,但却早早对人伦有了很深刻的领悟,一直强调如何做人,如何修德。孝敬父母等人伦传统都是十分宝贵的中华文化传统。
arial="" sans-serif="" class="item item-image-desc">作者拍摄“向日葵的微笑”
自由是独立思辨精神的要求而不是为了放纵而自由,二者相互促进,否则如果仅仅选择性理解自由便会落入人性丧失的深渊。如果仅仅依靠法律是守住底线,这样的社会是冰冷和衰落的,便失去了正能量,崩溃是必然的结局。道作为宇宙系统的基准,人一旦丧失其在人身上的体现-德的时候便不再与宇宙系统相容,便会被系统排斥,必然变得衰落。所以道德是自我保护和生存发展的必要。道德法则对人的反馈并不一定直接快速,但一定全面而必然。另外,道德性是作为“人”存在的必要要求和目标,这是人脱离动物性和机械性走向高层次的必然,是人存在的真正内涵,所以日常生活中人们非常自然地把做出不道德的举动也称为丧失人性。
道德性衰落所带来的危害无形而巨大,表现最明显的就是缺乏思辨传统的东亚儒家文化区(选择自由却不具有思辨传统)的婚姻和生育问题,这个看似属于经济压力的问题,实际上也是人与人信任弱化的问题(人们不再那么相信爱情本该具有的道德性),可以从根本上毁掉社会,毁掉生活,并隐秘地渗透到其它方面等待最终以社会的衰退甚至瓦解的形式体现出来。
现代化是一个不可逆转且有着巨大价值的过程,应该在这个过程中同时推进道德实践。我认为的新道德的重建当然不完全等于古代那种道德,完全照搬“克己复礼””,有着其新内涵,也需要基于理性思辨来建立。这种自由思辨精神不仅应该用于促进经济和物质的提升,实现物质自由,同时也需要致力于道德水平的提升而实现精神自由。寻找合乎永恒的道,是每个文明最早的自然的直觉,我们有理由相信这个道的存在,至善的存在,才有可能为我们的理性打下一个纯粹的基础(正如实际上人类所有知识都开始于相信)。现代社会除了传统了基于直觉(快速直接却模糊,作为早期道德指引)和实践训练(日常的礼仪和习惯以提升道德水准)的道德,也需要基于逐步的思辨分析逐步加强,这应该是现代道德的重要特点。
arial="" sans-serif="" class="item item-image-desc">作者拍摄“红霞”
道德、思辨、自由可以是一个相互促进的过程。自由是思辨的需要,思辨是道德认识的要求,道德认知的提升是真正的自由。
道德思辨的价值和必要:世俗上说,他人的评价是外在的,但生活是自己必须要面对的。处于这个系统的人一旦偏离道德便必然导致不和谐,使得生活出现问题。修德以逐步接近“从心所欲,不逾矩”,逐步从外在的道德枷锁,变成内心的道德律,成为一个通透、阳光、自由的人是生活的真正乐趣。生活总是起起伏伏,而这样的人却总是可以一直幸福快乐;从心灵层次上说,道德律和自己的融合所带来的自由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自由,这是一种大而化于无形的生命体验;从更高层次上说,今生的短暂的,只有道(德)处于超越时空的位置,也是心灵的本源,这是我们需要追寻的修炼。
道德思辨的基础和难度:道德思辨需要广而深的知识和经验作为材料,强大的思辨能力,这有极高的难度,思辨之难远超任何领域,这也就是为什么康德在论述其关于科学理性的纯粹理性后不久便将其交给自己学生,而自己把主要精力放在了论述道德和信仰的第二批判,但其价值却远远未被人们意识到。同样地,亚当.斯密的《道德情操论》也远不及《国富论》被人们重视。毕竟能在脑中意识到无形精神财产价值的人仅能占到人群的极端少数,这些超凡思想家的精神层次毕竟远超凡人,而大部分人,甚至很多所谓的学术届大咖只能看到更为接近有形之物的知识价值。这种知识经验的积累理解和能力的训练是一个长期的过程,乃至于需要成为一种生活的一部分。好在这是一个交通和信息发达的时代,我们可以比古人经历更多样的生活,获取更多信息,这十分有利于这些思辨基础的建立。
道德思辨的方法:作为宇宙基准的道(德)并不在我们所能把握的时空存在之内(老子,乃至世界各地对“道”的阐述),我们要觉察道德存在就必然要全面解析时空之内之物(其难度可想而知),寻找各有限之物的隐秘关系,找出必然规律之中的自由或者大一统。我们都不是道德完人,认知十分有限,常常犯错,有着自己都不理解的合理或者不合理的情绪和欲望,它们有的来自有判断力有限或者知识的匮乏带来从错误认识,有的属于环境的被动影响,好在现代社会有更多的工具来协助我们思考,除了逻辑训练、书籍、写作,还有数学、计算机、网络等大量工具,这些工具可以大幅度提高思维的边界,提高对道(德)的认知。
arial="" sans-serif="" class="item item-image-desc">作者拍摄“老房子”
道德水准提升是一个漫长且具有挑战性的过程,需要感受道德之美的引领才能更好的持续。最后为了说明了道德的崇高与感召之美,以及道德作为人的精神本质。我想引用康德对道德一段表述:
“道德律从我不可见的自我、我的人格性开始,把我展现在这样一个世界中,这个世界具有真正的无限性,但惟有对于知性来说才是可以察觉的,而且我认识到我与这个世界(但由此也就同时与所有那些可见世界)不是像在前者那里一样处于只是偶然的联结中,而是处于普遍的和必然的联结中。前面那个无数世界之集合的景象仿佛根除了我作为一个动物性的造物的重要性,这种造物在它短时间内(人们不知道是怎样)被配备了生命力之后,又不得不把它曾由以生成的物质归还给行星(宇宙中的一个纯然的点)。
与此相反,后面这种景象则通过我的人格性无限地提升了我作为一个理智的价值,在这种人格性中,道德法则向我启示了一种不依赖于动物性,甚至不依赖于整个感官世界的生活,至少是从凭借这个法则对我的存在的合目的的规定中可以得出的,这种规定并不局限于此生的条件和界限,而是无限延续的。”
这种美的境界完全地高于五感所能觉察到的任何存在之物,这就是道德之美。
祝福与喜乐
康德说:“一个人的缺点来自他的时代,只有他的美德和伟大却真正属于自己。”,当我们翻开历史,我们可以看到很多富人、穷人、王侯、百姓,他们各自身处不同时代和社会环境、位置,有着不同的个性和优缺点,我们或许会忘记那些所谓的身份,甚至具体事件,但那些他们在必然环境中的高尚道德选择却闪耀的巨大的光芒,留下深刻印象。这种道德认可是一种真正的外在肯定。
“越是处心积虑地想得到生活上的舒适和幸福,那么这个人就越是得不到真正的满足。”,幸福或者苦难是一种主观体验,时代并不能真正意义上影响这种体验,真正影响自己的是自己的选择,我们可以不断追逐更高的物质享乐,也可以保持初心利用更加便利的条件更好的提升自己的道德素养走向自由。这是一种真正的内在的幸福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