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人不断扩展,看到世界的边界,突破“理所当然”而又同时对现实保持平和的时候,生命便开始变得很不一样。
人的心映照外在而成“世界”。这就是形成了两个世界,公共的外在空间世界,个人的精神世界,人在公共世界的共性和个人精神世界的独特相互应照,相互影响定义,个人的强大则源自于内在精神世界,作为生命的能量源头,精神为生命的本质,同时也在外在世界必然显现出来,反过来又影响精神世界。对于具体的人,仅有一个无分别的世界,即自我映照外界交互合和出来的那个塑造自己,也是自己塑造的世界。
心灵是一面映照的镜子,或多或少些许沾染,带着某种意识不到的投射看待世界,常看不到世界自在的样子,难以对世界作全然自觉的反应。毕竟我们时刻接受着精神和物质在生存进化过程形成的大量我们不曾亲身经历和理解的信息和概念,成长环境带的某种文化偏好,经历过某些的经历形成某种精神防御机制人格以及生物本能。带着多重眼镜看待世界,这是一种有利于生存合理的保护,但也导致扭曲。通过这些带有色彩的评判,我们每个人看到不一样的世界,也有“充分”的理由对世界做出相应的行为和反应,世界也按照他所定义的那样给他反馈,确认其预判。
这些扭曲以一种潜意识的形式出现,成为我们意识不到的精神背景,时刻影响我们对生活的感受、判断和反应,造成我们对生活机械式、甚至可能是奴役式的反应,而人天生有一种自圆其说的本能,总是能对自己作出的几乎任何反应找出理由,尽管内心深处总隐隐感到不够自在、不够快乐,也依然只能选择前者。毕竟这种自我意识提升和觉醒是件困难不小的事,执念的人一定更加相信“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之类的观念。由于这种反应的是扭曲的,距离生活是自在状态有距离,因此不得不花大量的力气来对偏斜的行为产生的后果纠偏,以形成自洽的生活之流,因此这种生活对于生命本身来说基本都是劳累、低效而鲜有快乐的,一定程度不自知的自我奴役的生活。
历史上,人们从两个方面着手来尽可能降低对生活的扭曲以让生命获得展现,从外向里和从里向外,但本质上这两种方式互为依靠的都是一种自我反省。从外向里是寻找流变世界的不变,这种认知以科学、古典哲学等逻辑建构方式出现,它们总结这个流变世界种种现象的不变规律,成为科学定理、古典哲学思考,以静态把握的存在。从里向外常常以宗教、诗歌、艺术方式出现,它们揭示着生活中的觉知。前者从客观出发,寻找理性,后者从内心感悟出发,再形成外在表现形式。前者是人的知性能力对外在进行的理性规范活动,后者是人在所在生活情境的理性了悟。历史上科学革命的时代总是以文艺思潮的变化为先生,然后有出现新的思考,因而它们相互促进,根本上它们都是人的一种精神自省活动,当人意识每个人的世界都是自己思想意识中的世界,而不是一个绝对客观的存在的时候,就会开始自省,从而开始逐步拥有了更大的自我意识,从而打开了更多的可能性。这源于“空”、“和谐”、“当下”的生命愿望。
“空”
“空”是心灵本然的状态,干净纯然地映照,犹如一面镜子随时准备应照万物。“空”把我们和世界融为一体,因而成为了生命、智慧、欢乐的源泉。
当我们闭上眼睛,甚至哪怕是睡觉,我们的脑中也会不断飞舞着各种念头和冲动,它们不断寻求和自我意识纠缠。如果用脑电波来看人的大脑,很多时候几乎就像满屏的乱码,难有清晰的图像可言。这些飞舞的念头就会在脑中反复强化,形成某种执念,甚至在绝大多数现代人看来,这种混乱、偏执的状态是正常的状态,看不到它背后还有一面干净、纯然的心。在原始社会,这种纯然平静的状态是最常见的状态,所以在人类各文明早期都有各种“神”的传说,因为人更容易在平静中和世界有自然的交流,而具更敏锐的自然反应-灵性,而具有一定预测能力,甚至了悟生死。生活在一个有更多自然不可控但少有精神烦扰的世界,是空灵意义上的“伊甸园”。但文明化后,逐渐呈现出另外一种态势,即自然可控性增强而精神烦扰增加甚至迷失、空虚。这种空性的丧失成为了文明的代价,因为这是人与世界的隔离,对生命之源的抽离。
空净的心之所以有喜乐,是因为烦恼少有沾染后心灵本性的自然呈现,就像小孩那样,这就是生命本来的样子,因而本自具足。人之所以有烦恼是因为无法空净而随着执念而对世界带着评判去看,因为扭曲世界,同时扭曲自己,在这种状态下的生活好似一片无边际的苦海。
这种“空”的灵性现在仍是科学家、艺术家、诗人等创造力的来源。”空“不等于无念,念头的存在有其价值,它意味着觉醒和扩大的自我意识,自我不被念头所控,而是利用需要的念头,因而避免的了机械僵化的执念的惯性,成为了自己的主人。 “空”是波浪后平静的回复和不执着,从生命源头的创造。内在的空,映照着外在的一切,因此空即是万有。
“和谐”
这种空性自然把人和世界融合起来,因而为一的和谐。内在的静呼应着外在的动,静便是和谐的动,因此这样的和谐是一种自然的创生。
空净的心灵看待世界都按其本然来映照,并没有善恶、好坏的相对评判,面对对立的存在总能把握那个更深层次的和谐。无论任何事情只要存在,就有其合理的一面,只要足够清晰看到其合理性,其不合理的一面就自然呈现出来,事情的一面和对立一面总是同时出现。而不存在任何完全合理和完全不合理的绝对状态的事物存在,合理性的一面出现后也会随着世界的流变逐渐变得不合理,不合理的事物自己便会由于和世界的不和谐逐渐变化消失而转化为另一种更合理的形式,并不需要人带着某种执念强行为之。因而空净的人拥有温柔、耐心的品质,在他们看来一切皆是最好的安排,世界以一种看似不规律的和谐方式存在,因而欢乐常驻。这种空性本身也使得自己成为了与世界和谐的一部分,化于世界,于万物同流,因而得到世界祝福,欢畅自在。
人之所以展现出智慧,是因为虚怀若谷,能看到每个人本身具有的智慧,看到时时处处的智慧,他们善于,乐于聆听,他们不评判,不比较,只是很认真的倾听,而听得进去。他们不会过于言说,因为他们知道,耳朵不等于心灵,精神和树一样生长需要先有根后有枝,无法强为。因为总是易于沟通交流,善于理解,与人和谐,相互增益,创造丰盛的生命体验。
“当下”
人的行为完全受到意识支配,知行合一,之所以不了解自己行为是因为未觉察自己的无意识。意识是觉察到的无意识,无意识是未觉察的有意识,生命的流动好似流动的河水。水并不因入海而狂喜,因于溪流而烦扰,因此没有所谓绝对的挫败和成功,有生命本身存在就是喜乐。因此理解这点的人懂得欢乐,也十分享受当下,可以安于当下。
活在当下,就远离了过度的夸张和贬损,就只有一颗平常心;活在当下就没有所谓的理论和实践的区别,只有当下的知与行。活在当下,虽然有过去的记忆和经验,未来的期许和梦想,但不执着念头。在当下,没有对过去的骄傲和自卑,对未来的彷徨和渴求,只有做和不做;他们用空融入当下,因为全身心投入,自身与事融为一体;当下不存在对选择的犹疑,只是和世界同游,走向当下那一刻的必然。不曾有空间分别,他们只是临在于自己的身体和所处场景之中,觉知着。因为安于当下,因而与时俱进,于周围和谐,而时时创造。因为安于当下,因而没有陈见,总是保有初心,慎终如始,不存在迷失。
孩童的天真可爱,少年的朝气活力,青年的志气创新,中年的成熟稳重,老年的人生智慧同时存在着,因为存在于他每一个当下的时刻,因为他们每个当下都创造性对流变的世界作出反应。理性与情感,回归与超越,自由与底线,幽默与深沉,直觉与逻辑,形象与抽象,安静与灵动,整体与部分,合与分,进与退,这些看似完全相反的存在和谐共存,仍至升华。
这种精神的扩展为生命的扬升提供更大的空间,也必然外化为五感可感之客观存在,成为塑造自己,塑造世界,温柔而强大,持久而深远的伟大力量,这种精神的扩展一旦成为了无须言说的平常,这样的平常同时也就成为了奇迹的创造。
生命的幸运在于成为了灵魂来到世间时自己想要成为的样子,它成为了自己,回忆起了自己,在生与死之间流动、觉醒成为了爱者、智者和独一无二的生命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