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生命的旅途中,我们常常迷失在自己的思绪里,被无止境的焦虑和执念所困扰.”
讲一个故事:那是一个寻常的早晨,我像往常一样搭乘地铁前往伦敦大学图书馆,通常早上九点出门,傍晚高峰过后再回家。那一天的车厢里挤满了形形色色的人,而我的视线却被对面那个女子吸引,她是那种让人难以忽视的人物,面容憔悴,总是在一片拥挤的车厢中被旁人避开。我几乎是下意识地记住了她,因为她的状态常常让人不安,她坐在那里,不停地低声喃喃自语,仿佛沉浸在与某个无形人的对话中,表情既愤怒又悲戚。
女子的眼神涣散,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什么,似乎在控诉、在辩解。她低头微倾向左,眼神锁在空座上,像是在与旁人对峙,又像是在一场自己也无力抗拒的内心交锋中防守。她的独白中断断续续地冒出“你背叛了我”“我信任你,你却只会利用我”这样的话语,情绪激烈,仿佛对某个现实中看不见的人进行激烈的审判。
列车缓缓驶近托特纳姆法庭路站时,她起身走向车门,依旧愤愤不平地小声咕哝着。巧合的是,那正是我也要下车的地方。我不禁产生了某种莫名的好奇,想要看看她会去往何处。于是,我跟着她走在拥挤的街头,步调缓慢地保持着一段距离。她径直朝贝德福广场走去,那条路,通向伦敦大学的参议院大楼和中央图书馆。当我看到那栋建筑的巍然伫立时,心中忽然涌起一股荒诞的感觉——她难道和我一样,也是要去那座知识的殿堂吗?她会是某个学者,还是某位心理专家研究中的对象?这问题困扰着我,但我终究无法得知答案。等我到达大楼时,她已消失在通往不同楼层的电梯中。
那一刻,我内心有种无法言说的震动。那年我已是26岁,自认是一个成熟的思考者,正走在知识追求的路上,坚定地相信思考可以解答一切人生疑惑。我对那些学术权威怀抱崇敬之情,认为他们仿佛拥有世间的真理。然而,刚刚那位女性的形象,却让我不安。一个看似神志不清的人,竟然与我共赴同一片象征智慧的空间?无论如何,她的出现动摇了我作为知识分子的自信,此时我并没有意识到,无休止的思考本身,正是困扰我们的症结所在。
进入图书馆之前,我在洗手间洗手时还想着她的模样。内心想着“但愿我永远不要变成她那样。”突然发现,旁边的男子投来了诧异的目光,我瞬间意识到,我不仅是在想,而且是不由自主讲了出来,那一刻,我恍然大悟,原来自己和她不过是一面镜中的映射。我的内心同样不安,也在自言自语,唯一的区别不过是她把心中所想大声的说了出来,而我则是在脑海里无休止地思索。如果说她是疯子,那我们每个人何尝不是呢?,我们何其相似啊!
在那一瞬间,我对自己的思绪退了一步,像是突然站在观众席上看自己的念头流动。我在镜中望着自己的脸,镜中的影像似乎也在嘲笑着我的愚昧:生命似乎远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肃,我忽然笑了,仿佛看破了某种荒谬——生活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样沉重,那些在心中缠绕的思绪只是幻象。那一刻,我的笑声仿佛是在说:“原来一切不过是虚妄。”然而,这短暂的顿悟很快就被遗忘,我再次陷入了焦虑和忧郁的泥沼。
接下来的时间,我仍然与自己的焦虑和困惑纠缠不清,完全陷入了内心的琐碎思绪,任由它们肆意支配,直到几年后,当我几乎要崩溃的时候,我才再度体验到那一丝觉知。不同的是,这次觉知不再是短暂的闪现,而是深深地嵌入我的意识中。渐渐地,我明白了人类所谓的“自我”不过是思维的幻象,而“觉知”才是真正的自我。那一刻,我的自我不再被思维的波澜裹挟,而是彻底从那些强迫性思绪和虚幻的自我形象中解脱出来。
这段经历不仅让我瞥见了觉知的真实,也让我第一次对人类智性的绝对性产生了怀疑。几年后,另一件事更加深了我的疑惑。那是一个平凡的星期一清晨,我来到课堂,准备上我一向钦佩的一位教授的课,他拥有令我仰慕的头脑,却得知他在上个周末开枪自尽了。我的内心像被重重击了一拳,这位学识渊博的教授,在我眼中是无所不知的智者,为何会以这种方式结束生命?或许,我们真正需要的,并不是更多的知识和思考,而是对内在觉知的觉醒。
人,终其一生都在追寻生命的意义。而这个答案,恰恰藏在我们每个人的内心深处。它不在书本里,不在他人的言语中,而在于我们能否放下执念,用心灵去感受当下的每一个瞬间。
觉知,是一盏指引我们走出迷雾的明灯。唯有在内心安住,才能真正看清生命的本质。而所谓的"小我",不过是自我意识的投射,是我们与真我之间的隔阂。
我回顾那段在伦敦的岁月,才意识到那一次在地铁中的相遇,是我“觉知”之门的一次轻轻推启。它让我看见了自己的执念,看到了人类内心的疯狂,也看到自己其实并不例外。我们对思维的依赖,仿佛一把双刃剑,既可以带领我们走向洞察,也可能将我们引向深渊。觉知之于心智,犹如镜子之于影像,既是映射,又是超脱。
那个不被概念和语言所束缚的自我,此刻就在你我心中,静静等候着我们的觉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