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梦想、恐惧、爱情、历险:奥斯曼细密画师笔下的奇幻题材作品
正如前几章节介绍的一样,从16世纪中叶开始,苏丹塞利姆二世,特别是穆拉德三世时期的托普卡珀宫宫廷画院艺术家们,手中的大部分项目都是跟随史诗官编纂奥斯曼众苏丹的史诗,包括绘制从宇宙创生到现任苏丹为止之长时间跨度的世界历史,远征和胜利。此外,苏丹和这一时期以后宫女眷为主的宫廷人士的兴趣偏好,直接催生出了主题各异的细密画插图本书籍。
根据史料记载,苏丹穆拉德三世对于历史、隐秘科学、占卜、解梦、关于末日的阐释,以及一些鲜为人知的故事和世界的志怪奇谭十分着迷。[1] 这种偏好一直持续到苏丹穆罕默德三世和艾哈迈德一世(I. Ahmed, 1603-1617)时代,这一类主题的作品既有本土的原著,又有译著,使用比较简单的土耳其撰写的文本之中,神话英雄和被美化修饰过的历史事件故事开始逐一被描绘成画。通过1580年代后,即穆拉德三世、穆罕默德三世和艾哈迈德一世统治年间遗留至今的书籍善本可以了解到,奥斯曼的画师们在同时期还创作了相当数量的非主流题材的细密画作品。这些主题有神话英雄历险,爱情故事,遥远国度的超自然生物,流行的天文学演绎,占卜类绘画传统的发展等,而此类题材的流行某种程度上与宫廷女眷、后宫宦官权势的稳固,以及在宫廷政治中地位的提升有着密切的联系。另一方面,如接下来将要讲到的一样,当时宫廷对于插图本书籍需求量的暴涨导致书籍的复制本制作通常是一本书籍同时制作多部抄本。
图151
一位以会说俏皮话和会讲故事而闻名的奥斯曼诗人吉纳尼(Cinani, 1595年卒)曾被告知,苏丹穆拉德三世希望他为其收集奇闻怪谈一类的故事,这足以说明当时苏丹对于奇异主题的兴趣。[2] 诗人的一部名为《惊怪宝石与奇妙之海的译本》(Cevahirü’l-Gara’ib ve Tercemetü’i-Bahrü’l-Aca’ib)的作品在苏丹的要求下于1582完成了细密画绘本的制作。[3] 画面中的艳丽色彩、笔锋硬朗的外轮廓线条出自一名与纳尕什·哈桑风格相近,并参与过《穆圣生平》众抄本的细密画绘制工作的艺术家之手,书中的一幅细密画再现了先知穆萨同意先知穆罕默德前来见面的要求的场景(图151)。[4] 其他作品中,以神话英雄,宗教人物神迹显现和先知故事为主的内容,通过简单的奥斯曼土耳其语文本和大同小异的细密画插图重现了宫廷画师创作《历史精华》时所使用的视觉语言、肖像形态和格式化的示意简图。因此,再现发生在先知穆萨身上的神迹时刻的作品设计构思,通常也是同一页面多重故事合并嵌套于画面中的“历史精华”模式的(请对比图98)。
图152
哈姆杜拉·哈姆迪的另一部玛斯纳维体叙事诗《蕾莉与马杰农》(Leyla vü Mecn?n)中的细密画插图也完成于相近的时代。[8] 在伊斯兰绘画史中,以内扎米为首的众多诗人创作了至少上百部不同版本的《蕾莉与马杰农》玛斯纳维体叙事诗,这些抄本中的细密画插图,为爱殉情和由此生发出的富含苏非主义色彩的故事中的一幕幕场景,为这部著名的作品成为伊斯兰文化的共同记忆开辟了道路。上百年来,诗人们在使用各自的语言以细微的差异重写故事之时,相应的细密画插图也以内扎米的叙述为基础,将程式化的内容一遍遍重复绘制着。这部作品中,哈姆迪的诗句再次更多的源于贾米的故事框架。细密画则不时出现传统的肖像画,描绘的场景总体上看不到开拓性的创新。其中的一幅画表现了蕾莉与女侍们在日常散步的地方,共同庆祝春天的到来,夜晚降临后女士们纷纷入睡,而蕾莉则躲开她们,因思念马杰农而抽泣(图152)。画面中的天空,背景的树木,房子的屋顶、窗户,围绕在人物身边的高超之精细染色技巧,以及人物形象的风格都与纳尕什·奥斯曼1580年代的作品颇为相似。与其他文学作品同样小尺寸(18.4 x 11.4 cm)的哈姆迪《蕾莉与马杰农》的这部独一无二的插图本,文本书法的誊抄历史不详。书中文本的首页上,写有赞扬索库鲁·麦赫迈德帕夏的诗句。[9] 记载帕夏被害于伊历987年(1579)的诗行,不禁让人联想这本书与索库鲁·麦赫迈德帕夏间的联系,而书籍编制完成的时间点也恰好处在他被害年份的前后。前文中,涉及到有关奥斯曼历史的书籍插图时,对于索库鲁·麦赫迈德帕夏在插图版书籍制作上的直接或间接贡献有过讨论。帕夏作为纳尕什·奥斯曼最早的艺术赞助人之一,奥斯曼大师持续为其工作的可能性还是很高的。虽然目前找不到一个十分有力的直接证据支持这一观点,但是可以表明该书的赞助人与归属人关系,即索库鲁·麦赫迈德帕夏或其夫人与塞利姆二世之女伊斯密罕苏丹(?smihan Sultan, 1545-1585)的这些诗句无疑也是可令人接受的。
[1] Kütüko?lu 1993a, 第624-625页, Fleischer 1996, 第130-131页。
[2] Atay?, Hadaiku’l-hakaik’den nakleden Fetvac? 2005, 第27页。
[3] 这部作品原先保存在埃德温·比内伊第三收藏(Edwin Binney 3rd Collection)中,如今被洛杉矶县立美术馆(LACMA)和哈佛大学美术馆(CHUAM)之间共享保存。
[4] 藏本号LCAMA, no. M. 85. 237. 24.
[5] 藏本号DCBL, no. 428. Minorsky 1958, 第50-51页; And 1998, 第408-421页,409页中的细密画插图。
[6] 这部作品还制作有两版绘画风格近似的抄本。其中一本细密画插图数量较少,该抄本现今保存在何处不得而知。有关抄本和细密画的信息参见早期的克劳斯收藏图录(Kraus Collection Catalogue):Grube t.y., 第241-244页。其他抄本现藏于耶路撒冷,犹太民族和大学图书馆(Yah. Ms. Ar. 1124)。Brosh-Milstein 1991, 第75页,no. 19.
[7] 关于这幅位于抄本y. 67b页的细密画参见,And 1998, 第409页。相关文本参见,Onur 1991, 第165页。
[8] 藏本号CHUAM, 1985. 112. Binney-Denny 1979, 第6-10页。
[9] 博物馆未出版的普查凭证由Zeynep Yürekli编制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