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君良久，不敢或忘 | 20230923《霸王别姬》观后03

离9.23晚的演出已过去好多天，但我相信有很多小伙伴跟我一样，还沉浸在那一晚的回忆里难以自拔。每次回想时都能记起张教授在台上的模样，还有眼神，轻轻地一指，微微地一抬眸，我便哑然，呼吸一滞，心像被人轻轻攥住，沉溺在她为我们所有人构造的那一场《霸王别姬》之中了。

仔细说来，对于《霸王别姬》这出戏，我一直是有遗憾的。原因在于，刚喜欢上张火丁老师的时候，我兴致勃勃地在网络上搜索“张火丁”三个字，在微博超话里发现大家都赶去看演出，翻看着大家的记录，一张张照片，一段段返场视频，令我羡慕不已，应许着自己一定要去见她。但是未曾想这羡慕，持续了三年。小年夜一场之后，是地球沉寂的三年。

三年后，幸有此次机遇，终于得见这一场《霸王别姬》，别样的，张火丁教授的虞姬。

该怎么去描述我坐在剧场里，终于见到张教授的虞姬的感受呢？见她莲步轻移，袅娜娉婷，随着阵阵爆发的掌声和叫好，热烈的氛围之中，她一人在舞台中央，熠熠生辉。那一刻，我才真正理解到雨果笔下芳汀的“黄金在头上，珍珠在口中”，于我而言，那一刻的虞姬是“珠翠在闪烁，不及她眼中眸光璀璨”。

张教授的虞姬是情义的化身，对楚霸王的情，对楚国的义，这样的虞姬在台上是肃穆又柔情。她眼里是柔情似水，隐隐地藏着对不可避免兵败的无奈。这样的虞姬生就柔情侠骨，为爱而生，也为爱而死。我之前曾听闻在电影镜头艺术中似乎有这样一个说法：红色的氛围是危险的信号。当我看到台上背景的江山图转为橙色，展现一股日薄西山的颓败肃杀之气时。危机感陡然而生。

虞兮虞兮奈若何？

她起舞影婆娑，剑光凌厉，风声猎猎。

劝君王，如泣如诉。在舞台之上竟像被遗忘，她的背影在缓慢安静地消逝。

半空中飞舞的红色剑穗是她泣出的心口血泪，斑斑点点洒落是残碎的影，鲜亮的红。

“汉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声。君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四面楚歌，自刎时她是喜还是悲？
虞姬短短几句，听来情意缠绵又肝肠寸断。眼前的方寸舞台蔓延展开，惊觉四周杀伐声渐近，楚兵哀嚎遍野。利落地拔剑出鞘，自刎一幕，背身过去，身上鱼鳞甲随她的步伐而动，犹如在舞台上盛开出一株绝色的虞美人。

虞姬玉碎魂消，由死向生。
叹息与她无关，恸哭与她无关，欢呼与她无关，鲜红的幕布淌下来，沉浸其中的是我们台下人。

戏落幕，人断魂。一个劲儿只顾鼓掌而拍得发红的双手，卯足劲地叫好，直到今日嗓子仍然哑痛，不经意间大家早已热泪盈眶。这一切只因为舞台上的张火丁，也只为她，缔造一场又一场精彩盛宴的张火丁。

十年磨一剑，数十年如一日的坚持，精益求精，火中淬钉。这是她的艺术，亦是其一生的追求。而我们作为戏迷，能欣赏到这样精妙的艺术，怎么不算是一种幸运呢？

曾经我写张教授是：也不知她在氍毹上来回跑过多少圈，也不知将双臂甩出去多少次，不知汗水将周身湿透多少回，也不知疼痛将全身吞噬多少年，她纤细的双臂微微一颤，两根雪白无暇的水袖钻出她的皮肉生长了出来，一直延展到舞台边，延伸到台下人眼里。这对水袖是有骨与肉的重量，有灵与思的飘逸，是在她的心底扎根眠栖着，直到吸饱了她心口汩汩热血才从心脉里生长起来。生长时鲜血淋漓，遍体鳞伤，绽放时纯洁高雅，不染纤尘。一挥就铺满了台，一舞便摇曳生姿。她在台上精美绝伦，美不胜收，因为这两根水袖是从她身上骨子里血肉里命里长出来的，是她身体的一部分，是她生命的一部分。

现在我想，仍是如此。

对于张教授，最喜爱的是她那份恬静自若的气质，喜欢她在舞台上那种与现实世界的一种若即若离，从而营造出如梦似幻的意境。

她在戏中，而你我在梦中。她与世界疏离，只是专注，只是沉静着看一朵花在指尖绽放，起一片雾在眼中洇湿，披一段流光溢彩在其身影里恣意生长。台上光影交错虚假交织，她在舞台上与剧中饰演的角色相遇相识。她为她们哭而哭，为她们喜而喜。她在台上，是戏里戏外一同拥有，是真假虚实毁灭重生都在开口闭口的瞬间。她在方寸舞台，短短戏中，生死离别，爱恨情痴。

她神色自若，她离远了，或人影曈曈，或寥寥无几，或许只有她自己。
思君良久，不敢或忘。

写到最后，发现自己还有许多话想说却不知从何说起，只是回忆起那晚的演出便是一阵暖意。张教授的温柔似乎也感染了时光，时光明显也更偏爱她。倒不是时光从不改她的容颜，而是给予她沉淀更多，丰富了她所热爱的艺术。

所以，被时光如此偏爱的张教授，我们下次还是剧场里见吧，笑。

——文 ·比文汵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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