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常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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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mily="微软雅黑">笔者以为,江州司马一定程度上能与琵琶女有情感共鸣,但还未达到感同身受的程度。
Family="微软雅黑">有情感共鸣是Family="微软雅黑">因为Family="微软雅黑">二人有太多相似之处Family="微软雅黑">。首先,二人同来自京都。白居易首先为琵琶女弹奏所吸引,是因其“铮铮然有京都声”。诗人用了大量笔墨来描绘琵琶女往昔生活的富足欢乐,一定程度上也是自我对京都富贵生活的怀想。其次,二人都经历由盛而衰的人生转折。琵琶女曾经“今年欢笑复明年,秋月春风等闲度”,如今“去来江口守空船,绕船月明江水寒”,曾经有多风光无限,如今就有多么暗淡寂寥。白居易未写曾经如何风光,只写如今如何潦倒。但琵琶女的往昔恰是白居易京都生活的参证,这是文本空白中的互见,正如“此时无声胜有声”,不写往昔胜似写。再者,二人都才华横溢。琵琶女的才华在于“曲罢曾教善才服,妆成每被秋娘妒”的色艺双绝,白居易的才华则在于兼具治世之才与惊艳诗才。一曲琵琶终了,白居易用诗才留下了千年前浔阳江畔的江月与琵琶。诗人之才与倡女乐才得以同频共振,白居易乃琵琶Family="微软雅黑">女Family="微软雅黑">知音耳!一刹那的对视,一瞬间的共鸣,便足以永恒,那一刻,琵琶女却坐促弦弦转急,江州司马泪洒青衫湿。
Family="微软雅黑">然而,二人的经历仅仅是相似,而非本质的相同。没有身受,便难以感同,江州司马与琵琶女不可能有灵魂深处的共鸣。
Family="微软雅黑">二人最大的不同便是身份的云泥之别。Family="微软雅黑">白居易出生于山西太原一个官宦的家庭,祖上几代都是明经出身,而他也是进士出身,官至翰林学士、太子左赞善大夫、左拾遗等职,属于士人阶层中的佼佼者。而琵琶女只是长安城中的Family="微软雅黑">一个Family="微软雅黑">倡女,她赖以生存的只有琵琶技艺。倡女被视为下九流之一,被排除在“士农工商”四民顺序之外,与白居易身份有着天壤之别。正如西晋惠帝的“何不食肉糜”之问,白居易也许根本无法理解下层人民的不幸。虽然琵琶女曾有过一段受人追捧的风光岁月,但那是建立在以色事人的前提上,一旦年长色衰,她便失去了“五陵年少”的青睐。加之“弟走从军阿姨死”的变故,失去倚仗的琵琶女只能委身为商人妇。受传统“重农抑商”思想的影响,商人的社会地位始终不高。对于琵琶女来说,商人重利轻别离,商人逐利,四处买卖是常有的事,这也解释了为什么诗人会在江上遇见琵琶女,琵琶女又为何总是“去来江口守空船”。
Family="微软雅黑">其次是人生经历的不同。Family="微软雅黑">白居易出生官宦家庭,幼年丧父,由母亲吕氏抚养成人。自幼丧父的白居易更加懂得自立自强,终于在29岁那年进士及第,后与元稹同时考中“书判拔萃科”,授秘书省校书郎,历任进士考官、集贤校理、翰林学士等职。在任期间,他除了草拟诏书外,还经常上书论事,直陈时弊,由此得罪了不少权贵。后在宰相武元衡遇刺事件后,上表主张严缉凶手,但却以越职言事遭诽谤,贬为江州司马。这虽然是他仕途生涯中的一次挫折,但却只是他生命中一次仕途不顺的插曲,而后他依然被Family="微软雅黑">再度Family="微软雅黑">重用,出为杭州刺史、苏州刺史,拜秘书监,转刑部侍郎,官居一方,实现了他修齐治平的理想。而琵琶女则不同,她的人生轨迹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以色事人能有几时好?即使她有高超的琵琶技艺,即使她“名属教坊第一部”,一旦“暮去朝来颜色故”,她便会被新的青春女子所替代。是以琵琶女的一生是一眼望到头的人生,短暂的热闹,长久的寂寞,漂沦憔悴的晚年,最后无声地消失。而白居易的人生拥有大丈夫从头来过的无限可能,他的阶层,他的经历,甚至他的性别,决定了他与琵琶女不可能感同身受。白居易或许只是借琵琶女发发牢骚,他也自言“予出官二年,恬然自安”,因为琵琶女的遭遇才“感斯人言,是夕始觉有迁谪意”,可见他本身并不太以贬官而伤怀,所谓“江州司马青衫湿”,有一点“为文而造情”的意味。
Family="微软雅黑">虽然江州司马与琵琶女不可能有灵魂共鸣似的感同身受,但他们在那一霎那,以琵琶声为媒介进行了一场真诚而深入的交流。无论是琵琶女的怀念往昔、悲叹飘零,还是诗人的孤独寂寥、壮志难酬,都是一种直面内心的真感情。而白居易的诗意描绘,也让文学史上多了一个底层人民的心声,让后世读者看到了一个不幸倡女的坎坷人生。真正的大诗人,一定是能触及人类苦难的人。就这一点来说,白居易以士人身份发出与底层倡女“同是天涯沦落人”之感,具有跨越阶层的见识与胸襟。
文 | 临江仙